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哦对，这种“不会挑时机”的本事也很圣骑士了。
    我颇有些无奈地问他：“前辈, 您究竟是要如何？”
    我猜猜，隔壁接受影月传承的黑法师西普林斯……我猜, 他遇到的肯定是一个古典又华丽的大厅，大厅里留有影月先贤的某种画面仪式感超强的法术, 或者一开口能用咏叹调唱着说话的炼金魔物, 然后后辈需要向前辈或者前辈遗留的精神烙印证明自己的知识与心性足以担当大任，再来一个能被拍成史诗电视剧的传承仪式……
    而自称是我的“传承”的前辈和我大眼瞪小眼站了足有十分钟。
    他干巴巴地说：“果然, 我还是不擅长做这种事。”
    我点头：“看出来了。”
    片刻后他有些不太自然地问我：“你怎么不按照常规套路出牌！”
    ……
    “您为什么总这样说我？”我好奇。
    前辈果真是圣骑士无误，他非常坦诚地向我解释：“你虽然精神力量已经达到传奇级别, 但即便是传奇级别, 你也不可能看破我的幻象, 我将你需要杀死的敌人变换成同袍，意在考验你的定力、心性与决心, 可是——”
    他指了指我的胸口：“你怎么做到的？你连心跳都没乱一拍，就这么毫无障碍地全砍光了？”
    高于传奇的存在……
    我忍不住惊愕了一下，我敢肯定现在我的心跳绝对有加速, 因为我觉得，我可能就要猜出前辈是谁了。
    在我们圣殿的历史上，上万年的岁月里，历代先贤的画像能密密麻麻挂在圣殿走廊墙壁上，连找个新空位都难，套用热门广告词差不多可以说——“历代先贤数量加起来可以绕大陆三圈”！
    我们相信，受到光明庇护的灵魂在安息之后，会抵达神之花园……呃，那是个文学性质的词汇，倒不是说光明神一定会种花……历史上，只有一位先辈的灵魂曾经走了另外一条路。
    电视剧经常演他的故事，因为太出名了——那位活在六千多年前的圣骑士大统领，曾经在战死后，选择化身亡灵，成为大巫妖归来，继续战斗在前线，直到大陆重回平静——我可以猜到为什么电视剧特别爱拍他，一个角色，把光明造型和黑暗造型全演出来了，前期设定伟光正，后期设定邪魅妖，如果再跟他演一段谈恋爱，那是多么满足观众看嫖剧的心理啊！
    对了，龙皇最近的新片开始筹备了——《我与传奇大巫妖的三百个日夜》。
    嘶……
    “我已经很多个世纪没有见过传奇级别的圣骑士了。”前辈说，“所以，我不太能准确读取你的思维，传奇级别的精神力没那么好突破，所以……呃，是我读错了还是……”
    我沉默片刻回答：“我们还是继续说传承吧，可以吗？”
    “……好吧，你既然能够感知我，那本身就说明，你已经有了获取传承的资格。”
    谢天谢地，前辈没有深究那三百个日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来吧。”前辈对我做了个约战的手势，然后拔出圣剑。
    呃……
    我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改天再约？”
    前辈身上那种如同冬雷阴云般的压力瞬间逸散，他张了张嘴巴，我抢先说：“是的，我又没跟着您的剧本走……”
    但是，我飞快地和前辈说了一下眼下的情况，从被绑架的政要，到联邦都城发现不明能量波动，以及西方国家大量死亡之力聚集……
    “所以，你宁可放弃让自己更强大的机会？”
    我有些为难地说：“前辈……您可能……没跟上时代发展潮流，现代社会是法治社会了，早都不流行个人英雄主义的强者为尊理论了……”
