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

    然而，更可怕的是，在这绝对的残忍背后，他们居然还察觉到了一丝不同的东西。
    “喝点什么？”等到莉莉丝完成了新闻发布会，波鲁萨利诺和库赞两个人选择了回到海军住处喝一杯。
    “随便什么，只要是酒就好了。”库赞面无表情地说。
    波鲁萨利诺看上去比他放松一点，从自己的酒柜里取出一瓶不知道是谁送的珍藏。然后‘啵’地一声开瓶，红色的液体填满了玻璃杯底。
    酒精总会让气氛醺醺然，然后达到放松的目的。
    库赞看向故作解脱的波鲁萨利诺，最终也只能想起莉莉丝和他们说出她在那一场战斗中付出的代价后，这个男人叹息，以及属于萨卡斯基的嗤笑——命运还真是刻薄啊！
    “真是奇怪的变化~我是说我在知道莉莉丝付出的代价之后，心情的变化。”波鲁萨利诺用一种相当随意的姿态半靠在沙发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酒杯，却并没有拿起来喝掉。
    “我知道你的意思。”库赞和波鲁萨利诺的处境没什么不同，甚至他是更加聪明的那一个，所以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是既懊悔又快乐，是绝望之后的希望。”他这样说，神情比窗外的月光冷。
    “是啊，快乐。原来我们并不是毫无希望的，原来真的有一瞬间曾经已经无比接近她了。而懊悔，在没有意识到自己何等接近的时候，一切已经失去了，为什么，为什么没能做出什么来避免之后的局面？”
    波鲁萨利诺最终也没有饮下那一杯酒，他心里深重的煎熬已经快要杀了他了。每行走一步就是万箭穿心，他再没有力气做任何事，即使只是一个小小的举杯和吞咽，也做不到了。
    莉莉丝用对他们的情谊换取了一个相当重要的东西，这件事本质是悲哀的。然而可悲的人却在这件事里看到更加可悲的东西——原来莉莉丝心底并不是毫无动容的，然而一切在这个时候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
    波鲁萨利诺没有任何一刻这样无力过，他止不住地冷笑。
    早就应该知道的，在遇到莉莉丝的那一刻，以为是命运最大的恩赐吗？然而那只是预备着一场盛大的浪费。命运是这样的吝啬，这些年来他没有等到任何收获，所以他又怎么会给他那样的‘好东西’。
    或许给了，然而在他还没有握在手中的时候，又迫不及待地收回——这比从来没有给予过更加可怕。
    “所以呢？你打算放弃了吗？”库赞扔下酒杯，整理了一番领口，看上去立刻精神了一些，似乎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放弃？波鲁萨利诺凝视着茶几上的酒忽然大笑起来。
    库赞不动声色地旁观，然而他分明从这种笑里闻到了一种血腥气。那是野兽在流血，还是即将捕猎的预兆，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波鲁萨利诺不知道和他同样处境的库赞有着怎样的猜测，他只是内心冰凉地笑了一回，然而决定是不会变的。
    “放弃啊？怎么可能！那种事先杀了我再说。”
    ☆、小妇人（1）
    “当我把眼睛沉入你的眼睛, 我就已经看到我可能会经历的一切，古老的昨天, 不能领悟的未来......”
