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节

    “在有入围资格的这个前提下，只要你拿到了这个案子，无论案子的结果如何，今年的金鸽奖，你都稳了。”
    熊小时，懵了。
    她甚至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完整地消化了主任话里的意思。
    几个月前，在第一次迈进大悟律所、看到那片金鸽奖得主照片展示的时候，她还根本就不敢想象她会有出现在那里的一天。
    而今天，主任却明确地告诉她，只要她点头接手一个案子，全国最顶尖律所的最顶级的认可、那个承载了巨大荣誉、金钱与权利的金鸽奖杯，就会唾手可得。
    那是多少律师毕生的梦想，就这么，送到了她的手边……
    放在平时，熊小时现在已经在心里耶耶耶跳得两米高了！可是现在，熊小时却一点也兴奋不起来。
    她看着主任的笑容，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
    主任不知道，也几乎没有人知道，她6岁那年听到了朴理和刘永朋的对话，她应该作为证人，走出来，站到证人席去作证。
    可是，如果选择了作证，她就不能以律师的身份再参与这个案子了。
    主任为她规划的、光明无比的前路，就全都会成为泡影。
    ……
    走出主任办公室以后，熊小时就看到了田桃。
    田桃依旧是不咸不淡的那张脸：“主任告诉你了？”
    “嗯。”熊小时点了点头，心不在焉。
    老周也走了出来，笑得很开心：“好样的小时，好好干！我跟你说，入围资格给你这件事，是我提议的。本来嘛，与其给我们这种只能止步在入围奖的，倒不如给你这个有资本争一争的！我之前也担心，虽说你今年的确办过几个不错的案子，但多数都是在起诉阶段前后就解决了，没开庭，没露脸，唯一上庭给大众留下印象的那次，你的身份还只是律师助理，总还是差那么一点儿。但有28年前这个案子就不一样了，这个案子办下来的资历，足够撑一撑你了！“
    “可不吗？”
    梁宝宝甩着刚从卫生间洗完的手，酸溜溜地路过：“这样的大案，一辈子都不一定能碰上一次，要不是有它，别说今年，就是接下来几次的金鸽奖，以你的资历，也根本不可能有拿到的机会！”
    “说什么呢你！回去干你的活！”
    老周瞪着眼把梁宝宝踹回去，然后转回身，笑呵呵地安慰熊小时：“他也是话糙理不糙，你别往里心里去。不管怎么说，小时，”他看着她的眼睛，真心为她高兴，“你的运气到了！”
    ……
    熊小时回到家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推开家门，地上的何阅正试图从辛巴嘴里抢一个小球，一人一狗滚成一团，狗毛到处乱飞，战况难解难分。
    但门一开，看到熊小时，辛巴立刻松开嘴，“嗷”地跑过去撞到熊小时的腿上。
    何阅跟着追过去，先蹲在地上把手上辛巴的口水全擦到它的脑袋上，然后才仰起脸，朝归来的女朋友露出一个笑：“怎么，熊律师要跟我一起去办案子了？”
    看来何检也收到消息了。
    “我才不要。”
    熊小时弯了弯嘴角。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何检察官。”
    她下巴微扬地看着他。
    “关于1989年刘永朋故意杀人案，我有证据要提交，请叫我证人熊小姐。”
    ……
    一个半月后。
    1989年刘永朋故意杀人案正式开庭。
    熊小时站上了证人席。
    作为证人，除了她的环节，她需要一直被隔离在整个庭审之外，前面所有人的发言她全都听不到，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边占优势。
    不过，当与穿着检察院制服的何阅四目相对时，她也没什么不安了。
    甚至，她还觉得有些神奇。
    一向小气的、算计的、利益至上的熊小时，竟然也有这样的一天。
    为了一个毫不相干、无法带给她任何好处的老案子，她居然放弃了一次站到金字塔顶端的机会，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但是，也就是这个时刻，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何阅了。
    他给她的，不仅仅是没有味道的宁静与安心，他教会她寻找真相的方法，带给她追求真相的勇气，他在让她变成一个更加优秀的人。
