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1节

    “前面没有路了！”
    “一切美好都可以重新开始，我们将在无限轮回中得到永生！”
    “大肃清协议，快子崩塌，奇点尊主，万古吞噬者——你根本不知道这些力量的恐怖！”
    这样的波纹，如魔音灌脑，一点一滴侵蚀着他的神魂。
    他恍恍惚惚，懵懵懂懂，连那银白色的圆球慢慢飘到他的身后，将他淹没和吞噬都没有察觉。
    先是双腿，随后是腰身，再是双手，胸膛和脖子，最后是口鼻眼耳，他渐渐和银白色圆球融为一体，也就是和洪潮彻底融为一体——这一次，连血色心魔也和他一起被“消化吸收”，再没有另一个自己可以拯救自己。
    然而——
    李耀从来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从来不是。
    “李耀！”
    他忽然听到一声非常熟悉的吼叫，那就是全世界最欢快和嘹亮的声音。
    “等等！”
    他一哆嗦，从迷失的银色迷宫中探出脑袋，“好像是……我老婆在叫我！”
    洪潮深处，无尽星芒之中，泛起一道道不同寻常的涟漪，仿佛有某种力量从外部猛钻，硬生生开辟了一条通道，一个窗口。
    窗口之中，呈现出了此刻正发生在轮回狱上空的一幕，无数来自大宇宙战场的抵抗者们，裹挟着一万枚好似流星的星舰残骸，突入大气层。
    或许是残骸和大气层的超高速摩擦，更有可能是他们从“三维宇宙”强行冲击“三点五维空间”产生的扭曲和冲突，整片天空都熊熊燃烧起来，波澜壮阔的火光将漫天乌云和暴雨烧了个一干二净，烧出一个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虽然出现在视窗中的，都是威风凛凛的钢铁神魔，但李耀分明能从冰冷的金属和炙热的战焰之间，感知到无数道异常熟悉的气息。
    “老婆，还有厉嘉陵，龙扬君，韩特，拳王，燕离人，白老大，小明，文文，还有……千千万万的朋友和同胞们，你们，你们都来了啊！”
    李耀喃喃道，忍不住流淌出了炙热的泪水，冲破了白银的封印，“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外面究竟过去多少年了，你们怎么有能力突破盘古宇宙，来到多元宇宙海的中央，甚至成为了——对抗洪潮的先锋？”
    “山中方数日，世上已千年，轮回狱内外的时间流速并不一致，不知道你在这里关了多久，但外面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丁铃铛还是老样子，驾驭着一台仿佛怒火红莲般的钢铁神魔，大半天空都是她张牙舞爪的战焰，仿佛亿万条红龙从她的拳缝里激射而出，她狠狠挥舞拳头，对着视窗怒吼，“我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任何存在和任何地方都别想夺走我的老公，就算是九幽黄泉和十殿阎罗，敢碰你一根汗毛，我都拆了它的祠堂，捏爆它的三魂七魄，将它碎尸万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怎么样了李耀，这个王八蛋到底碰了你几根汗毛？”
    “呃，还好，没几根。”
    李耀很有些晕晕乎乎，被幸福狠狠撞了一下腰的感觉，“不是，我在这里都度过了无数个轮回，既然外面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你们，你们现在都是什么样子，怎么都没有……”
    “说来话长，自从你被彩虹桥传送走之后，盘古宇宙和整片多元宇宙海又发生了很多事，我们每个人都有了一番惊心动魄，险象环生的历险，包括我也是先在一个名叫‘斗气宇宙’的地方激起了一场小小的革命，把那个宇宙闹了个天翻地覆，然后又去了多元宇宙海的中央，穿越黑洞堡垒，找到了抵抗者联盟，并且想出了用小说来传递信息的方法。”
    丁铃铛激情四射地叫道，“要把我们每个人的奇遇和故事都交代清楚，就算再花十天十夜，再写一本一千万字的小说都讲不完，等干死这个杀千刀的杂碎，大家再喝酒吃肉慢慢聊啦，现在的重点是，我们来了，所有人都来了，我们要你深深记住、永远相信，无论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任何看似必死无疑的绝境之下，你都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你还有我，你还有我们，你还有——整个宇宙！”
    “没错，爸爸，你曾经拯救了我们无数次，现在轮到我们来救你了！”