    ——青雉  库赞
    海圆历1522年7月
    距离大事件‘玛丽乔亚政变’已经过去两年了, 取代世界政府的世界临时政府也终于摘掉了‘临时’两个字，世界的局面变得相当不同。
    大陆上原本是海军、王下七武海、四皇等互相均势的局面, 形成一种危险而微妙的平衡。而新的政府上台之后, 短时间之内并没有动那些基本的框架——莉莉丝只是很久以后去动而已。
    使用雷霆手段使得世界临时政府彻底站稳脚跟并且镇定下来，莉莉丝花了八个月。在这八个月里她做出的‘血腥’事件倒是比上辈子还多, 或许这就是王道称王和政变上台的不同吧。
    她上位的方式决定了她现在想要坐稳位置必须足够狠，想到上辈子会因为同样的事感受到杀死自己一般的痛苦, 莉莉丝都觉得恍如隔世。
    只能说, 经历与时间足够改变她了。
    而之后的一年多她则是要巩固自己的政权——可别小看一年多的时间啊, 在她拥有预见性眼光的前提下，可是能做很多事的！
    她首先一个又一个地完成了天龙人的审判，为什么要一个又一个地做, 而不是一起完成？明面上的理由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我们不冤枉一个好人, 我们也不放过一个坏人。即使是天龙人，我们也不能定下同样的罪，毕竟每个人是不同的。
    然而实情则不同, 这只是莉莉丝在耍手段而已！
    一个又一个地进行审判可以把审判持续时间延长——实际上到两年后，天龙人的审判也只完成三分之二。
    而延长审判时间对于莉莉丝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首先是天龙人公开审判的超高关注度，利用这种关注度可以转移外界视线, 使得新生的政权可以安心做最应该做的事情。
    其次处理天龙人这件事本来就是莉莉丝最大的政治资本之一——她凭什么稳坐世界政府总理的位置？除了她的确在政府中威望巨大，本身能力也相当出众之外，对于普通民众她也必须要做一点什么。而处理天龙人无疑就是最大的‘政绩’之一了。
    不管怎么说，民众痛恨乃至于深深怨恨的天龙人是因为莉莉丝而终结的。当莉莉丝和天龙人终结在民众心理建立一定联系，民众就会不由自主认可她。
    任何统治者都是这样，只要做出某种确实的政绩，再加上宣传机构的洗脑，很容易就能树立起民众的认可和崇拜。
    莉莉丝当然不搞什么个人崇拜，为今后总理位置的传承设置困难。只是现在新的世界政府还没有一切尘埃落定，她必须要通过这种方式不断加强政权。
    所以公开审判天龙人这件事对于莉莉丝来说，时间越长越好，这样她就可以操纵媒体不断地关注这件事，对民众进行轰炸。这样哪怕是再不关心这种事的人，也会建立起一个印象。
    然后她还选择了政治上的分化与拉拢，正如她曾经说过的，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首先要清楚的是这个问题。这样就可以团结能够团结的朋友，去打倒敌人！
    两年前她还在海军的时候，向世界政府提出了‘冒险者计划’。不过那个时候的她没有想到时局会变化的这样快，世界政府胁迫式地答应下这份计划不到两个月，她就亲手推翻了世界政府的统治。
    这样本就是在拖拖沓沓准备的‘冒险者计划’当然就暂时中止了，直到莉莉丝腾出手来，这条计划才重新出现在世界政府中。
    这个计划当然是一个很好的计划，从根子上分化了造成统治不稳定的海上势力。唯一要迟疑的是有没有强大的执行力去将本来十分不错的计划实现，好在这个问题莉莉丝两年前依托于自己身边强大的智囊，以及自己本身的经验，已经是解决了的。
    新发布的《冒险者白皮书》指出，以往出海挂上海贼旗的暂且不论，任何新出海人员，只要事先申请冒险者公会备案，即可以享受冒险者身份带来的权利了。
    但是这种身份并不是终身的，冒险者一但参与进海上恶性事件就会被消除冒险者身份，严重的甚至会直接进入海贼悬赏的阶段。
    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坏人，那些出海的男子汉很多都是在获得海贼这个身份之后解放了‘天性’——反正也是罪人了，干脆就活得恣意妄为好了。
    还有些人甚至出海之后也没有做下坏事，他们的目标仔细追究起来根本不能算是海贼。只是一但聚团出海，挂上海贼旗似乎成了不二的选择，他们也没得选啊。
    莉莉丝这个举动最大的意义就是使海贼数量能够急剧缩水，暂时看不出什么强大的效果，但一两个世代之后一切就会相当清晰。
    另外她还做出了各种刺激经济、维持稳定局面的举措，种种举措也确实成果斐然。实际上，在两年之后，她在主打的新计划也是为了这个。毕竟，一个政权的根基始终不是那些小手段小巧妙，最终还是要看这些更坚固的基础。
