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节

    现在使用的这把刀不是什么名刀，但并不比那些名刀差，是席巴专门请了有名的铸剑师按照莉莉要求的尺寸打造，名为‘明光’，是莉莉从小使用到大的武器。
    明光从大小上来说属于肋差，出鞘如同一泓澄澈湖水，美地惊人。不过再美的刀剑也没有借由这把刀剑展示出的精湛剑术来的惊艳。
    莉莉向来先发制人，抢占先手。将战斗纳入到自己喜欢的局面，这是莉莉的战斗方式。
    席巴不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女儿挥刀，但依旧会赞叹其中展示出的美丽——完完全全的凝练，每一毫厘都是精巧的艺术。从剑客的角度来说，这是无瑕无垢的剑。而从杀手的角度来说，这就是杀人术的最高杰作。
    关于杀手是怎样的，他的女儿似乎天生就知道了。
    席巴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在莉莉年纪还很小的时候，因为从小身体很弱的关系，家族的训练开始的很迟——莉莉比伊尔迷大了三岁，但训练开始的时间却只早了半年。
    即使是这样，莉莉的训练进度也很不理想。特别是她自己要求的剑术课，她不仅学习缓慢，甚至还会伤到自己。
    或许那时候莉莉身上唯一的闪光点就是头脑异常聪明，当时的席巴因为这个是要将女儿往支持者的方向培养的——如果一直留在揍敌客家的话，能力也只要足够自保就够了。
    直到，那一天。
    ☆、玩偶之家（1）
    按照这个世界的历法, 在1972年这一年发生了一件对揍敌客一家很重要的事情。一个小小的女婴诞生了——这是这一代揍敌客里的第一个孩子，还是个揍敌客家族极其罕见的女孩子。
    揍敌客或许是世界第一的杀手家族, 但在对外十分冷酷的同时, 面对家人却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或许在不理解的人看来，那很难说是‘爱’, 可在揍敌客自己这边, 那又确确实实是他们表达出来的爱意。
    这一代的家主席巴·揍敌客，绝对是黑暗世界里叫出名号, 立刻就能让人脸色发白的角色。可是这样一个人物，在第一次做父亲之前, 依旧和一个普通男人没什么不同, 他同样会十分忐忑。
    虽然不会和妻子说, 但在心里他已经想了很多遍了——会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希望是一个女孩子，虽然揍敌客家女孩子少得可怜, 但席巴就是想要一个女儿。
    如果是一个女儿的话，他会亲自教她, 教她如何变强，如何做世界上最好的杀手，如何在这个世界保护好自己。自己一生所有的本事都教给她, 这样的话，她一定就能好好地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下去了。
    当然，女孩子的话，天分可能没有那么高。不过不要紧, 那样的话她也可以做家族内后援支持的角色。她以后会有足够多的弟弟，还有他这个父亲，揍敌客会保护家人，她可以一辈子呆在揍敌客。
    在自己的人生中没有一丝一毫松懈的男人，哪怕还没有真正见到自己的孩子，只是假想这是一个女孩子，就已经把自己的标尺放低到这个地步了。如果让不知道内情的人了解到，不知道要惊讶到何等地步。
    然而等到1972年一个平淡无奇的冬日，真的诞生下来一个女婴，立刻被取名为‘莉莉’，整个揍敌客却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变得喜悦——明明是期待已久的孩子，可是家里的每一个成员都只能叹息。
    医生说的很清楚了。
    “这孩子似乎天生就开念了，这是一种很危险的情况，你们很清楚的，孩子根本不懂得把‘气’留在自己的身体里。如果放任这样下去，她的生命力只会逐渐流失，很快这孩子就会死去的。”
    揍敌客家的家庭医生也是念能力者，对于这种事情相当清楚。所以说，开念这种事根本就是要谨慎再谨慎，不是没有原因的。
    天生开念？他根本连听都没有听过，不过却真实的发生在了眼前。
    这是这位揍敌客家的大小姐的天赋，因为很明显的，她在她还是一个没有见到外面世界的婴儿的时候就因为感知到了一些不知道来源的‘恶意’而开念了。这种事情根本没有先例，要对外界敏感到何等地步才会这样？
