第99节

    莲花正式输血完毕，重新变得洁白无暇，然而一瞬间凋零枯萎，化作飞灰连渣渣都没留下。
    八卦迸射出耀眼的光芒，那光芒一阵黑一阵白就好像日夜在不停的交替，程砚笙纵声狂笑：“成了成了成了……”
    九天静默不语，脸色却越来越苍白，甚至于身体都在打颤。
    “滋味不好受吧？”程砚笙勾起一个笑容，灿若春花，风华绝代，眼角眉梢都带着无限的喜意风情，可见心情十分好。
    九天没搭理他，闭着眼睛仔细感受八卦阵的流动方向，自己失去的不是力量，九天非常确定，那么失去的是什么？命吗？
    “我告诉你吧，我要和你换命。”程砚笙眼睛发亮，仿佛狂热的教徒：“我二十岁认识上官锦城，慢慢的知道了杀戮天师的一切，我就想，凭什么那个白痴能当杀戮天师不但健康无比还能长生，而我只能身体不好苟延残喘。”
    骂自己的师父是白痴，九天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师父不喜欢计较。”
    “哼。”程砚笙嘲讽一笑：“你们还真是师徒情深，不计较，不计较怎么会给你取这个名字？九天、九天，九天玄女吗？他没有期望会给你取这个神仙的名字？”
    面对这样的人，九天懒得搭理他。
    大概是这会儿没什么事儿，程砚笙相当有说话的欲望：“要不是我，你能成为上官锦城的徒弟？当然，让你成为他的徒弟也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我后来看上官锦城的藏书才知道，想成为杀戮天师，必须一生下来就与父母家族斩断因果或者是全部死绝，不单单如此，还需要自己也避过死劫，上官锦城三族之内就他一个人，刚生下来家中遭遇土匪，土匪给了他一刀，他遇到了上一任的杀戮天师。”似乎回忆到当初刚刚看到此段文字时的心情，程砚笙的脸色并不好。
    很快他扬起一抹笑容：“不过很快，我就知道祝寿杯能续命，我拿了他的祝寿杯，结果他追了过来。”程砚笙嗤笑：“果然是白痴，我不过随便说了几句他就完全没有怀疑我，我利用祝寿杯的碎片身体终于好起来，但是，命终有尽时，然后我看到了换命，有血缘关系的人去换最好。”
    这一瞬间，程砚笙几乎整个人都在发光，没有人知道当初他看到这个记载的时候有多么的欣喜，有多么的开心。
    程砚笙得意洋洋：“后来我就更加努力的研究，所以知道杀戮天师也不相同，三族之内死光的是最次等，六族的死光属于中等，最上等的是……”程砚笙舔了舔唇：“生下来就与父母家族彻底斩断因果的，我要造一个最强的杀戮天师。”
    满满的野心即使在八卦之外的木文珝和姚雪都能感受到，这个人根本就是个疯子吧，但是他是一个聪明又冷静的疯子，太可怕。
    “木清华怀孕的时候我用你帮我大哥续命，原本你生来就应该死掉，不过我用秘法吊住你的一口气，然后告诉木清华和凤翔鸣只要把你送走，送到农村去抚养，不承受凤家的恩惠就能平安长大，他们自然深信不疑，立刻安排司机把你带走，希望你能活命。”
    说道这里程砚笙一乐：“有些事情就是那么巧合，我原本想从司机手中把你偷出来的扔到上官锦城附近的，没想到我引他出来的时候司机就已经把你扔掉，我正在发愁，是去捡你回来，还是重新弄一个有血缘的孩子出来，毕竟你随时都可能咽气，我不想白跑一趟，没想到你却被上官锦城捡走，虽然他很快就用了隔绝气息的术法将我隔绝，但是我知道你被她捡走了，果然，这样的结果就是他更加不会怀疑你的身份，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连老天都在帮我。”
    果然，世间的巧合都是各种行为后的必然，当年上官锦城怎么就那么凑巧出现在那个省份，那个地区捡到九天？那是因为程砚笙故意露出一些行藏然后引他过去的。
    “那个替代我的女孩怎么样？”九天难得开了口却问了一个不太相干的人。
    程砚笙一愣满脸嫌弃：“不知道。”想了想又说：“不过倒是听说那女孩小时候身体不好，几次生了大病，不过都没死成。”这话说的，好像那女孩没死成还不对了。
