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服务生躬身点头，然后缓缓拉上房门。
    身后有脚步声过来，亓素斜过去眼，看着黄权走过他身边，走到了肖湛他们那里。
    整个偌大的包间里，此时有六个人，除开亓素外，另外五个，都是他攻略过、勾引过两次的人。
    有两人坐着，蒋鹤和成钧，另外的，蒋兆添，肖湛还有黄权，都是站着的。
    所有人尖锐凌冽的目光凝注视着亓素。
    亓素不急不缓，拉开一张椅子靠坐下去，桌上放着有茶壶茶杯，亓素拿过壶，往一个空杯子里倒了一杯。
    端起杯子他张开唇，温热怡人的茶水滚进舌尖，滚到喉咙下。
    他那手指漂亮又修长，握着青花瓷的茶杯，肌肤看起来比瓷杯还要莹润细滑。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对，我欺骗了你们。”
    “我谁都不喜欢，你们，还有今天没到这里的另外几个，对我而言，都只不过是我完成任务的工具。”
    “任务，估计你们听不懂，在这里我也不想解释。”
    “这对我而言就是工作，但要真的说起来，我不过是骗了你们的感情，除此以外，我自认为，我给了你们某件东西。”
    “我不知道你们达成了什么共同的协议，但无论那是什么，都不会成为实际。”
    “请你们恨我。”
    亓素忽然一通话说下来，他对面的几人看着他，没有谁表情称得上好。
    从椅子上站起身，亓素开始往门的方向走，他伸手拉门，门被锁上了。
    亓素拧身朝黄权那里看，男人眉头紧皱着。
    他以为黄权会和其他人有不同，看来这次是他想错了。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他都无所谓，什么都无所谓，包括生死，他都无所谓。
    房门出不去，亓素就走向窗户方向。
    他迈了两步，被黄权一把拽住胳膊，亓素嘴角一点点扬起来，弧度透着显而易见的轻嘲。
    “你要做什么？”黄权厉着声问。
    “松手。”亓素不是以德报怨的人。
    黄权扣着亓素的手没动。
    亓素盯着黄权的脸看了数秒，跟着他一步走了上去，倾身往黄权身上靠，用自由的那只手摁着黄权肩膀。
    然后吻住了黄权。
    黄权惊得眼瞳都放大，抓着亓素的力道也因这个突发状况松了不少。
    亓素舌尖舔了黄权唇瓣一下，感知到对方一松手，掌心下随之一个大力推搡，将上一刻还在亲吻的人给推了出去。
    黄权踉跄两步，转瞬稳住脚，不过还是撞上了成钧坐的椅子。
    成钧站起身，要说一开始发现异常，知道亓素这个人的存在，就和他们不同，他有过想立刻找到人然后据为己有的心理。
    在见到肖湛他们后，这个念头转变成另外一种，他评估过自己和这些人的实力，想独自一人占有亓素，将他带出国，显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或许根本就不会有那样的机会。
    但要让他彻底放弃亓素，看亓素和别的人在一起，他放不下，青年的魅力根植在骨子里，他就像一剂剧毒，哪怕只是沾染一丁点，都会让人全身乃至灵魂中毒。
    那是没有解药的蛊毒，唯有见到亓素这个人，才能缓解一二。
    亓素站在窗户边，这是七八楼，窗外一片绿林，估算了一下跌落的力道，应该是可以当场摔死的。
    亓素唇角微微堆砌起笑容。
    “你到底是谁？”这是成钧的问题，也是其他人都想亓素回答的一个问题。
    亓素手臂落在窗栏上，视线落在屋里众人面上，他们忽然出现，忽然聚在一起，显然这已经偏离了剧情。
    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这些原世界居民如何，未来会怎么样，不关他的事。
    “亓素，在这个世界，是这个名字，至于别的世界，之前的我不能透露，之后的，我现在也不知道。”亓素意外的，说了谎言，这是他真实姓名，但他就是想骗骗他们。
    黄权是早就存疑了，现在亓素这么一说，他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过来。
    他们所处的这个世界，并不是他们所认识的那样，是虚假的，不真实的。
    包括他们自己，也不过是虚假世界里的一个剧情人物。
    黄权暗沉着眸，他有他的一个打算，关于亓素本身的秘密，那个秘密，他知道，其他人是不清楚的，包括在上一次，将亓素推进河里的蒋鹤，这人也不知道。
    “这个世界？其他世界？亓素你到底在说什么？”一直沉默旁观，这时也终于忍不住，发出疑问的肖湛看着亓素面上的笑脸，他一度以为自己了解亓素。
    却原来，根本完全就是他的错觉。