    但这种天赋带来的不是惊才绝羡，或者说什么事情都是过犹不及，她已经没有机会向这个世界展示她的惊才绝羡了。
    揍敌客家想尽了办法，或许普通人那里没有办法，但是在不为人所知的，属于念能力者的世界呢？各种各样稀奇的念能力实在太多了——在此之前为莉莉续命的方式是家庭成员用相对温和的方式将自身的‘生气’传入到莉莉的身体。
    这是最直接最有效的续命方式，至少保证莉莉的身体不至于生气断绝。但同时也是世界上最痛苦的续命方式。
    即使再温和，这也是别人的生气，进入到自己的身体，还是一个小小婴孩的娇弱身体，其中的痛苦简直不用多说了。那可不是皮肉苦，而是让她的五脏六腑时时刻刻都处在极大的疼痛当中。
    当时的揍敌客小心养护着这个孩子，然而这孩子依旧好多次濒临死亡——光是疼也会疼死人的。
    当这个孩子在自己怀里，疼的连一口气都快喘不上来的时候，第一个受不了的是作为母亲的基裘：“让我杀了这个孩子吧，她迟早会死的，现在只是让她更痛苦而已！”
    这其实也是揍敌客的世界观，无法拯救的就是无法拯救，早早地结束掉反而是一种解脱。但是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的，放在别的什么人上都说得通的，放在亲人上就会变得不一样。
    揍敌客并不轻易放弃任何一个家庭成员。
    “这个孩子既然还在忍受着疼痛，不愿意断绝最后一口气，我就不会结束这个孩子...基裘，你就当是这个孩子在做刑讯练习，这样的话，你会觉得好受很多。”
    最终揍敌客找到了办法——这是之前他们的方向错了，他们最开始想到的都是治疗的方向，后来还是一个受到诅咒被封念的老朋友在寻找除念师才提醒了他们。
    他们需要的并不是治疗，而是一个‘诅咒’。
    念力很多时候是和一个人的情绪有关的，强烈的诅咒，最终封住念力，这种事情是存在的。被封住念力的人，会失去使用念力的能力，和一个普通人没有区别。
    这种状态对于一名念能力者当然是相当不利的，选择除念师除念，然后恢复，向来是被封念的念能力者即刻要做的事情。
    但是反过来想，这种对于别的念能力者避之不及的事情，对于莉莉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能力和诅咒有关的，甚至强到能够封念的念能力很少，但也不是没有。所以在下一个冬天来临之前，莉莉原本已经衰败地随时要崩溃的身体，终于止住了势头。
    第一次怀中的女儿能够安睡，而不是睡着了依旧在因为疼痛一点点地抽搐。席巴总算松了一口气，看着窗外。他对自己的妻子基裘指了指窗外：“等到来年春天的时候，我们在那里种一株樱桃树吧。”
    莉莉的生命被挽救了，这种事她也不想的——她虽然不是一个真正的婴儿，但她确实没有受过关于这个世界力量体系的教育，才出生就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生命力量在流失，她也很慌张的！
    她甚至一开始的时候没办法推测出发生了什么，要知道她又不是一出生就能听懂新世界的语言的。
    等到琢磨出这和这个世界的特殊能力有关，她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办法——经过了那么久，这个世界她根本不记得任何细节，这个世界的特殊能力是什么她都想不起来。关于如何控制，她没有什么现成的办法，只能完全依靠自己摸索。
    没有师傅教，特别是在她本人越来越虚弱的情况下，很多事情的有心无力的。纵使后来有了一些效果，但也是收效甚微。
    她当时还以为自己的好运气到头了呢，在另外两个世界都完美完成目标的她，在这个世界却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说真的，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不过世界似乎就是想玩弄她一下而已，就在她即将真的支撑不住的时候，她在这个世界的家人终于想到了办法。
    她只知道她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一直在往外跑的生气仿佛处在了一种静止状态。也就是说，她不再需要家人一直往她身体里填充生气，她解脱了。