    九天沉默，看来这个顶替她的女孩为她挡了不少灾祸，她未出生就被程砚笙改了命，那女孩顶替她的身份，得了她的好处，自然也就在某种程度上替了她的命，所以年幼的九天未曾斩杀厉鬼攒功德的时候，这女孩体弱多病完全是能想得到的，或许，没有这个女孩，哪怕是上官锦城也未必能平安养大九天。
    随着时间的流逝，光芒越来越盛，黑白彻底交织在一起，变成了灰蒙蒙的颜色，同黄泉路的天空色相同，这一刻，这个八卦阵与黄泉路宛如融为一体。
    很快，灰蒙蒙之后再次是黑白两色，但是这一次程砚笙那一边成了黑色，九天那边变成白色。八卦盘猛然碎裂开来。
    血液从九天的嘴角滴落，三财剑和铜钱剑的光芒同时黯淡下去，九天把桃木剑当手杖拄在地上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保证自己不会因为腿软摔倒。
    感受着体内的阴煞之气，程砚笙喜形于色，抬起右手，上面很快覆盖一层黑色的雾气，看着九天他说：“我现在捏死你就宛如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哈哈哈哈哈哈哈……”
    九天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嘲讽的笑容：“真的吗？你试试好了。”说完之后就是一阵咳嗽，甚至咳出血来。
    多疑的程砚笙瞬间疑心大起，狐疑的看着九天，发现对方一副虚弱的快死掉的样子，心中大定，冷笑道：“你休想诓骗我，看我怎么让你死。”说完，抬脚走向九天。
    此时的九天实在坚持不住，身形一晃，跌坐在地，不停的穿着粗气，十分虚弱。
    一步、两步、三步……
    木文珝向着九天走过去，姚雪则是连滚带爬的蹭过去。
    程砚笙走到九天面前，脸上露出一抹心愿得偿的笑容，伸出右手奔着九天的脖子抓去，九天一个滚身狼狈躲开。
    从来没见过九天这样狼狈过，程砚笙莫名兴奋，再次伸出右手去抓脖颈：“看在你好歹是我曾孙的份儿上，我少折腾你一会儿。”
    木文珝赶忙去拦着程砚笙，被程砚笙随手摔飞，顿时全身发冷，不敢大意，倒出一根茶叶含在口中。
    程砚笙伸出右手，再次向着九天走去，结果左脚拌右脚猛然跌坐在地，就摔在九天两步远的地方，程砚笙大惊失色，一叠声的吼叫：“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
    九天再次咳嗽了一声，不过脸色却开始缓慢转好：“天地者，大道之形；阴阳者，大道之气。一气初判，大道有形而列二进制仪，二仪定位，大道有名而分五帝。”伴随着说话的声音，九天的脸色越来越好看。
    程砚笙愣愣的看着九天，不知道他说这个什么意思，这些好像是经书中的东西？他似乎也看过，但都是一些似似而非的道理，他未求甚解。
    “天得乾道而积气以覆于下，地得坤道而托质以载于上，其阴抱阳而下降，一升一降运于道，所以天地长久。”九天干脆盘腿坐下，五心向天：“人有精气神，三魂与七魄，天魂地魂阴阳相合，附着命魂，便是精气神，七魄为人七情六欲，空耗精神，因此人有生老病死。”
    程砚笙能做到今天这一步那也是聪明绝顶之辈，听到九天后面的解释，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毫无血色。
    木文珝和姚雪看得分明，原本乌黑头发的程砚笙此时已经白发苍苍，原本风华绝代年轻的脸庞也开始出现褶皱，甚至爬上了老人斑。
    “你骗我，你骗我，上官锦城，你从一开始就骗我，咳咳……”
    “杀戮天师之所以长生，是因为三魂七魄分开，三魂七魄分开只能是无命之人。”九天嘴角上翘：“我是没命的人，只有一口气吊着，所以不但因果，因为无命，无因果，你把我的命换过去又没有功德在身，你很快就会死去。”