    “我在说什么，说你们不该知道的事，知道太多，对你们其实并不好，被蒙在鼓里的生活，才是你们原本该有的轨迹。”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原则没打算继续留下来，在离开前可以见到你们，我其实挺高兴。”
    “就在这里做个道别吧，对了，应该是永别。”
    亓素忽的又说了这么一通。
    他视线在蒋兆添那里扫过，蒋兆添眉头紧紧皱着，看起来似乎马上要走过来，亓素目光游弋到蒋鹤那里，对着后者笑了一下。
    之后是对上黄权的眼，虽然黄权这次算是出卖他，可没办法，他喜欢他，就算这样，对黄权也没有恨。
    说到底，是他欺骗黄权在先，所以非常能理解黄权的做法。
    亓素左手食指竖在唇边，似乎在让黄权别说话，坐着的人全部站了起来，他们朝亓素围过去。
    亓素怎么会让他们抓到自己，事不过三，两次已经足够了。
    在几人的注目里，亓素两手撑在窗栏上，跟着利落地翻出了窗。
    几秒钟后，窗外传来一道重物轰然落地的声音。
    一众人先是表情大震，都难以置信，离窗户最近的是成钧，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上半身往窗外探，当看到楼底下那个躺着，身下鲜血涔涔的人时，他双手倏地紧扣窗栏，指骨隐隐发白。
    其他人亦一起聚了过去，每个人神色都惊愕且难以相信。
    这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哪怕知道被亓素欺骗，哪怕对方从头到尾都玩弄他们于股掌之间，哪怕心底有对亓素骗他们的恨和怒。
    可没有人想过，要把亓素逼到去死。
    那样一个人，什么都不在乎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跳楼死去。
    他们都不相信。
    黄权因为事先知道亓素有不死身，所以在看到亓素躺在楼下的身体时，他以为自己能够平静接受，却原来是自己高估自己了。
    他后悔了，非常后悔，早知亓素用这样的方式来离开，他就该将亓素给藏起来。
    明明他最想做的，是保护亓素。
    亓素选择跳楼，可以说是对所有人的一种另类伤害。
    他似乎就是这种冷漠决绝的人。
    以极端的方式，来做告别。
    黄权走在几人后面，跟着下了楼，站在旁边，看着成钧他们围在亓素身体旁边。
    蒋兆添最先走了上去，他缓缓蹲下身，伸出手臂看着像是想将亓素给抱起来，但伸了一半手臂缩了回去。
    嘴唇不住颤抖，蒋兆添觉得这一定是他在做梦。
    他宁愿死的是自己，也不想现在躺在血泊里的是亓素。
    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他应该不来，他甚至应该阻止他们的。
    为什么要选择死，如果你说一声，说不想和任何人在一起，想自由，我就算死，也会给你的。
    蒋兆添嘴角上扬，他在笑，但眼眶里泪水快速距离，吧嗒，一滴泪水掉落，砸在了猩红的鲜血里。
    蒋鹤走过来，把蒋兆添给一把拽了起来。
    他也做了那个梦，梦里堂弟自杀身亡，而现在亓素就死在他们面前，蒋鹤在搂住蒋兆添身体时，顷刻间有一种预感，这次想必会和上次一样。
    但他不会阻止蒋兆添，这个世界都是虚假的，与其毫无感知地活着，被操控着，还不如自由选择离开的方式。
    视野里是亓素那张即便死亡，可艳丽依旧的脸庞。
    蒋鹤好像是这时才发现，他也许根本不喜欢亓素，或者该这样说，他根本就不会去爱一个人。
    真喜欢一个人，不是像他这样。
    如果还有机会，蒋鹤在想，一定不会和之前一样。
    爱一个人，是尊重对方，尊重对方的独立人格，不是占有和征服。
    肖湛在黄权前面一点，他没有上前去，甚至目光都没有移动到亓素脸上，他看着地上那滩鲜血。
    他在思考亓素刚才说的那番话。
    他提取出几个重要字眼，下个世界。
    所以亓素现在虽死在他们面前，故意用这种狠绝残忍的方式离开他们，但真实情况就是，亓素不过是离开了这个世界。
    死亡对他而言，不是终结，他还会穿越到别的世界去。
    别的世界？什么世界。
    那些世界是不是也会有一些类似他们的人，亓素去欺骗他们，故意引诱他们，然后任务完成，转脚离开？
    怎么去那些世界？
    肖湛余光看到黄权站他后面不远处，他回头看过去，觉察到肖湛的视线，黄权冷眸幽幽抬起来。
    彼此的一个对视，电光火石里，就有许多想法相互碰撞。
    收回视线，肖湛垂下眸。
    虽然世界是虚假的，但这份对亓素的情感却是真实的，他喜欢他，他爱他。
    就算这份爱意是被设定的，也没有关系。
    他想找到亓素，无论对方在哪个世界。
    只要还存在，就一定有机会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