    但是这一场出生时的磨难并没有完全结束他的影响，实际上这很大程度上摧毁了莉莉的健康。
    “她本来可能成为揍敌客家族历史上最优秀之一的，真是可惜。”曾祖父马哈·揍敌客不只这样一次在桀诺和席巴面前说。
    “那孩子活下来就已经是恩赐了，以后专注于教她一些防身的本领吧，就不要让她随便出揍敌客家的大门，这样对那个孩子，对揍敌客都是最好的。”桀诺也很可惜，不过向现实看，这才是理智的决断。
    揍敌客是世界第一的杀手家族，在成就赫赫威名的同时，世界上也多得是想要他们性命的家伙。一个柔弱的揍敌客，这简直就是明摆着的靶子。这不只是可能让莉莉丢掉性命，也有可能成为要挟揍敌客的筹码。
    所以，莉莉·揍敌客的一生，被圈定在枯枯戮山，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这种事，莉莉也不想的。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多想无益——她甚至能够苦中作乐地想，这说不定是因为她在这个世界得到的能力太过于具有压制性了，世界非要改变一点设定。
    既然攻高敏高，那么总不能还占着防高和血厚吧，这完全是说不通的啊！
    而且，经过了前两个世界的锻炼，虽然知道武力在这个世界也很重要，但莉莉很清楚，什么是最重要的。至少，一切并不能完全由武力决定。
    不过，就算她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实际过程中遇到的种种，还是让她只能苦笑了。
    她三辈子，甚至包括最开始的陈莉莉，都是真正的健康宝宝，连感冒都没有几回。那时候陈莉莉长到十八岁，有一件颇为骄傲的事情，她从来没有掉过水，这就已经从侧面反映出她的健康了。
    至于宇智波莉和忒弥斯·莉莉丝，讨论她们健不健康根本没有意义。简而言之，这是两个上路能伏虎，下海能擒龙的狠角色，说她们健不健康，这本身就是一个笑话了。
    而莉莉·揍敌客，她是不一样的，她身娇体弱，不要说像宇智波莉一样几岁的时候就能上战场。只怕像陈莉莉一样，在正常的年纪学会走路说话都有问题。
    每天的药物从来没有间断过，因为她生病就是没有间断的。一点点花粉和风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小命，每年有一半的时间她是生活在无菌房里的——如果不是怕她将来丧失免疫能力，她可能会一直被放在无菌房里。
    她甚至没办法像前两个世界一样，从小就开始锻炼自己，即使她生在了揍敌客家族，这个对孩子的训练也从不放松的家族。
    揍敌客家族的训练又不是为了杀死自己的孩子，他们讲究的是循序渐进，随着一步又一步地冲击孩子的极限，让孩子开发出自己的潜能。所以每一次的训练，都应该是在现在能力上的一点点，能够让他们进步，却又不会要了他们的命。
    莉莉的情况摆在这里，真的让她参与训练，那就是在要她的命，长辈们当然不会那样做。
    那几年里，她只能尽力吸收知识了——正是因为不能在武力上获得更多，她在知识上是加倍用心的。在整合自己陈莉莉、宇智波莉、忒弥斯·莉莉丝的知识的基础上，加入这个世界独特的东西。
    看在长辈的眼里，就是这个孩子对知识无比渴求，并且在这上面天资卓越。
    当莉莉长到五岁的时候，长辈终于确定她能够控制自己的‘念’，找来除念师为她除掉之前的诅咒。
    这个时候莉莉的情况就和出生的时候相反了，那个时候她需要封住念，让她的身体恢复正常。而这个时候她需要利用‘念’，将这个娇弱不堪的身体，至少提高到正常人的水准。
    这件事前后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这个血缘上来自于揍敌客的身体天赋确实高地惊人，再加上妖怪一样的灵魂。强制学会操纵自己的念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实际上在那之后，莉莉的身体也的确渐渐好了起来。
    在她五岁半的时候正式参与了揍敌客家的家族训练，比正常的揍敌客晚了两年多。她的弟弟，伊尔迷·揍敌客，比她小了三岁，然而却只比她晚半年进行训练。
    不过这种事也没什么可抱怨的，至少在莉莉这里，一切事情都在向好的方面转变，不是吗。
    然而过去的事情始终留下了影响，不是说她终于学会了念，那一切就不存在了。在出生之后，念带给她身体巨大的冲击，那确实给她的身体造成了无法恢复的伤害。
