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到大门乡之后，陆泽还非常有兴致地重走了一回山路，跟秦晓彤两人一起回到了他当初呆过的那处“学校”。因为天然村和李家村的村民们都迁了出去，原先在这里支教的老师们早就撤离，这边早就成为了种植承包工们的临时住所。
    两人跋涉了好几个小时才到了这里，也不准备再走到天然村去。陆泽特意准备了野营帐篷和睡袋，和秦晓彤一起背上来，晚上就在学校的空地上安营扎寨。他把这当做了一次野外旅行，准备了干粮和水，甚至还有两个充电宝。
    两人一起坐在防潮垫上，看着夜空明亮璀璨的星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秦晓彤说了自己没对陆泽说过的，当年他离开天然村之后，她所经历的那一切，听得陆泽惊呼不断。她说了很多，没有一丝隐瞒，唯一扣下的，便只有她是重生的这件事。
    望向天然村的方向，秦晓彤道：“天然村的人有着最朴素也最直接的观念，他们很淳朴，也很愚昧。而现在，他们都离开了大山，去了大门乡，有了更多跟现代社会接触的机会。他们这一代人的观念或许很难改变了，可他们的下一代，下下代，必定不会如同他们一样残酷无知。”
    她侧头望着正认真听她说着话的陆泽，眉眼柔和得不可思议：“陆泽，谢谢你当初来到了这里，没有你，我或许走不出大山。”
    因为陆泽，她在当初那样压抑的氛围中才能有短暂休息的地方，才能再次振作，坚强地走出了大山。
    陆泽心中一阵悸动，他抬手将她抱在了怀里，没有说话。
    他也要谢谢他的爷爷，让他来到了这里。他还要感谢，她离开了大山，来到了江城，来到了他的身边。过去的事就像一场梦，他已经忘了自己当初的模样，他喜欢他现在的样子，而这一切，都是从这里起始的。
    大门乡，天然村，只是大山深处的众多小村子之一，它走出去了，却仍然有那么多的村子还在延续着最古老的生存方式，继续着最令人发指的罪行。可任何一个改变，都是从一个点开始，继而延续到线，再到面。这一个点的改变，或许正是那蝴蝶的一振翅，最后会化为风暴席卷一切。
    【正文完】
    第83章 番外1
    江城市高级中学门口，众多家长安静地等待着，大家都不敢大声说话，只小声地跟相熟的人窃窃私语，生怕吵到了正在教室内奋战的莘莘学子们，即便这边距离教室还远得很。
    铃声突然响起，等在外头的家长们纷纷将目光转向警戒线那儿。原本安静的教学楼一阵喧闹，高三的孩子们在上交了卷子之后一个个或高兴或得意，或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家长们看到自己的孩子后，立刻迎了上去。
    这已经是今年高考的最后一门考试，从今天起，不管他们的成绩如何，这些高三学生都迎来了解放。
    秦晓彤依秦嘉凯之言没有在外面等他，直到考试结束前十分钟她才从安心赶过来。
    秦嘉凯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显然考得不错。他一眼就看到了秦晓彤，脸上带着笑快步走过来。秦晓彤也没多问，两人一起并肩走出学校。
    “晚上想吃点什么？我今天不忙，做给你吃。”秦晓彤道。
    秦嘉凯一听便笑了，眼睛亮亮的：“什么都可以。”
    最近他忙着准备高考，秦晓彤也忙着跟陆泽一起处理安心拓展业务的事，她已经很久没有亲自下厨给他做吃的了。
    “听到这种话真是最难办了。”秦晓彤无奈地笑了笑，“那就我们一起去菜场吧，你想吃什么就跟我说。”
    这边秦嘉凯刚要点头应允，旁边蓦地跳出一个人来：“恭喜你高考结束，这是礼物！”
    秦晓彤姐弟停下脚步，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陆泽笑嘻嘻地把手中的东西塞给秦嘉凯：“别客气，车就停在你姐家楼下。”
    他给秦嘉凯的，正是一把车钥匙。
    秦晓彤和秦嘉凯都有些莫名地看着陆泽。
    陆泽却似不觉，继续笑道：“我刚才听你们说要去买菜？正好加我一个。”
    “陆泽，这是什么？”秦晓彤瞥了一眼此刻正安静地躺在秦嘉凯掌心的钥匙。
    “车啊。”陆泽理所当然道，“我给嘉凯的礼物。他早就成年了，高考也结束，刚好可以去考个驾照。”
    天知道陆泽为了等秦嘉凯高考结束等得身心都憔悴了。这段时间，他不好去打扰专心准备考试的秦嘉凯，便准备了送秦嘉凯的礼物，等他一考完试就送给他，如此来赚取秦嘉凯对他的好感度，好让秦嘉凯这个小屁孩不要再反对他和秦晓彤的婚事。为此，他精心挑选了一辆高大帅气的suv，他相信那一定会让秦嘉凯满意的。
    “我不要！”秦嘉凯脸上的笑容散去，他把钥匙往陆泽身上一丢，拉着秦晓彤就走。