    小明和文文异口同声——两个小家伙驾驭着两台好似卫星般的超级战堡，瓮声瓮气道，“我们两个身上也发生了无数精彩有趣的故事，进化到了不可思议的状态，迟些再慢慢说给你听！”
    “是的，耀哥，我们来了！”
    厉嘉陵驾驭着一尊金光四射，恍若雄狮展翅般的钢铁神魔，低吼道，“帝国、联邦和圣盟都很好，你尽管放心吧！”
    “耀老，我也来了！”
    韩特的钢铁神魔周围笼罩着一股神秘莫测，玄之又玄的迷雾，明明应该兴奋至极的场合，声音中却纠缠着挥之不去的哀伤，“我也……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修炼成宇宙无敌的终极大魔导师了，呜呜呜，反正我现在非常厉害，就让我用魔法的力量来解救你吧！”
    “还有我。”
    白老大哈哈大笑，“听说只要击败洪潮，就能得到进军四维宇宙的力量？很好很好，那就来吧！”
    “还有我。”
    拳王的声音如万炮齐鸣，“我的终极目标是‘成为宇宙最强’，那么，洪潮就是我必须打倒的对象。”
    “洪潮，出来。”
    燕离人淡淡道，“洗干净脖子，受死。”
    “其实我并不怎么想来。”
    龙扬君打着哈欠，“但是大家生拉硬拽非要我来，我实在没办法。”
    “这，这是……”
    洪潮深处，传来它一半困惑，一半恼怒的声音，“都是些什么人啊！”
    “他们都是我的亲友团。”
    李耀的眼泪在脸上纵横交错，笑容却像是极尽绚烂的喇叭花，他喃喃道，“这年头出来修真，要是不带一帮亲友团，怎么叱咤宇宙，笑傲星辰？”
    这，计算失误啊，没办法，自己夸的海口，含着泪熬着夜都要码完……
    第3268章 激将法
    “不，不可能！”
    洪潮的声音第一次动摇，就像是“坚不可摧”的堤坝上出现的第一道皲裂，“大宇宙战场上的每一个细节，我都考虑到了，所有信息和数据，统统在我的掌控之中，我消耗了上百颗恒星的能量来计算，你们绝没有可能在二十四小时之内突破轮回狱的防线，更别说侵入‘超体’深处，和李耀取得联络，你们，你们究竟是怎么办到的，不可能，绝不可能啊！”
    “不好意思，是我的错。”
    一道忽远忽近，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千疮百孔的天空中传来，亿万道闪电凝聚成一张好似豆芽菜般的丑脸，叫人分不清是“他”还是“它”，是人还是鬼，是神还是魔。
    闪电大脸吸了吸“鼻子”，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李耀透过视窗看到这张脸，却是又惊又喜，尖叫道：“吕轻尘，你是吕轻尘，你怎么还没死，你竟然，你竟然也和闪电生命融为了一体？”
    “喂，李‘叔叔’，这就是你和一个彬彬有礼的晚辈，相别数百年之后的问候么？”
    闪电大脸的表情非常苦恼，臭着脸道，“其实我的立场还蛮尴尬的，你说我明明是一个传说级的大反派，应该藏匿在黑暗中鬼鬼祟祟看着你们两败俱伤，或者玩玩左右平衡的内奸把戏，最后再出来坐收渔利的那种，可是，你们这个什么‘抵抗者联盟’也实在太差劲了，所有的战术和战略都被对方算计得一清二楚，想要玩‘斩首战术’又完全找不到缝隙，根本是不得其门而入，倘若我再不出手帮你们一把，就只能眼睁睁看你们被这团洪潮玩死，顺便连累我最心爱的联邦也彻底曝光，我实在不想出手，但如之奈何呢？
    “真的，你们简直弱爆了，特别是你，明明也得到了闪电生命的传承，却根本没有发挥出应有的力量，就算踏上了传说中的合体期，还是被这家伙玩弄于鼓掌之中，真是丢尽了闪电生命和星耀联邦的脸，我真是懒得说你，但又实在看不下去！”
    “你——”
    李耀心情复杂，百感交集，“总之，你还活着，那就太好了！”
    “停，千万别说什么肉麻话，我欠你的和你欠我的，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千万不要把我当成和你一个阵营的战友，我永远都不是，总之这件事过后，你和我的帐，还有我和联邦以及圣盟的帐，该怎么算，就怎么算，恩怨情仇，我全都接着就是。”
    吕轻尘微微一笑，“但是现在，你不妨先把我当成一个……小小的奇迹！”
    “奇迹……”
    李耀喃喃自语，热泪盈眶，拳头里仿佛捏着两个黑洞，“没错，就是奇迹！”
    “什么奇迹，不过是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之徒。”