    “这一次新的计划是‘恶魔果实能力’计划。”莉莉丝慢条斯理地对自己的内阁成员以及各部大臣念出新的举措。
    “这个计划分为两个部分，首先是形象工程与实际作用并存，我打算成立一支由恶魔果实能力者组成的特别行动小组。”
    看着内阁成员和各部大臣意味深长的表情，莉莉丝觉得他们可能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只能赶紧叫停。
    “停下你们奇怪的思想，我没有再增加暗处的势力的打算了，拥有特别战术部门已经完全足够了。实际上这个小组的主要作用是应对民众的突然请求。”低端版是119，高端版大概是超级英雄。
    “这个世界没有英雄，可是世界需要英雄。民众危急之中只要拨通了特别行动组的公开电话，就能得到这些组员们的无私帮助。”
    “而我们可以宣传这些事，即使事情并没有那么多，相对于世界的广阔来说不值一提，但通过新闻人，这会变成一件似乎随处可见影响力巨大的事情。”宣传部部长立刻心领神会。
    莉莉丝满意地点头，接着道：“同时这也有利于拉拢整个恶魔果实能力群体，不是说还有很多恶魔果实能力者因为自身所处的地方偏僻，在获得能力之后被愚昧的民众排挤。这个小组会拯救他们，吸收他们。或许在这之前恶魔果实能力者这个群体并没有联合在一起的想法，实际上以后也不会有。但吃下恶魔果实这个同样的经历，确实可以造就一批天然的同盟了。”
    这种事情只要说明白了是很好理解的，所有人立刻将这一条记下来。
    “而这只是‘恶魔果实能力’计划的一部分，另一部分的话影响力也不弱于这个。只是这一部分需要科学部和商业部进行合作，这可是商业与技术合作的典范。”针对这个莉莉丝甚至拿出了一些样品。
    恶魔果实千奇百怪，其实有很多恶魔果实能力对于战斗并没有什么作用。这种恶魔果实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能力特殊，价值可能比帮助战斗的价值更高。另一类就是能力十分奇怪且失败的，可能白白送人也没人要。
    可是莉莉丝不这样看，她对于所有的恶魔果实都有极高的评价。至少在她的计划范围之内，这些恶魔果实就像是行走的贝利一样。
    这当然不是指的钻石果实，或者黄金果实那种。实际上货币的价值要在流动中实现，一味增加钻石或者黄金，只能带来极短时间内的收入，最终的结果往往是钻石和黄金市场的崩溃。想要刺激经济的话，还是要按照市场规律来办事。
    莉莉丝的想法很简单，找到能增幅恶魔果实能力的办法——无论是通过贝加庞克的研究，还是通过某种特别的恶魔果实。然后对各种恶魔果实能力进行放出，包括那些本身并不能放出的能力。
    这个同样的可以通过贝加庞克或特别的恶魔果实能力者做到。
    然后进行储存，就是储存在水果罐头里一样。最后民众就会像是选购水果罐头一样选购这些‘恶魔果实能力’。
    嗯，这样放出并储存的恶魔果实能力当然不能终身保持，但，就是要不能终身保持啊——不然怎么当作快消品卖了又卖？
    至于有没有人要买，这种问题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了！那些战斗类的不会对外发售，只会当作一种军品在军队中流通。而民用市场投放的则是那些没有危险，这些东西有没有市场？
    莉莉丝扬了扬手上的文件，语气中相当的恨铁不成钢。
    “是的，有一部分民众害怕恶魔果实，认为这是被诅咒的。但是有什么关系？我们可以尽量淡化这一点，并不是欺骗，只是不提及这一点而已。而且在我看来，哪怕提及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莉莉丝话语里充满了蛊惑和煽动：“话说这个世界上明知道有害还去做的事情还少吗？本杰明，你来说，你是不是最喜欢吃河豚，经常感受到毒素麻痹才会停止。卡内尔，你来说你是不是最喜欢极限运动，已经浑身是伤了吧？还有安娜，你最喜欢漂亮，为了漂亮你宁愿忍受对染发剂的神经性过敏。”
    “这个世界上的人本就是这样的啊，不是说有风险的事情他们就不会去做了，作死这条路上永远少不了人群。”被莉莉丝点名的三个与会人员都挑了挑眉，其余的人则是若有所思。
    “恶魔果实能力也是一样，这些东西对他们没有好处的时候他们当然可能没好话。但如果我们拿出的恶魔果实是他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得到的呢？我想，这种时刻，不要说是什么不好的传闻了，就是真的下地狱他们也会尝试的吧。”
    莉莉丝摊摊手，似乎是对人类的本性无可奈何的样子，众人都大笑出来——其实在莉莉丝连着说了三个‘很想’的时候，他们已经笑了起来了。