    陆泽神色一变就想翻脸，可看到旁边的秦晓彤，他又只能忍下心中的怒意，快步走过去拦住二人，好声好气地讨好秦嘉凯：“嘉凯，别跟我客气，这只是为了庆祝你高考结束的小礼物而已嘛。”
    “谁要你的东西？”秦嘉凯根本不买陆泽的账，冷哼一声。
    陆泽简直要气得七窍生烟了，他真是烦死这个不懂事的小屁孩了，可他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自己气得内伤，无助地看向秦晓彤。他想，还好晓彤还是同意嫁给他的，不然他真的要呕血了。
    秦晓彤接收到了陆泽的求救信息，她也清楚，等嘉凯结束高考的这段时间，陆泽有多小心翼翼，有多焦躁。而她之前也答应过陆泽，会在嘉凯高考后劝说他，现在陆泽恐怕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嘉凯都还没拿到驾照，车你就先收着吧。”秦晓彤清楚面对陆泽的秦嘉凯有多倔，只能先把陆泽的这份不靠谱礼物劝回去。
    陆泽虽不满，此刻也只能听秦晓彤的，郁闷地把车钥匙塞回了口袋里。
    见陆泽肯听劝，秦晓彤心中一松，又转头去看此刻表情有些僵硬的秦嘉凯：“嘉凯，让陆泽跟我们一起吃饭好么？”
    除了在对待秦晓彤结婚的问题上，秦嘉凯从来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他也知道他姐姐迟早要结婚的，但他想，他姐姐现在也才二十出头，她的身体年龄还小，就让他再自私一回，让她再陪他几年吧。所以他会反对他姐跟陆泽结婚，也不太乐意看到陆泽，可当他的姐姐询问这种问题时，他又绝对无法提出反对意见——事实上，他明白自己现在不让姐姐结婚的行为是有多无理取闹的。
    秦嘉凯沉默着点点头。
    秦晓彤和陆泽都松了口气，三人便一起坐上秦晓彤的车，驱车前往距离秦晓彤住处不远的一家菜市场。
    秦晓彤和秦嘉凯在前，陆泽跟在后面当免费劳工，三人倒也和谐，很快买好菜之后回到秦晓彤的住处。
    秦晓彤让秦嘉凯回房玩会儿，把遥控器塞陆泽手里让他坐客厅看电视，自己去了厨房。秦嘉凯乖巧地应了，也确实不想跟陆泽待一个空间，便回了秦晓彤这儿给他留的房间。
    陆泽打开电视等了两分钟，探头探脑了一番，见秦嘉凯的房间悄无声息，他便放下遥控器，蹑手蹑脚地站起身去了厨房。
    “晓彤，我帮你！”陆泽小声道。
    秦晓彤侧头看了看他，没有拒绝：“那你来洗菜。”
    陆泽立刻勾起嘴角：“好！”
    他为了找到时间跟秦晓彤单独相处，也是拼了。
    两人一起合作，进度就快了许多。
    正当陆泽满心甜蜜地配合秦晓彤时，厨房门口传来了秦嘉凯紧绷的声音：“姐，我也来帮你！”
    秦晓彤回头：“已经快好了，你去坐会儿吧。”
    秦嘉凯倔强地站在门口没动。
    秦晓彤看了陆泽一眼，后者会意，立刻擦干手，走到厨房门口抬手揽着秦嘉凯的肩膀，半拖半拉地将他带了出去。
    “你放开我！”秦嘉凯被迫回到了客厅，立刻不客气地说道。
    陆泽没理他，揽着他进了他的房间，这才松手，放开了挣扎不休的秦嘉凯。
    秦晓彤皱眉等着陆泽：“你干什么？”
    陆泽挡在房间门口，表情严肃：“我们谈谈。”
    秦嘉凯语气冷硬地说道：“我不想跟你谈。”
    “不谈不行。”论耍起无赖来，陆泽可比秦嘉凯有经验多了，“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谈了，不过看在你要高考的份上，我才忍着到现在。”
    秦嘉凯不语，他知道陆泽要跟他谈的是什么事。
    陆泽看着秦嘉凯道：“晓彤把你当亲弟弟，事事以你为先，连我向她求婚，她都要看你同不同意。”说到这里，陆泽很有几分不忿，可想到自己是来跟秦嘉凯谈话，准备和平解决这问题的，他深呼吸了一次，隐忍地说道，“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反对你姐姐嫁给我？我长得帅有头脑还是个海归，自己有车有房有公司，最重要的是我那么喜欢晓彤！”
    陆泽的自恋多年未变，秦嘉凯也是有所接触，此刻并不意外，他只是别开视线，不肯开口。
    叫他怎么说呢？他姐姐的秘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不可能告诉别人的，所以他也没有办法向别人解释，他是多么害怕再一次失去他姐。
    陆泽瞪着秦嘉凯看了好一会儿，见他一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顿时就更怒了：“有什么意见你就说，你这不吭声是几个意思？你要是在我公司干，就凭你这态度，已经被我辞退一百次了！”
