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推荐阅读:小说大纲里的女主觉醒后(NPH)临时夫妻(nph)【星际abo】洛希极限(H)不情愿的新娘(1V1 西方罗曼)檀宫情事(1v1 现代 gl 纯百)今天也想和死去的哥哥谈恋爱木槿烟云记忆之场吃掉妳阿佩罗的回忆

    沈晚冬细思了片刻,没有躲,也没有逃,紧紧跟了出去。
    昭阳殿外依旧平静,夜很黑,甚至连虫子鸣叫的声音都没有。抬头看,只能看见四四方方的天,只不过在那遥远的南边,似乎火光漫天,给无边无尽的黑夜点缀了些肃杀的红。
    沈晚冬紧随在唐令身后,疾步向正殿走去。
    正殿外守了许多将士,有人在左顾右望,想要趁着黑夜偷偷逃掉;
    有人在小声议论,督主已经将皇上掌控在手,可安国公又带兵杀回来了,现在到底是谁在造反?
    有人在运筹帷幄,国公爷是五军大提督,手握全国最精锐的卫军,而督主只不过有羽林、锦衣等亲军,哪里是荣明海的对手,瞧瞧,人家都把他给围了!罢了罢了,赶紧找个机会弃暗投明的好;
    ……
    乱了,乱了……
    沈晚冬并未站在随着唐令进正殿,而是倚在偏殿的门框,朝里面看。
    殿里依旧死气颓靡,地上躺着三具尸体,其中有个大肚美人,血将她的下半身染红了,配着她的肤如凝脂,有种诡异的凄美。
    各宗亲大臣神色各异,有的兴奋,因为安国公带兵杀回来了;
    有的恐惧,万一唐贼恼羞成怒,来个鱼死网破,大家全都吃瓜落吧;
    有的愁云满面,皇上已经半死不活了,他没有子嗣,那么下个皇帝是谁,不会真像唐贼方才说的那样,是肃王?
    而龙椅上病恹恹的皇帝此时似乎来了些精神,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似乎在期盼着天赶紧亮。
    只见唐令疾步走了进去,他站在高台阶上,缓缓扫视了圈被他拘在殿里的诸人,冷笑数声,他将披散在背后的白发拉到身前来,微眯着眼,借着烛光来仔细看,似喝醉酒般,唇角带着抹满足的笑,幽幽道:
    “本督为皇家鞠躬尽瘁二十余载,愁白了头发。”
    说罢这话,唐令提起剑,隔空扫了遍诸宗亲大臣,挑眉一笑:“荣明海犯上作乱,在皇宫暗藏杀手,毒杀了帝后,屠戮了宗亲重臣。微臣唐令力挽狂澜,拥肃王殿下登基,你们谁有意见?”
    诸人听见这话,登时了然唐贼此番借口祭天祈福,原本就是要将所有宗亲大臣一网打尽,立一个傀儡为帝,随后将所有罪名推在千里之外的安国公身上,如此一来,他还是掌权的督主、假皇帝。
    可他万万没想到,荣明海忽然就杀回来了。
    “督主饶命!”
    “督主,臣愿拥立肃王殿下。”
    “赵大人孙大人,你们不要求他!唐贼,你不得好死!”
    “唐令!就算你机关算尽那又能怎样,还是个断子绝孙的阉人!哈哈哈,老夫只恨不能亲眼看着安国公杀进宫来,取了你的狗头!”
    众人有的求饶,有的谩骂,有的慌乱……生死关头,能冷静自处的实在太少太少了。
    “好烦。”
    唐令微微皱眉,他轻揉了揉耳朵,给殿中持剑静立的数十个黑衣亲卫使了个眼色,笑的很坏:“那就委屈诸位宗亲大臣以身殉道了,把戚秀林和肃王的命留下,其余的斩首。”
    话音刚落,那些黑衣人就抽出长刀长剑,朝着惊慌失措的诸位宗亲大臣杀去。刀子划过骨头的声音,很刺耳,又很动听;鲜血溅到酒杯里发出叮咚之声,很愉悦;嘶鸣声和呜咽声此起彼伏,如同人间炼狱。
    唐令闭着眼,搂着长剑,轻轻移动脚步,似乎在搂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翩翩起舞,血飘溅到他的白发上、溅到了他眼底、溅到了他唇角……他仿佛完全看不到那血流成河,只是徜徉在厮杀所带来的快感里,麻木着……
    当殿里听不到求饶声,听不到悲鸣和咒骂声,唐令终于停止了扭动,他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间炼狱,面无表情。随后,他用剑指向瘫倒在地的戚秀林,淡漠道:
    “不杀你,是看在麒麟的面子,那孩子好歹叫了你几年舅舅。”
    说罢这话,唐令将剑尖指向呆若木鸡的肃王,鄙夷一笑:“王爷呀,你瞧,我将所有人都杀了,这下你登基就没有阻力了。来来来,你上来,拿着这把剑杀掉这个病痨鬼。”
    “督主啊,您为何要将小王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肃王干嚎着,他用双拳砸着大腿,头杵在地上,又哭又笑:“你想当皇帝,你自己去当啊,干嘛非要难为我!求求你了,把玲珑还给我吧,求你了!”
