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站在高塔的阴影里咔嚓咔嚓的啃着苹果, 清流看了看天上的相当灿烂热烈的太阳, 觉得这个时候不太应该练剑。应该找个湖边划划船, 找棵大树在树荫里野野餐什么的。
    想到就做了。
    把剩下的苹果几口吃完, 清流耐心等了一会儿，等到阿尔托莉雅和凯停下休息的时候，小碎步溜过去帮女孩擦了擦汗。
    “难得这么好的天气, 我们去野餐吧？”
    她时刻记得自己的人设, 询问的话也带着几分不可辩驳的冷硬。清流觉得等从这个时代回去之后, 她就完全可以给自己一座小金人了。
    “……”
    阿尔托莉雅仰脸看看她，又转过去看看凯，虽然脸还是绷着，眼里却闪出几缕灵动的期待。凯少年面无表情的回看她一眼，更加严肃的绷紧了脸，接着手腕一转，狠狠的把手里的木剑插进地面。
    “……去哪儿？”
    首先要说明，这里是有些偏远的郊区，反正清流平时住在这里，是看不见有人类出现的。这个古老的时代并没有太多感兴趣的娱乐，一到夜里城里安静的和野外也没有什么区别，在阿尔托莉雅不在高塔的时间里，清流能够消遣的也就是往周边探索一下环境。
    从高塔的位置出发，在不远处，穿过树林，有一片湖水，藏得有点隐蔽。在凯少年‘你到底是怎么摸到这里’的目光里，清流兴冲冲的拉着阿尔托莉雅走到湖边，找了块平摊的地面把餐布抖开。
    临时起意的野餐，能吃的东西只有水果和面包，阿尔托莉雅看上去却很高兴。清澈平静的湖面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风吹的皱起，女孩端坐着，碧绿的眸中倒映着盈盈的水波，神色不由自主的柔和了许多。
    阳光很好，风也很好。
    清流抱着膝盖，脸颊贴在手臂上，侧眼去看坐在身侧的女孩，阿尔托莉雅在和凯说话，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视线。
    微风吹的人十分惬意，茂密的树冠在太阳下的阴影足够挡住他们。清流慢慢的闭上眼睛，放空了思想，忍不住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她的意识在清醒与迷糊里沉浮着，视野里是沉沉的黑暗，却又好像水面上的浮光，阳光下一闪而过的影子，极为快速的掠过，却又细微的而清晰的，留下了什么。
    ——这是最后一场考试。
    她模糊的，又茫然的，在半梦半醒间想道。所有的一切，那些曾经拥有的，现在拥有的，可以拥有的，不该拥有的，在最后的时间消逝之际，便是宛若指尖里细沙，再也留不住了。
    ……该说再见了。
    太阳晒在身上的暖意逐渐变得有些微烫，手指无意识的弹动了一下，像是一盆冷水毫不留情地浇下来，清流猛地睁开紧闭的双眼，坐直身体，瞬间清醒了。
    原本一直萦绕在耳边的说话声突兀的听了下来，清流茫然的侧过头，对上阿尔托莉雅碧绿的眼睛，像是望进了湖里。
    “怎么了？”说话的是凯。
    阿尔托莉雅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流露出有些担忧的神色。女孩的手小而纤细，却并不柔软，有着因为练剑而累积的茧子。
    “没事。”清流觉得自己的脸色可能有点吓人，她握住阿尔托莉雅的手，平缓了一下心情，尽量平静的回答道，“做了个梦。”
    虽然清流自己觉得口吻十分平静，但是在别人听来她说话的口吻却显得相当虚弱。脸色苍白，呼吸有些急促，一副余惊未定的模样。
    “真的没事么？”凯追问道。
    “没事。”清流十分笃定的回答着，视线冷静的转到另一边，顺带转移了话题，“这是谁？”
    大概是在她睡着的时候出现，之前站在凯身侧一直没有说过话，模样相当温雅俊秀的少年对着清流微微一笑，抚胸行了一礼：“您好，我是兰斯洛特。”
    这名字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兰斯洛……
    清流：“……谁？”
    ——惊了。
    惊得唰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想往前走几步，琢磨了一下还是选择站在原地，清流张张嘴，有点呆呆的重复了一遍：“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兰斯洛特……亚瑟王。
    ——梅林！
    “是。”被她的反应弄的有些困惑，少年点点头，“您认识我么？”
    “……不认……”
    说不认识就有点假了，刚才反应实在偏大的清流干笑了两声，否认的话说到一半临时改口，“……曾经听说过。”
    “咦？”
    兰斯洛特显得很诧异。
    这也是必然的，这后来在故事传说中鼎鼎大名的湖中骑士，现在还是个少年人。尽管被湖中仙子养大，但在外面想必也是名声不显。
    “嗯……听说过。”
    事已至此，清流也不能再临时改口一次了，秉承着你要问我从哪里听说的，我就装神棍的打算，她十分冷静的点头，冷静的重新坐下，冷静的开口：“我曾听说过你的名字。”
    两句话的时间，之前那种虚弱又惊慌的模样已经像是错觉一般的消失了。兰斯洛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追问下去，便也只是点点头，表示明白。
    清流觉得自己那一觉根本没睡多久，可是时间却已经迅速溜走了。据阿尔托莉雅说，她缩成一团睡的非常沉，就连凯和兰斯洛特打了一架都没能把她吵醒。
    “你们打架了？”抓着一个苹果抛来抛去的清流迅速抓住重点。
    “一场误会而已。”兰斯洛特回答。
    移开和少年人对上的视线，清流顿了顿，抓住落下来的苹果咬了一口，觉得有点牙疼。
    兰斯洛特。
    这个名字就算在魔法界也赫赫有名，亚瑟王的圆桌骑士之一，亚瑟王又跟梅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各种各样的关系。
    基于兰斯洛特→亚瑟王→梅林→魔法界永恒的老大理论，所以清流在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也是可以理解的。对吧。