    秦嘉凯自然不吃陆泽这一套，眼皮一抬道：“你让开，我要出去。”
    “你不说原因，我就不让！”陆泽也不肯妥协。
    秦嘉凯心中的火气也冒了上来，刚准备来硬的，却见陆泽脸色一垮道：“秦嘉凯，我叫你哥行不？你就行行好，告诉我原因行不？我改，我一定改！只求你给我个痛快，我求求你了行吗？”
    陆泽此刻的神态颇为低声下气，几乎要带上哭腔了。
    两人前一刻还剑拔弩张的，焦灼的空气还未彻底冷却下来，陆泽的这一表现，着实令秦嘉凯吃惊。他呆呆地看着陆泽，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是秦晓彤的声音：“嘉凯，陆泽，你们都在里面吗？可以吃饭了。”
    “这就来。”陆泽立刻收起了脸上的表情，飞快地转身开门，然而在出去之前，他颇为哀怨地瞥了秦嘉凯一眼，直看得秦嘉凯一身的不自在。
    秦晓彤的视线往门内的两人身上扫了扫：“你们在干嘛呢？”
    没等秦嘉凯开口，陆泽就笑嘻嘻地说：“我在跟他交流感情。”
    秦晓彤闻言看了秦嘉凯一眼，却发现他奇迹般地没有反驳，似乎是默认了。她便也没多问，招呼两人来吃饭。
    这一餐饭吃得很是平静，秦晓彤原先预想中会出现的那种暗战的场景并未出现，不过陆泽和秦嘉凯也没其乐融融，基本就是陆泽跟她说话，秦嘉凯跟她说话，但两人间却没有交流。这种情况对秦晓彤来说已是日常，她并未在意。
    饭后没多久，陆泽就离开了。秦晓彤洗漱过后就回房收发邮件，童忆涵今天给她发了几份修改后的合同要她对其中的某些条目过目做最后确认。
    “姐，你现在忙吗？”外头突然响起敲门声，秦嘉凯那带着一丝犹豫的声音透过房门传了进来。
    秦晓彤合上电脑道：“不忙，你进来吧。”
    秦嘉凯推门而入，视线却有些漂移，始终没看秦晓彤。
    “怎么了？”秦晓彤奇道。
    秦嘉凯垂头沉默了几秒，才低低地说：“姐，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陆泽？”
    吃过饭后秦嘉凯想了很久。不想让秦晓彤嫁人的想法以及谴责自己不该过分干涉她的决定的想法在他脑中互相碰撞，激烈交锋，他最终没法再放任自己的任性。他不能因为心中的恐慌就不顾姐姐的幸福，他不能那么自私。
    秦晓彤眉头微挑，有些惊讶：“今天……陆泽跟你说什么了吗？”
    秦嘉凯点点头，又摇头：“他是说了些话，但我想说的跟他没什么关系。”
    就算没有陆泽，也会有别的男人，他总不能霸占他姐一辈子的。他姐将会有属于她自己的家庭，他终究要离开她的庇护，走向独立的。
    “姐，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秦嘉凯坚持道。
    秦晓彤正了正身体，认真地回答道：“是。”
    秦嘉凯垂下视线，他的心脏跳动得很快，那句话卡在喉咙里，他需要用最大的勇气才能说出口：“姐，我不会……阻止你跟他结婚了。”
    秦晓彤惊讶地看着秦嘉凯。
    她本想高考之后过几天再跟秦嘉凯好好谈一谈，没想到他却提前来找她说了这事，不用她费唇舌，就同意了她和陆泽的事。
    她刚想开口，却发现秦嘉凯有点不对劲——他的双肩微微抽动，像是在哭泣。
    她心中一颤，快步走过去，轻轻揽住了秦嘉凯的肩膀，柔声道：“嘉凯，我跟陆泽的事不急，你不用勉强自己。”
    现在秦嘉凯已经比秦晓彤长得高多了，他垂下头，脑袋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啜泣声大了一些。
    秦晓彤没有动，任由他哭泣。
    好一会儿，秦嘉凯才安静下来。如此哭了一场，他觉得心中的烦闷似是发泄了不少，又觉得自己这么大人了还哭实在羞耻，几乎害羞得抬不起头来。
    可他最终还是退后了一步，用通红的双眼望着秦晓彤道：“姐，我已经想通了。我不会再阻止你们。可以后他要是欺负了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秦晓彤望着秦嘉凯，她看到了他眼中的认真，嘴角渐渐漾出个浅浅的笑容：“嗯，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的骑士。”
    第二天秦晓彤把秦嘉凯已经松口了的事告诉陆泽的时候，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一会儿才激动地抱住秦晓彤转了一圈又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