    要不是这样，每年圣殿也不会那么难招新啊！太多年轻人吃不了苦了，而且新兴科技又的确特别方便，过去，法师苦练传送术，瞬间跨越半个城市，是不是很让人羡慕？可是现代魔导科技的传送器一次只花一百块联邦币就能让普通人也瞬间跨越半个城市！过去，发生个火灾，如果有个水系的高级法师，那真是力挽狂澜，现在的话……消防车在发现火情后三分钟没有抵达现场，当值消防员全部扣钱！
    前辈想了想：“那你想要什么？名利？财富？荣誉？”
    我更加……为难地说：“圣殿的规定是，我们的收入都是要交公的善款……而名利、荣誉的话……我已经上过很多次热搜了，而且我的直播间最高在线人数能让直播平台服务器卡爆……”
    现在，我是圣殿的大统领，我离开了冰冷的实验室，我有雪峰，有约希娅和奥尔多，还赢得了黑法师的好感……所以，仔细算算……
    “我现在就缺一台相机了。”
    我苦恼地说，“每次攒下钱要去买相机，都会发生点意外，比如之前雪峰突然抽风，拔了自己的牙给我做龙骑枪，我又实在不能忍受一头豁牙的龙，只好领他去镶牙，给龙用的假牙可不那么好做，需要找高级炼金术师来定制——因为龙需要变大变小，那颗牙需要配合龙类变身时的魔力进行大小调整……”
    我说着说着，就住嘴了，因为我觉得前辈的脸正在冒黑气。
    ……这真是一次失败的传承。
    不过，前辈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这让我的脸显得非常违和，我们圣骑士是严格禁止仰天大笑的，我说过，我们只允许适度的微笑，仰天大笑会显得太狂妄轻浮，或者很像反派，于是前辈顶着我的脸哈哈大笑，搞得我怀疑自己疯了。
    现任的影月司月大神官喜欢仰天大笑，那位女士的正常状态非常知性，但迫于职业要求，必须在人前扮演乖张诡谲的形象，于是特意训练过如何放肆地仰天狂笑，再配合点让头发狂乱飘舞的法术，很有气势。
    前辈笑完，自顾自说道：“我明白了，你是一个坚定的灵魂，你有你真正的目标，杀戮并不是你的目的，鲜血也从不是你的负担，你仁慈，但当你认定你的敌人时，你就只是愤怒的火焰，这很好。”
    不，这很不好，因为太中二了！
    但是前辈的中二和夏洛特那种夸张的中二还不一样，前辈自带一种历尽沧桑的使命感，使得他的中二变得亲切又自然，好像他就应该这样，不中二就不够味。
    而且，我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有前辈说得这么优秀，我杀过很多人，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杀过我的同伴，我们被杰西卡养蛊一样养大，如果我没有学会杀戮，我活不到今天。在圣殿，很多年轻孩子第一次见血，都需要我做好久的心理辅导才能缓过来，以至于我曾经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冷漠。
    我杀死的人，我沾过的血，一次都不曾在我梦里出现。
    在我动手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将会永远承担这些，而且我必须动手，我可以毫不犹豫、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斩杀成百上千的电子人，因为我知道我这样做之后，更多的孩子就永远也不会再遇到他们。
    前辈最后一次露出中二又神秘兮兮的笑容，他用手掌按住我的胸口，说：“等到你决定背负的时候，你会再遇到我。”
    很好！
    退场也很神棍！
    我叹了口气，一把抽出圣剑，眼前的景象毫无预兆地切换回显示，一大群灭杀者将我们团团包围，而茉莉和安娜正抱在一起，齐齐发出尖叫：“哇！！！机械恐怖片，好吓人！”
    嘶……
    黑暗中一片机械红光的亮点，是有点吓人。