    “孬种!”
    唐令白了眼肃王,一个没站稳,往后连退了两步。他无奈地笑着,闭眼轻声唤着:“初九,你来,你来杀了皇帝。”
    谁知叫了好几声,都没将人喊来。
    唐令忙睁眼,四下环视了圈,并未见到初九的踪影,这些年他也算悉心栽培这孩子了,这孩子倒也聪明,小脑袋瓜子转得极快,一直跟在皇帝身边,从没出过半点纰漏。
    他晓得皇帝大婚后想要生儿子,便让初九一直暗中给皇帝的茶水吃食里下慢毒,一下就是五年。如今皇帝已经毒入骨髓,就算大罗神仙也难治了。
    他也不是没怀疑过初九,但这孩子跪在他脚边,哭着说:孩儿打小就没爹,干爷您将孩儿当成亲生孩子般教养,又善待孩儿的母亲,孩儿就算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他安插在皇帝身边的细作这些年也一直在密报,初九的确忠心,是可以委以重任的。所以他一边用着初九,一边提防着他。
    可这孩子到底去哪儿了……
    “初九呢?”
    唐令皱眉,厉声问立在底下的黑衣亲卫。
    “回督主,小公子才刚拿了令牌,说是奉您的命,有要事出宫一趟。”
    “什么?”
    唐令眉头皱的越发深了,多年混迹宦途的直觉告诉他,这事不对头,可他又说不上究竟哪里不对。先是荣明海忽然杀回来,再是初九失踪,这两件事究竟有什么关联……
    “他走了多久?”唐令沉声问道。
    正在此时,一直病歪歪的皇帝忽然睁开眼,冷不丁说了句:“走了约有一个时辰,荣明海开始攻城,那就说明他已经安全出城了。”
    皇帝脸色依旧蜡黄,只不过这会儿好似忽然有了力气,就连发紫的唇都慢慢在回复血色,他用手肘强撑着自己坐起来,捂着口猛咳了阵儿,吐出好些红中带黑的血。
    只见他用袖子擦去嘴边的毒血,从案桌上将茶盏拉过来,直勾勾地盯着唐令,斯条慢理地把茶水浇到脸上。也不知茶水里掺了什么,刚接触到脸的瞬间,就窸窸窣窣冒起无数小泡,没一会儿,那张蜡黄的脸皮就开始往下掉,露出张清秀苍白的脸,居然是初九!
    “你!”
    唐令瞪大了双眼,口半张着,不可置信地看着龙椅上的人。这不可能,皇帝怎么忽然变成了初九,他囚禁了皇帝五日之久,皇帝从中毒开始就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怎么会变成初九!
    “干爷。”
    初九冷笑了声,捂着口轻咳,他毫不畏惧地迎上唐令阴骘狠厉的双目,嘲讽笑道:“从安国公出征那日起,我和皇上就互换了身份,我易容成他,他装扮成我。安国公出征的第三日,皇上就给了棠哥儿一道密旨,让他快马加鞭传旨带给国公爷,停止西征,回大梁清君侧!与此同时,皇上还给了吴远山密旨,让他暗中策反锦衣卫总指挥使和各卫军指挥使,如今,你内外夹击!一切的一切,就是要引你入瓮,把你彻底绞杀!”
    “畜生!”
    唐令怒瞪着初九,握着剑的手不住颤抖。这么多年辛苦经营,竟被一个娼/妓之子破坏。不,区区一个小畜生,哪里能想得如此周密,是皇帝,皇帝!
    “你该死!”唐令举起剑,咬牙瞪着身中剧毒的初九,他身形有些晃动,恨道:“为什么,我自问这些年待你母子不薄!”
    正在此时,只见玉梁惊呼着从偏殿冲出来,她怕惹怒了唐令,没敢上台阶,跪下底下连连磕头,哭号着求饶:
    “督主饶命啊,他只是个孩子,只是个孩子啊,他一定是被皇帝设计的!”
    “娘!别说了!”
    初九忽然怒喝,打断他母亲的求饶。
    不知是不是毒又发作了,初九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算算年纪,他今年虚岁也有十七了,正是最春风得意的年纪。瞧瞧吧,这孩子面容清俊,鼻梁挺拔得像小山,脸圆圆的,似乎那点稚气还未脱去。
    不过,他眼中却是燃起了火,那种属于少年人一腔正气的火。
    他站不起来,可背却挺直了,高昂起下巴,不屑地看着唐令,道:“不错,您是对我母子有大恩,干娘沈夫人对我母子也有大恩,可您扪心自问,您和沈夫人对我母子心是一样的么?世间所有人和事,都是您的棋子,您将我送到皇上身边,真的是抬举我?”