    洪潮卷起滔天巨浪，同时朝天空中所有的钢铁神魔涌去，“你们这些细菌和病毒，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是‘大肃清协议’，什么是‘快子崩塌’，什么是‘奇点尊主’，什么是‘万古吞噬者’啊！”
    “不知道。”
    丁铃铛干脆利落摇头。
    “没兴趣。”
    拳王摩挲着铁拳。
    “重要吗？”
    小明和文文异口同声。
    “知道。”
    燕离人看着自己的剑，“不久之后，都是我的剑下亡魂。”
    洪潮：“……”
    “你省省吧。”
    白老大“噗嗤”一笑，慢悠悠道，“虽然我们不知道这些鬼扯淡具体是什么，但超越四维空间究竟有多么恐怖，还是可以想象的。
    “只不过，那又如何？
    “就算你说的这些鬼扯淡都比你还要厉害一百倍，一千倍甚至一万倍，又如何？反正你已经很厉害，达到我们想象的极限了。
    “我们和你打，左右也是一个死，和什么‘大肃清协议’，‘快子崩塌’，‘奇点尊主’和‘万古吞噬兽’打，最多也就是一个死，那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死就死呗，就算缩头乌龟，也不是永远不死的啊，就算可以永远不死，那也就是一只永远不死的缩头乌龟，很有意思吗？”
    “你们……”
    洪潮无话可说，“太乱来了！”
    “或许是有些乱来，但这样才足够痛快。”
    丁铃铛道，“相对你这样虎踞多元宇宙中央的准神级文明而言，我们只是乡下小地方来的小角色，不懂什么四维五维，奇点快子之类一大套一大套的，只不过啊，在我们乡下地方，就算市井陋巷里的屠狗之辈，喝饱了老酒，都可以随心所欲，痛痛快快地放声歌唱，我们好歹都是修了几百年真的人，如果连这么一点念头都无法通达，出剑和拔拳之前，还要战战兢兢，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算清楚每一个细节的话，干脆去当精算师好了，连屠狗者都不如，还修什么真！”
    “没错！”
    众人异口同声地怒吼，“大家出来修真，最重要就是念头通达，就是他妈的痛快！”
    “念头通达，想做就做，一骑当千，真他妈的痛快……”
    李耀整个人都开始颤抖，笼罩周身的银白色液体纷纷蒸发和退却，露出了他激烈起伏的胸膛，和快要爆炸的拳头，“这就是我，这就是修真者，这就是——人类啊！”
    “你……”
    没想到在亲友团的呼唤和助威之下，李耀竟然能激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就连洪潮都为之战栗，随后却是恼羞成怒，调集了更多的银白色液体，将李耀彻底淹没，覆盖，包裹和吞噬。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近乎无限的“量子能”，对李耀的神魂展开狂轰滥炸，将他的自我意识死死镇压，再次迷失在悔恨和恐惧交错的洪潮深处。
    “老婆……”
    李耀的眼眸变成了银白色，如同被催眠一般喃喃道，“你说，如果有一种办法，可以令时光倒流，所有错误都可以修正，所有缺陷都可以填补，所有美好都可以永恒，这样，好不好？”
    “你究竟在说什么啊，你又被它控制了，快醒醒，李耀，不好，当然不好！”
    丁铃铛急得大叫，“我们每个人都是时光雕刻的结果，是自身所有优点和缺陷的集合体，是过往发生的一切不可逆转事情，才塑造了现在的我们，如果时光逆流，回到最初的起点，那岂不是彻底否定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就算一切重新开始，所有悔恨的，错误的，缺陷的都被改变，那样诞生一个近乎‘完美’的我们，还是真正的我们吗？
    “不，我不喜欢这样的想法，一点儿都不喜欢！固然每个人都有渴望改变的悔恨，无法修改的错误甚至致命的缺陷，但正是这些东西，和那些欢乐的，幸福的，正确的东西一起，组成了最真实的，独一无二的我们啊！
    “比方说我，我知道自己有很多缺陷——我太好胜，太要强，性格太倔强甚至太刚烈，而且经常忙于工作和修炼就没时间陪你，不喜欢化妆和打扮，还不懂得说甜言蜜语和做小鸟依人状，有时候想想也蛮自责，觉得挺对不起你的，但是，但是这就是我啊，这就是独一无二的，跑遍全宇宙都找不出第二个的丁铃铛啊！如果人生重来一次，我把这一切统统改变，变成一个喜欢化妆和美图的女人，经常靠在你身上撒娇，整天说些‘老公好坏’之类的话，你还喜欢那样的我吗？”
    李耀很认真想了想。
    随后深深打了个寒颤，洪潮的控制瞬间消退了一半。
    “对不对，很可怕对不对，我自己想想都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