    我非常严厉地问雷诺：“你又捅了什么篓子？”
    “他破坏了先贤用来禁锢灭杀者的法阵。”梅菲斯特七窍生烟，我能感觉到一个恶咒就压在他舌头底下，但是大法师的理智及时控制住了咒杀雷诺的冲动。
    为了防止自己人先动手干掉自己人，我振臂高呼：“迎战！龙皇还等我们去营救！”
    “歌利亚——歌利亚！”
    我一边砍灭杀者，雪峰一边在精神链接里呼唤我，透过他的视野，我看到他身边有一位身材高大的男性，从身高看，绝对是龙族！他们出现在一处地道，正在砍瓜切菜一样解决电子人，那位高大的龙族男性非常英武，双手覆盖着黑色鳞片，正在撕纸片一样撕碎电子人。
    雪峰举着手机，兴高采烈地说：“观众朋友们，我知道大家都有疑惑，我国龙皇艾格妮丝陛下名气和人气都很高，但却是作为一名演员而出名的，大家都很疑惑，这样一个柔弱的女人，是怎么成为龙皇的呢？要知道，担任龙皇的人类必须得到龙骑士和龙族两方的共同认可，我们是如何认可一个演员的呢？”
    我的嘴角抽了抽，有点控制不住。
    雪峰一边直播，一边在链接里兴奋大叫：“歌利亚，快，你们快去救龙皇，等她获救之后发现自己老底被掀了，哈哈哈哈哈哈！那个表情想象一下我就激动！！！”
    “……雪峰，注意你的形象。”
    “大家看，在我身边这位，是我们龙族最强大的战士——黑龙亲王黑岩阁下，他是一位千岁巨龙，是龙皇艾格妮丝陛下的战斗伙伴，当初，年仅十五岁的艾格妮丝皇储冲进黑岩阁下的巢穴，和黑岩阁下大战一场，惊人的是，艾格妮丝赢了！”
    雪峰毫不客气地掀起了龙皇的秘密：“当时，圣龙帝国边境发生了地精部族叛乱，别小看地精那种恶心生物，当它们成千上万一起出没的时候，也是一场灾难啊！当时艾格妮丝想去考电影学院，却因为战争爆发，不得不披甲上阵，心情非常抑郁，于是先皇当时为了宽慰她，就随口说，如果你能和我国最强龙族契约、三年内平息战争、再给我找个合格的伴侣来治理国家，我就允许你去读电影学院——”
    这时，巨龙黑岩说：“结果，艾妮不仅打赢了我，带领龙骑兵团出征，次年凯旋，还泡到了比她大了十岁的龙骑兵团统帅、公认的帝国第一女神辛西娅，迅速结婚不说，第二年就申请精子捐助，让辛西娅帮她生了个女儿！前后用时不到两年半，真是人生赢家啊！”
    唉……我叹了口气，打开手机——因为在雪峰玩网络直播的同时，那些傻乎乎的绑匪为了威慑效果，黑了电视卫星，正在电视上直播“虐待龙皇”，被绑匪关在笼子里那位女性柔柔弱弱、眼角含泪，一副“我柔弱但我内心坚毅”的形象。
    所以……可怜的绑匪，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到底绑了个什么玩意儿？
    再算算，营救队伍里还有身为传奇圣骑士的我，一名传奇中立法师，一名即将得到影月神殿古代传承的传奇黑法师……
    杰西卡，我觉得，你自裁比较舒服。
    第98章
    在我这样想之后, 先前被魔鬼拉入了里世界的黑法师西普林斯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
    正在和灭杀者战斗的我们全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梅菲斯特立刻惊喜地欢呼起来, 那模样看起来和陷入热恋的少年没什么区别，看来，传奇大法师也逃不过爱情魔法。
    但是, 我非常警惕地后退了少许——
    呃, 不得不说，属性对立有点麻烦, 圣光与亡灵是互相克制的两种属性，所以当西普林斯身上有了过强的黑暗亡灵属性之后, 我身上的圣光就开始不甘示弱起来，有点像是嗜甜者忽然发现面前有一个巨大的巧克力蛋糕, 需要极大的毅力才能克制自己的冲动。
    ——重新出现的西普林斯不是一个人, 他携带了一整个亡灵军团。