    她原本或许数一数二的资质，受到了身体的影响，简直大打折扣。
    而且修习了念，其实也不能完全改变她身体的虚弱，最多就是让她比以前好而已，也就是说，她的虚弱是依旧存在的。
    时不时的生病，经常体力不支到不能支撑最基本的家族训练，这一切在让她自己苦笑的同时，也让揍敌客的长辈们叹息。
    “那孩子即使曾经拥有怎样的天赋也没有用了，或者说，天赋这种东西只有显示出来才叫做天赋。从现在起，别再抱有那种期待了，就把她当作是一个没天赋的孩子，这样或许能够找到最正确地对待那孩子的办法。”桀诺是这样对自己的儿子说的。
    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莉莉本来就已经是揍敌客家垫底的训练量更加放低了。她自己当然也察觉到了，不过她没有说什么。欲速则不达，眼前她的身体不能支撑原本的训练，这是事实。
    和现实过不去，只会让身体更加不好而已。
    不过有一种训练，她是一直没有放下的，那就是从宇智波莉时代就开始的剑术训练。
    “莉莉，今年的生日礼物你想要什么？”
    “我想，我想要一把专门的刀，适合我使用的。”莉莉的眼睛里坚定地不得了，她已经完全习惯了手握刀剑保护自己。话说枕头下面不放一把护身刀，还真是不习惯呢。
    当时还是小孩子的莉莉身量实在太小了，就算是肋差也不能够。所以选择就只能是西洋匕首，或者护身短刀了。
    家族的收藏，也不知道是哪一代揍敌客放进仓库的。总之席巴走进仓库，在刀剑那一间里挑选，最终选择了一把相当漂亮的短刀。
    那是名家作品没错，但他选择那一把刀，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关于这把刀的传说——这把刀原本的主人是要用这把刀自杀的，但最后始终无法伤害自己，最终扔下这把刀，这把刀的锋锐却刺穿了磨药的石杵。
    这把刀被认为是对主人忠诚到了极点，甚至无法伤害主人，所以历代的藏家都认为这是能够保护主人的刀。
    他的名字是药研藤四郎。
    保护莉莉，虽然只是传说而已，但其中是一个父亲对于女儿的一种爱意表达。他没有说，可是莉莉能够了解。
    她用这把刀来练习刀法，从灵魂上来说，她很强，无比地强。她的剑术说是这个世界世界最强或许都没问题。这是前两个世界剑术互相补足，并且经验丰厚带来的。
    但从肉体上来说，她实在是太弱了。每一刀每一刀都是无比地慢，至少在揍敌客家的成员眼里，慢到了到处都是破绽。只能说是毫无威胁的刀。
    席巴有心让莉莉放弃修炼剑术的，她所剩不多的精力完全可以放在一些更加偏向防守的修炼。另外，她的念力还没有进行特殊能力的开发，她或许可以完成一个相当不错的防守类能力，那至少能进一步保证她未来的安全。
    可是莉莉这孩子并没有揍敌客的‘审时度势’，她没有选择‘最优解’，她就是认准了握住一把刀，她要这个！
    不知道席巴会不会是一个拿孩子没办法的父亲，至少他现在是一个对女儿没办法的爸爸——莉莉从出生起从来都是听话的，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乖巧的不得了，这是她唯一一次违背长辈。
    虽然这似乎不是什么好选择，但揍敌客们选择了沉默。没有赞成，也没有阻止。
    一刀两刀三刀，莉莉接连挥出手中的药研藤四郎。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这是过于拙劣的技巧。
    一招一式之间根本连接不畅，哪怕是一个普通的初学剑招的孩子，也应该不只是表现成这个样子。何况她还是一个揍敌客，即使是一个有些特别的揍敌客，那也应该不是这样的。
    然而莉莉抿抿嘴，没有说什么，甚至没有改变什么，她只是依旧挥刀，身法招式似乎和之前也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如果有人能够非常仔细地观察地话，就会知道，每一次和前一次之间是有差别的。虽然微小，可确确实实存在。微妙的，似乎流畅了一点点。
    不过在已经不看好她练剑的家人那里，看到的最终结果并没有什么变化。莉莉的刀没有变，甚至她每天因为刀剑受伤也没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