    说到这儿,初九目中似有泪花,他看着唐令,嗤笑了声,道:“你多疑,狠毒,这辈子有兄弟么?有亲人么?我告诉你,三年前我在御花园中被毒蛇咬了,皇上本来可以静静地看着我这颗棋子死,可他动了不忍之心,给我将毒血吸了出来,他是皇上啊!这些年,他在成长,我也在成长,棠哥儿也在成长,我们是兄弟、是挚友,我们一起承担来自你的所有压迫和不安,直到今天,终于要将你这条蠹虫斩杀,哈哈哈,快哉!”
    “找死!”
    唐令怒喝了声,手上使劲儿,将长剑刺入初九心口,如此还不解气,反复抽.刺,直到看见男孩儿胸口血呼啦差,不动了,不骂了,这才停下。
    “哈哈哈!”唐令笑着,颓然地坐到龙椅上,他看着这满殿的尸体,死了的、疯了的、哭号的……一种前所未有的疲累感涌上心头,他竟被那个毛孩子设计了!哈哈哈!被那个三岁登基的傀儡算计了!
    好手段,好心计!
    只不过他现在还想不通,狗皇帝为何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先让荣明海出征,后又秘密召黑鬼回来。
    为什么?
    唐令只感觉头痛欲裂,他使劲儿地揪着头发,使劲儿地想,究竟为什么,依照他对狗皇帝的了解,这小子看似做了一步,可实际已经算计到百步之外了。
    忽然,殿外似乎响起了喊杀之声,很远,但是迟早会杀进来。
    唐令身子一震,慌乱地左顾右看,瞧见地上倒着半壶酒,他愣了下,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旋开,将瓷瓶里的药汁倒入酒中。
    当做好这些事后,唐令一手拿着剑,另一手紧紧攥着酒壶,跌跌撞撞地朝偏殿走去。
    “老孙,你,你扶一下我。”
    唐令脚软,差点跌倒。他无奈一笑,倚在柱子上,等着孙公公过来扶住他。
    他仰头,深深地吸了口气,摇摇晃晃地走进偏殿,走向偏殿里的两个女人,他的爱人和情人。
    “楚楚,你来。”唐令再也没有力气,瘫软在地。他艰难地抬起胳膊,让那个穿着紫色纱裙的美人过来,笑的温柔:“我,我想抱抱你。”
    “督主!”
    楚楚奔过去,跪在地上,反抱住他。
    她轻抚着他的白发,他佝偻的背,还有他已经老了的面庞。
    “没事,没事,你还有我,有孙公公,没事的。”
    唐令点点头,莞尔一笑,他的手一直在发抖,轻轻地摸着楚楚的柔发,明艳动人的眼,还有那只小巧的耳朵,柔声道:“真是对不起啊,割了你的一只耳朵,把个美娇娘变成了恶罗刹。”
    “就是,数你最坏了。”
    楚楚早已泪流满面,她轻捶着男人的肩,像个小女人的那样。现在,她是楚楚,只是楚楚,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我知道的,你心里其实是有我的。”
    楚楚笑着哭,她凑上前去,轻吻着唐令的薄唇,柔情而缱绻,轻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我会为你杀开一条血路,我会带你出去!”
    “我相信。”
    唐令将那半壶酒提起,他凑近了女人,含泪笑道:“可是我不愿像狗一样逃,你,你愿意陪我一起饮毒么?”
    楚楚什么话都没说,一把抢过唐令手中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大半。谁料那酒刚入喉,她就感觉头阵阵发晕,眼前也开始变得迷糊。
    这种毒,能与他一起喝,她甘之如饴!
    “真好,再喝点。”
    唐令环抱住楚楚,从她手中拿过酒壶,一点点喂她。他就要哄孩子那样,轻轻地晃着她,瞧见她两眼涣散了,昏昏沉沉了,男人凄然一笑,吻了吻女人,柔声道:
    “还记得有一种药叫忘忧水么?喝了它,你会忘记所有的事,你爱的、你恨的……无忧无虑,所以叫忘忧。”
    “你,你给我喝了这个!”楚楚大惊,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她想要起身,却力不从心,只有看着眼睁睁看着这个深爱了一辈子的男人给她喂药。
    不能啊,怎么能忘了他。
    “好好活着,无忧无虑地活着。”
    唐令微笑着,轻吻了下楚楚的鼻尖,叮嘱着:“忘了大梁的一切,忘了唐令,全都忘了,以后嫁个老实的男人,生个孩子,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

本文网址:https://www.haitang4.com/book/15201/3549592.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https://www.haitang4.com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