    之所以用苦肉计，这么费劲儿归根结底还是那个坑徒弟的师父，开镜符很强大，除非九天耐下心一点一点同程砚笙捉迷藏，然而程砚笙自己作死，九天怎么能不利用？也就是糟点儿罪，肉体上的疼痛是一时的，心灵的解放是永久的，至少九天可以彻底对程砚笙这颗不定时的炸弹放心。
    “不会的，不会的，那本书，那本书……”程砚笙怎么也不想承认，他汲汲营营半生做出来的事儿却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何其讽刺。
    “你只看了后半部，前半部是杀戮天师口口相传的。”九天看着程砚笙，看着他状若癫狂的样子，也许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上官锦城，你骗我，你骗我……”程砚笙喃喃自语，这一会儿的功夫牙齿已经掉落，说话都开始漏风。
    九天懒得搭理他，奔着姚雪走去。
    姚雪比较惨，肉身在黄泉路本就艰难，又被九天踹了一脚，跌在地上的时候甚至都摔骨裂了，刚刚担心九天不知道疼痛，这会儿程砚笙这个结果，瞬间龇牙咧嘴开始喊疼。
    九天从乾坤袋中拿出玉瓶，再次倒出茶叶给姚雪吃，姚雪一边吃一边说：“九天，你的脚怎么样了？这个你自己也吃，行不行？”
    “不用，我身上的伤会自动痊愈的。”九天摇摇头，探出左手帮姚雪化解茶叶里的生气：“刚刚释空大师送了你一道佛门护身气息，不然你很难坚持这么久的。”九天没说的是，其实她在第一眼看到姚雪的时候，也送了一缕生气过去，不然姚雪早已魂魄离体。
    木文珝轻轻啊了一声：“难怪大师是双手晃动衣袖，一手给我念珠一手送姚雪气息。”
    九天点点头：“那念珠不是凡品，你好好收着。”
    “嗯。”木文珝连连点头。
    正说话的时候，突然阴风大起，嚎哭声不断，仔细听着还有婴儿的哭声，九天二话不说背起姚雪拽着木文珝就开始跑。
    第一次，木文珝发现九天如此慌张。就是姚雪也没反应过来，九天这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真相大白啦，凤翔鸣夫妻并没有说谎，木清华一开始只是想隐瞒她为了丈夫放弃九天件事，后面安排司机，认回来假女儿这些都是真的。
    第150章
    一直跑出去好一段儿路, 九天这才气喘呼呼的放下姚雪松开木文珝, 然后一下子摔坐在地上，程砚笙的成功换命，到底还是让九天也伤了些元气，更何况在黄泉路背一个活人，这简直就是扛山一样的难度。
    “九天, 怎么回事？”姚雪看着九天实在不明白。
    九天稍微把气喘匀一些，这才满脸漆黑的说：“我感觉到了千尸字母阵的波动，若是留在那里，你们必死无疑。”现在九天唯有庆幸，这大阵布在黄泉路，否则定然无数生灵涂炭。
    至于黄泉路上那些枉死鬼怎么办，认认真真过日子的都在枉死城, 那大阵里面的母子鬼绝对破不了枉死城的防护, 至于流浪在外面的，呵呵哒, 本身就不是善茬, 能活下来是本事, 死了算倒霉。
    两个人不懂这阵法怎么回事, 不过九天说的这么严重, 那肯定很厉害, 所以还是赶紧走吧, 还有就是大活人谁愿意待在黄泉路啊。
    一起，在一起, 没起来，姚雪起了几起都没起来，给自己累得满头大汗，喘着粗气看着九天，两只眼睛里面全是问号。
    “活人在幽冥河这边的黄泉路是没办法行走的，身体会有千斤重，除非用特殊的法子，我背你。”九天说着从地上做起，半蹲在姚雪跟前。
    姚雪傻愣愣的点点头。
    这会儿凑得近了，今天才发现姚雪的脸上出现好几处伤痕，最严重的一处正好在右腮边，伤口大约两寸，皮肉外翻，很是严重。九天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些备用水，小心翼翼的帮姚雪处理伤口。
    姚雪身为警察，平日里胡打海摔惯了的，这点儿伤疼是疼不致命不会留残疾根本不在姚雪的关注范围内，看九天这么小心翼翼，无奈道：“九天，我没事儿，就这么点儿小伤，回去擦些药就行。”