    “其中有一些果实的能力简直突出到突破天际了，譬如现在被一个实力并不出众的女海贼亚尔丽塔桑持有的滑滑果实。这个果实的能力把这位小姐从这样，变成了那样。说实话，如果有这个能力贩卖，你们觉得女人们会不会想要得到。同类的还有波雅汉库克桑的果实能力，都是极其讨人喜欢的。”
    所有人都不再笑了，陷入了某种思考里面，而在座的年轻女孩子——莉莉丝的内阁是很年轻的。年轻女孩子们已经在指着亚尔丽塔食用恶魔果实前后的照片，小声议论起来。
    “普通的民众其实对于那些具有逆天战斗能力的果实也没有什么兴趣，那些惊人的战斗好像离他们的生活有颠倒山到玛丽乔亚那样遥远。不过对于改变他们生活，能让他们更方便，更幸福的能力，他们是一定感兴趣的。”
    莉莉丝的打算是尽量推广恶魔果实能力罐头，这不仅是进一步拉拢了恶魔果实——这意味着一些相当没用的恶魔果实能力者也找到了出路。同时对于经济的提振是不可估量的。
    可别小看这些被莉莉丝称之为‘恶魔果实能力罐头’的东西，仔细想想只要一种能力就可以成为一种极受欢迎的民用快消品，而民用快消品本就是最赚钱的。何况这个计划一但执行，又何止一种，十种，至少也是百种、千种那个级别了。
    甚至只依靠这一份产业，世界政府就能够独立运行了——这样的世界政府，拥有冠绝全世界的庞大军队，同时再拥有完全独立的财权的话，爆发出的能量并不会比之前来的弱！
    在这场会议之后，内阁全部成员以及各部大臣联合签署了一份名为《恶魔果实能力计划（暂时）》的文件。
    然后在之后是十年里，这份计划衍生出了‘天使之翼’和‘恶魔果实能力工厂’两个计划。前者激励了一代又一代的民众，影响力巨大。从舆论层面达成了普通人和恶魔果实能力者的互相谅解，同时也为新政府得到更高的民众支持率添砖加瓦。
    后者则是带来经济层面的风潮，甚至留下了专有名词‘恶魔果实经济’。在新政府建立之后，恶魔果实能力工厂为新政府带来了稳定而充沛的财源，对于莉莉丝通过世界政府实施对这个时机稳定且持久的统治具有相当深远的影响。
    “接下来就请各位继续帮助我改变这个世界了——现在，散会！”
    莉莉丝宣布会议结束，旁边就有助理小姐替她收拾文件。而其他的与会人员在莉莉丝没有起身之前都没有动的意思，这个世界大概是沿袭了‘日本’的那一套上下尊卑秩序，在这些细节上很讲究。
    直到莉莉丝起身要走，所有人才有各自助理抱着自己的东西，也跟着鱼贯而出。
    于是在世界政府大楼宽敞的走廊里就有了这样一幕，莉莉丝走在最前面，身边是宣传部部长和商业部部长，他们正在对刚才会上的一些事情进行一些临时的、简短的补充。身后则是其他与会人员及助手，简直浩浩荡荡！
    不过这股人流在政府大楼的楼梯口就要分流，毕竟各自有各自的办公室楼层。
    “咦~~好大的排面呢，莉莉丝，真的是越来越有气势了。”背靠着楼梯间墙壁的海军大将抬头看向上方站在楼梯口的莉莉丝，道：“不过这样的莉莉丝也很有魅力啊，要不要和我来约会？”
    听语气就知道了，这相当不正经的调调，也只能是波鲁萨利诺了。他吊儿郎当地靠墙站着，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手上拿着一束玫瑰花。
    莉莉丝身后的所有政府工作人员都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神情，话说这位海军大将波鲁萨利诺大人还真是相当执着了。
    自从两年前开始，一改之前的影影绰绰，波鲁萨利诺几乎是公开追求莉莉丝了，只是至今为止并没有成功。而在莉莉丝身边的工作人员，对于这种场景也相当熟悉。
    “今天？”莉莉丝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日程，实在是挤不出时间来了，刚刚准备拒绝，就被身后的响动转移了注意力。
    有节奏的敲击玻璃声响起，是有人在敲窗户，立刻有一个相当机灵的小助理打开了走廊上的拱形玻璃大窗。
    “啊啦啦，莉莉丝小小姐，今天日光很好，要不要和我去海面上吹风？”来者正是另外一位海军大将库赞。
    他手上推着自行车站在窗前，莉莉丝瞥了一眼，看到了他身后一条巨大的空中冰道，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该说她还要谢谢他么，至少没有像在马林梵多那边动不动就造成需要修缮的场面。
    “名场面啊名场面！”有女性职员已经捂着脸小声叫了起来，看起来要不是在这个场合，她们是能尖叫出声的。
    莉莉丝这时候站在楼梯口，一面是库赞站在窗前低头看她，向她伸手。另一面是波鲁萨利诺在楼梯间抬头遥望，手上一束玫瑰花娇艳欲滴。如果莉莉丝是一个初次遭遇这种事情的女孩子，这个场面的备注就应该是‘左右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