    虽然她现在面对案子也依旧会遇到很多问题，勇气没多到哪里去，心眼儿也还是很小，每天都会记仇，脾气也不怎么好。
    可是，她真的很爱这样的自己，爱这个每天都在变得优秀的熊小时。
    ……
    没一会儿，所有的问话结束后，熊小时就又要离开这个战场了。
    转身的时候，暗地里，她把大拇指和食指搓在一起，朝何阅比了一颗小小的心。
    然后，她看向坐在旁听席的谭芷，对着她笑了笑。
    就在她决定成为证人不久后，那个被她妈妈拿走的图画本，被完好无损地寄到了她的律所，经过了各种鉴定后，作为一项证据，刚刚已经展现在了大家的眼前。
    ……
    天慢慢变冷。
    12月底，法院出了结果。
    检方证据不足，刘永朋无罪释放。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熊小时刚忙完一个大案子，得到了一个难得的年假，正窝在家里跟何阅一人一碗泡面地吃午饭。
    两个人收到消息的电话几乎是同时打来、同时挂断的。
    电话一挂断，何阅看都没看对面的熊小时，立马放下手机，迅速开始把泡面填进嘴里！等面条吃光、汤也喝干了，他才抬起脸，看着熊小时问：“后悔吗？”
    “怎么可能……”
    熊小时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我如果没有出庭作那个证却在现在听到刘永朋无罪的消息，那才真的会后悔一辈子。我会觉得就是因为我没有出庭作证，所以你们才输了。”
    何阅“嗯嗯嗯”地听完，然后模仿着熊小时的语气：“我豁出去连金鸽奖都不要，选择了出庭作证，结果居然还是输了，简直就是赔了夫人又折……”
    话没说完，他就为了躲熊小时毫不留情朝他脸上戳的筷子站而起来逃命了。
    熊小时拿着筷子奋起直追！
    不要把我的心里话说出来啊你这个王八蛋！！！
    ……
    2017年12月31日中午，律所年底大聚餐。
    虽然身处豪华的酒店，但熊小时其实没什么吃饭的心情，因为！马上！金鸽奖的最终结果就要颁布了！！！
    虽然她因为拒绝成为李永朋案子的律师而希望渺茫，但是，说不定呢……
    “金鸽奖的最终获奖者是……”
    熊小时握紧双手。
    是？
    “是……”
    是？
    “名字三个字的……”
    熊小时熊小时熊小时熊小时……
    “张爱民！！！”
    啧。
    熊小时在听到结果的瞬间死鱼眼了一下。
    本来还以为上天会看在她善良的份儿上给个奇迹，但现实果然还是很残酷啊。
    最终拿到金鸽奖的就是那个接替了她接手刘永朋案子附带民事诉讼的人。
    啧。
    她没忍住，又咂了一次舌。
    “熊律师！”
    宣布结果后，长得跟头猩猩一样的张爱民律师立马装出了惊讶的娇羞，第一时间看向熊小时，美得合不拢嘴：“我还以为这次得奖的肯定是你呢！”
    我谢谢你全家。：）
    熊小时深吸一口气，露出灿烂又真挚的笑：“怎么可能！我的那点成绩哪能跟张律师你比！”
    她举起酒杯：“恭喜恭喜！”
    wtf！
    ……
    当天下午，熊小时力大无穷地拎着两箱啤酒，凶神恶煞地冲进了家门。
    早就从别人那里听到金鸽奖消息的何阅已经抱着辛巴缩在卧室一下午了，听到动静，他用力推着辛巴沉重的屁股，让它快点”嗷“着跑过去撞一下撞熊小时看看反应。
    但今天，辛巴的屁股格外的沉，怎么都推不动，他只好自己走出去，探出半个身子：“回……来了，呀？“
    接着，他就眼睁睁看着熊小时暴力拆开啤酒箱，从里面拿出一罐啤酒，砰地打开，插上她顺便买好的吸管，朝他一递：“喝！”
    两罐啤酒下肚，熊小时的心情舒畅多了。
    她瘫倒在沙发上，安静地喝了一会儿，眼神向手腕上何阅送她的手表瞄了一眼。
    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她猛地坐直了起来，用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来自暗访记者周谅的最新报道……经过我们的调查，泰格律师事务所刑事律师孟建国在林京案中与第三方恶意串通，侵害委托人权益……在后续的调查中，更是发现了他在从业数年间的许多违规行为……严重损害律师行业形象，熊猫市司法局依法作出吊销其执业执照的处分……”
    何阅终于找到了不用继续咬着吸管装作喝酒的机会。
    他看着电视：“你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