    好处大概是终于弄明白这是在什么时代了。兰斯洛特看上去还这么小，亚瑟王肯定也还是个孩子，那传说中辉煌又浪漫的故事甚至还没有拉开序幕。
    兰斯洛特……啊。
    虽然这么说，但是想到兰斯洛特，接着往深处去想的话，第一时间浮现的果然还是，咳咳，传说中他和亚瑟王和亚瑟王王后三个人的……
    当然是原谅他了。嘛。
    希望梅林原谅我的胡思乱想……清流相当不着调的在心里念叨着。
    不管怎么样，清流心里轻松了许多。
    这个时代，这个时代将要出现的那些人，和未来她待过好几年的地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随着这种联系而来的，是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简单来说就是……
    找到组织了。
    但是这跟阿尔托莉雅有什么关系呢？清流有些奇怪的想着，难道圆桌骑士里还有女扮男装的么。还是说是亚瑟王王后那边的……？
    一边想着一边随手揉了揉阿尔托莉雅的头，清流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她对亚瑟王传说的了解也就仅限于此了，再深入一点就两眼一抹黑。
    毕竟魔法史上不太可能记载，就算记载了她魔法史课也完全没有听。【理直气壮.jpg】
    这些暂且不管他，反正总会知道的。
    凯和兰斯洛特非常聊的来，两个人约定下一次再一起较量剑术之后，便各自准备回去。毕竟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带着凯和阿尔托莉雅往回走，清流回过头看了兰斯洛特一眼。
    站在湖边的少年骑士唇角还带着温和的笑，对着清流微微点头示意。他身后的湖面平静如镜，在阳光下荡漾出极为璀璨的光芒，微风拂过，波光粼粼。
    第119章
    从那天在湖边遇到兰斯洛特之后, 清流总觉得他们好像触发了什么了不得的flag，走在路上都能碰到圆桌骑士。
    兰斯洛特也好，高文也好，除了按理说现在应该还没有出生的小辈以外，接连碰到了好几个。而且套路相当的一致，不期而遇——打一架——不打不相识——然后就相当愉快的聊了起来。
    这些人并不轻视女性，对阿尔托莉雅和清流也很和善尊重。虽然并不想这么说, 但从他们到来开始, 清流就仿佛听见了历史的车轮轰然驶过。
    谁也……无法避免的。
    该怎么说呢？清流有点阴郁的想着，随手合上手里古旧的魔法书。这是从高塔的砖墙里发现的——这座塔还真是魔法师的住所——相当古老粗糙的魔法体系, 看起来费劲的很, 聊胜于无了。
    阿尔托莉雅拧着眉头，低声念着咒语想把放在身前的匕首变成盾牌，她学习魔法的时间并不长, 但是进展喜人。
    清流觉得她可能有什么魔法生物的血统。
    在未来魔法界里有些稀薄的血脉, 在这个时代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这样想着，清流也没有太过在意。外面传来少年人的呼喝，声音传到上面已经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她从小窗口探出头去，正好看见凯把高文按在地上，正哈哈笑着, 高文翻身起来, 反把他按倒在地。
    未来的骑士围在他们身边, 哄然大笑起来。
    天高云远, 清流轻轻呼出一口气。
    身侧传来重物落地的响动, 她回过头去，阿尔托莉雅捧着一张圆盾，有点开心的看着她。清流走过去，在女孩额头上轻轻一戳，也微笑起来。
    清流对这个时代，了解的只是皮毛，并不算多，她所知道的东西，也是大多数人所知道的。实际上能够确认真的是圆桌骑士之一的，也不过是兰斯洛特和高文两个而已。
    那个在最后杀死了亚瑟王的莫德雷德，至今也没有出现——不过话说回来，这家伙好像比亚瑟王小了整整一辈，现在还没有出生都有可能。
    倒是传说中的那位亚瑟王，圆桌骑士都已经聚集了一大半，他都还没有出现。
    清流召唤出来的骑士王英灵，是个身姿挺拔的俊朗青年。虽然年龄上可能差了好些年，不过其他地方应该也差不了多少吧？
    如果有幸能够见到传说中的梅林**师，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出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或者说——把她送回去。
    清流漫不经心的想着，又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来考试的。等这场所谓的最后一场考试结束之后，就该退出考场了。
    怎么退出？
    清流对此一无所知。
    时间一点点流逝，仿佛眨眼间就过了两三年，阿尔托莉雅都快和清流差不多高了。
    卡梅洛特暂且没有太大的感觉，据说外面都已经战火纷飞，各个国家都开启了征战模式，想要侵吞别人的领土。
    “怎么说呢……”清流摸摸阿尔托莉雅的头，迎着骑士们的视线，一脸高深莫测的说道，“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吧。”
    尤瑟王病重了。
    这个消息传出来也没有用几天，谁都知道尤瑟膝下只有一个女儿。王位无继承者，有些人控制不住的蠢蠢欲动起来。
    清流耐心的等着，又过了几天，石中剑的消息便流传出来。它出现在教堂做弥撒的时候，人们忏悔完毕一抬头，便看见宝剑插在一块四方的石头上。
    【凡能从石台上拔出此剑者，而且生于英格兰，它便是英格兰全境的国王。】1
    “你们要不要去试试？”清流问道。
    外面风雪肆虐，骑士们也畏惧寒冷，集体窝在高塔里不肯出去。壁炉里木柴熊熊燃烧着，暖洋洋驱散了冬季的冷漠，兰斯洛特刚刚泡好一壶红茶，倾入阿尔托莉雅的杯子里。
    骑士们齐刷刷的看着她，好像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