    二十三个死亡女妖，外加一名女性大巫妖。
    ……
    我努力平静思维, 那些女妖非常符合神话里的形象设定，她们一身华贵礼服, 包裹着死气森森的身躯, 妙曼性感的曲线, 裸露的后背不只有细白的皮肤，还有支离破碎的骨骼, 她们的低胸礼服领口露出傲人的双峰，以及镶嵌在胸骨上的钻石……
    女性大巫妖是一个武者，她的身体非常完整, 没有裸露出任何骨骼或者脏器，她穿着很古典、很有点满族色彩的盔甲，背后背着古代影月神殿的旗帜，威严得像一位女战神……
    ……
    但是！
    这画面让我无法不脑补约希娅看过的小说，非常不符合现实逻辑，但小姑娘特别喜欢的那种——有个邪恶堕落的君王，正领着他的后宫团，一位大将，以及他最最钟爱的皇后，巡视他们的邪恶领地……
    二十三个死亡女妖，组成争风吃醋宠妃团足够了，而且她们的确在争风吃醋，几个女妖正为了谁能站得离主人近一点而爆发了一场无声的精神力大比拼；那位大巫妖生前应该是高地人，比寻常人类男性还高半个头，足有一米九的身高，拎着把长刀站在西普林斯身边，我有种感觉，西普林斯如果指着雷诺冷冰冰来一句“给我做掉”，这大巫妖会瞬间扑上去把可怜的渣男议长撕成碎片；而他最钟爱的皇后……
    梅菲斯特一把抱住西普林斯，毫不犹豫地亲了一大口——他这明显是故意秀给雷诺看的，因为他们亲在一起之后，雷诺那张惨白的脸现在都青了。
    ——所以，这就是影月先贤留给后辈的传承了吧，令我震撼的是，西普林斯竟然真的能够收服古代大巫妖！巫妖这种超强的存在，在现代社会基本只存在于电视剧里，当代影月神殿都拿不出一个大巫妖了，这种不死生物是亡者的统帅，不仅需要生前就有传奇级别的能力，死后还得有足以复生的执念，外加一个能够驾驭传奇强者的超级传奇亡灵法师……
    所以，二十三个女妖风卷残云地撕烂一地的灭杀者，雷诺摇摇欲坠，双眼翻白，在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他对我说：“请问，我能向您忏悔吗？”
    我有些为难地说：“我是圣骑士，一般都是祭司们负责听人忏悔。”
    我说完这句话，雷诺眼看就要晕过去，我一把抓住他的领子让他站直：“好吧，事从权宜。”
    他深吸一口气，两眼无神地快速说：“我向您忏悔，请光明神倾听我的心声，我忏悔，我过去自高自大，目中无人，自以为自己是魔法议会的议长，很了不起，完全没有把一个联邦的基层小职员放在眼里，结果……”
    我点点头，这真的很严肃了，结果，这个联邦基层小职员竟然是狂怒之焰，当世最强黑法师。
    “我还多次说他的实验没什么实用性，想把他调到我的办公室当秘书……”
    你没被狂怒之焰拆成扫地骷髅，真是多谢法治社会。
    “我居然还……还……还欺骗他的感情！”雷诺痛哭流涕，泣不成声，我不得不扔了好几个镇定咒语，防止雷诺哭着哭着猝死。
    “虽然我知道你还有一肚子话，但是，现在真的还有要紧事。”我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两位大法师需要去营救龙皇，我得去追踪曙光联盟的高层，你看你——”
    雷诺非常知趣：“我跟在法师们后边，绝对不拖后腿！”
    真乖。
    我有些警惕地看着四周，那种令我全身圣光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的感觉……我感觉自己像一台老旧彩电，信号不太好，时不时屏幕就会闪一闪，因为我总能感觉到一种压迫感，一种……
    那位大巫妖友好地对我伸出手，我们一起收敛力量，和平地握了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