    “我知道是小伤。”九天的手没停顿，从一个蓝田玉瓶中拿出一些一粒小药丸混在水中，又拿出羊脂白玉瓶（木文珝的的茶叶就是这个瓶子）倒出一根茶叶混在水中。
    姚雪一看，不干了：“不行、不行，你这也太败家了，那茶叶多珍贵，你就用脸上？相信我，四九城的人知道了得恨我一辈子。”姚雪十分清楚九天茶叶的价值。
    “败家？”九天摇摇头：“你这伤是伤在脸上，女孩子的脸很宝贵，你出黄泉路不能就这么出去。”
    ……
    ……
    姚雪一捂心口，心中哀嚎，你要不要这么会撩。
    九天弄好药水，神情专注的给姚雪上药，果然药到伤好，伤口愈合的速度飞快，完全不符合科学常理，一会儿的功夫，姚雪的脸就恢复如初。
    姚雪看看九天，忍不住问：“九天，你认为女孩子的脸很宝贵？”对于这句话姚雪真是充满了怀疑，她从来没见过九天保养她那张脸，所以说要不是九天的行为，这句话听着简直假的要命。
    “九天点点头。”不等姚雪疑问，九天蹲下身，背对着姚雪：“师父说的。”
    慢慢爬上九天的后背，姚雪觉得说话有些艰难：“那你师父他老人家还说什么了？关于女孩子的。”
    “还说什么？”九天费力的背起姚雪，慢慢的往前走，木文珝乖乖的跟在他们身边。
    “女孩子是花，要小心呵护，精心照顾。”
    姚雪静默三秒，艰难的又问：“那男孩子呢？”
    “是杂草，随便扔哪里就行了。”
    姚雪和木文珝对视一眼，两个人非常有志一同的在心里给九天的师父点蜡，想必她师父根本就不是让她这么照顾别人，或者说有这个怎么样的认知，而是因为九天太独立，太坚强，所以想让她软一些，呵护自己一点儿，对自己好一些。
    结果——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九天记住了这句话，也认真听到心坎里，甚至认真执行，然而花朵里面并没有包括她自己，因为她并没有身为女孩子的觉悟。
    上官锦城：呜呜呜呜……终于有人理解我的苦心了。
    九天完全没感觉到姚雪和木文珝之间的沉默，她专心致志的走在黄泉路上，黄泉路从古至今都是有来无回，来的时候顺着走就行，回去的时候雾蒙蒙一片根本没有路，所以九天要留神，不能走错。
    好一会儿姚雪彻底冷静之后，抱着九天的脖子，她问：“九天，是不是把我从阳间弄到那里需要花好长时间？”
    “嗯，活人上黄泉路，无论来回都是重如千斤。”
    姚雪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用干涩的声音说：“九天……”只说了两个字，后面的话她实在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嗯？”
    “下次见到刘哥，你最好、你最好、最好防备一点儿。”姚雪艰难的把话说完，真的是十分难受，她一直把对方当大哥的，但是身为一个刑事案件的警察，多疑已经是刻在骨子里面的习惯。
    就好像当初怀疑九天，哪怕有一丁点不符合逻辑的问题她会去怀疑，然后想办法去认证，上一次的怀疑，她收获了一个生死相交的朋友；可这一次她不想怀疑的。
    今天她是去见刘成伟，刘成伟说对不起九天，给九天买了礼物，想让她转达，结果刚同刘成伟分开不久自己就被抓走。
    当然，这并不能说明刘成伟出卖她，但是九天说她在黄泉路很重，想把她抓到黄泉路那里，又布置刀山什么的需要很多时间，自己现在同九天住在一起，两个人联系密切，如果不是今天休假，不是她担心自己见刘成伟九天不高兴从而故意隐瞒，她怎么会在被抓？也许这一切都是她的臆测，可是姚雪管不住自己的脑子去这样想。
    巧合，实在太过巧合。
    “我一直都有防备他。”九天慢悠悠回了一句。
    ！！！姚雪惊呆了。
    “我送了你一张符咒，送了金总一张符咒，除开最开始我只是送他一张避免做噩梦的符咒，你看我还送过东西吗？”九天反问姚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