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养父

    另一方面。
    话说，“沈婵”成名的副作用慢慢显现了出来。
    比方说……传到了她的河北老家去。
    ＊＊＊
    程振国是个一辈子都默默无闻的人。
    他一辈子最辉煌的时候, 是他23岁那一年, 被选拔进了班长老沈的边防队伍, 然后一路走到了缉.毒战场上。
    沈班长是他的救命恩人。
    1992年的一天，边疆贩毒武装分子和边防守军发生了流血冲突。双方开枪走火时，沈班长用身躯为他挡了子弹。事后，沈班长因伤势严重, 不治身亡, 一抔黄土掩盖了骨灰盒。
    自从老班长牺牲以后，他挨不住天天想, 天天想自己如果像班长那样死去了, 那么家里的妻女该怎么活下去？！
    他不能死, 他不想在边境丢掉性命，于是他选择了退伍。后来靠着家里的老叔拉了一把, 成了一个小小的公务员。
    日子好过以后, 他听说沈班长的妻子和情夫把烈士的抚恤金卷走跑路了, 丢下了老班长唯一的亲生女儿——沈婵。这小女孩父亲没了，母亲跑了，只能跟在奶奶身边。祖孙两个食不果腹的，日子过得特别艰难。
    于是, 他把沈班长的女儿接到了自己家中, 当做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不, 简直比亲生女儿还要好。
    结果也是这个养女沈婵……让他在晚年火了一把。
    ***
    这天, 11月13日。
    程振国在家看着报纸, 忽然门咚咚地响。
    开了门，是隔壁的退休干部老王，只见他一脸兴奋道：“老程，你家小婵上电视了！”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快过来看看！”老王的脸都红了，儿子上大学都没见他这么激动过：“你家小婵，上电视啦，现在她可是大大有名气的企业家呢！身价5000万！”
    “啥？！”他不敢相信：“我家小婵？！5000万？!你骗谁谁信？!”
    “对，就是你家小婵！我没骗你，江苏电视台的主持人都说了：身价5000万!”
    老王信誓旦旦。
    程振国奇了怪了：小婵不是去杭州打工了，怎么成了身价5000万的企业家？！ 但是老王打包票，那就是程家养女小婵，程振国还是不相信，于是跑到了老王家来看看电视。
    电视上播放的是江苏电视台《财富零距离》节目。
    主持人十分热情地介绍道：“这位就是沈婵沈小姐……我们刚才说了啊，沈小姐是河北人，年仅24岁，开创了图南工作室，目前的身价是5000万！”
    “是图南这个品牌的身价5000万……”“沈婵”十分谦卑地道。她的眉目如画，白衣素雅，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有古典韵味。
    程振国都看愣住了……别说，这女人，真的和他家小婵长得一模一样！而且名字也一样？！年龄也一样？！
    这真的是他的养女沈婵？
    那个把他气出了高血压的不孝女沈婵？!
    那个执意要生下野种，不惜和程家决裂的沈婵？！
    “……哎呀，老程，你有福气了!”原本是林业局副局长退休的老王，现在可劲儿羡慕老邻居了：“你女儿身价5000万呐，我儿子工作一年才赚个15万。小婵才大学毕业两年吧？好家伙，都上电视台了!今晚，你得请我喝酒！要喝茅台!”
    “别挡着别挡着……”程振国都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把……刚才那个片段，再放一遍，我好好看看是不是我家小婵。”
    “这还有的错？！这不是你家小婵又能是谁？！”
    程振国再仔仔细细看了看女孩的面貌，却是道：“确实是像我家小婵，但是小婵没这么好的面相……这气质看着也不像。”
    “什么气质不气质的？！”老王以为他不肯请客，于是道：“你家小丫头程雪佑，清华的高材生，你家大丫头沈婵，都身价5000万了，你们程家将来还得了了？！不行，这顿宴席必须带茅台！”
    “……这真的是我家小婵？！”
    程振国眼瞅瞅着这台上的“女企业家”，还是万般的不相信……
    他家好吃懒做、未婚先育、还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那个废柴养女沈婵，什么时候这么有出息了？！
    难道……沈婵在外面搞传销，还是行诈骗了？！
    程振国想到这里，立即出了一头的冷汗，这孩子不会真的走上了邪魔歪道吧？！
    ***
    第二天，待在老家半辈子不挪窝的程振国……买了一张南下的火车票。
    前年年末，沈婵未婚先孕，她铁了心要生下那个不知来路的孩子。罔顾家人的劝说。
    当时，他就放出狠话，既然她不肯拿掉这个孩子，那么断绝父女关系。就当他这么多年白养了一头白眼狼!
    现在……没想到是他主动去看沈婵。
    由于妻子回娘家去了，这次，程振国是独自一个人来杭州的。
    到了杭州，程振国问了好几个司机，才知道了去“图南工作室”的公交车怎么坐……
    他半生节俭惯了，能坐公交车绝不打车。上了一班再换一班，如此换了几班公交车，才到达位于新区的图南工作室……
    此时，正是中午饭时间，图南工作室里的人都在客厅休息，老唐和罗潇在打扑克牌，就听到笃笃笃三声敲门声，老唐就举着一手的扑克牌去开门——他以为是孙临沧订的外卖到了，结果看到一个干瘦的小老头站在门口。
    老唐的第一反应是对面看小区的老头走错门了，于是道：“老师傅，花园小区在隔壁。”
    “爸！”程雪佑一脸惊恐状。
    “……”
    一屋子的大男人都沉默了……
    尤其是老唐，他压根没想到这个瘦老头居然是雪佑和老板娘的……爸。
    而程振国走了进来，环顾了一周，没看到沈婵，脸色严厉道：“雪佑，你姐姐呢？！”
    “姐姐的办公室在楼上……”程雪佑自小和父亲不怎么亲密，看他和颜悦色的次数甚少，所以一看父亲的脸色阴沉，她就更加心惊胆战：“爸……姐姐还不知道你来看她了，我，我跟她通报一下，你再上去看她……”
    “不用，你带我直接上去。”
    他就是来看看大女儿有没有什么“违规”行为的，他光明正大了一辈子，也不准儿孙偷偷摸摸行不轨之事！
    “……好。”
    程雪佑迫于压力，只好带着父亲上楼。
    等老头上了楼，孙临沧第一个开了口：“我赌一顿火锅，陈诺这小子今天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陈诺和老板娘谈恋爱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虽然老板娘可能以为他们不知道。但大家都不是瞎子，有眼睛看着他们卿卿我我的，是不是？
    现在……岳父见小女婿……是有的他受的。
    罗潇接着道：“我也赌一顿火锅，老唐今天也有的受了。”
    “怎么扯我身上？！”唐子亚赶紧放下了扑克牌：“你们几个也太不够意思了，刚才怎么也不帮我说点好话？！”
    “来，我的领带。”财务老王把自己的领带递给他：“老唐，你在岳父大人面前总要端庄点。”
    ——人人都知道老唐是为了雪佑而留在图南的，现在是个好机会，所以多让老唐表现表现。
    “还有我的西装，”罗潇也从柜台里拿出了一件西装：“穿上，待会儿在岳父大人面前表现的好一点，说不定老爷子一高兴，就把雪佑许给你。”
    唐子亚赶紧把西装和领带全部换上：
    “哥们几个够意思，晚上杭州印象，我请客!”
    ***
    与此同时，楼上。
    林玛吃过午饭，就忙起了成立运营组的事情。
    “……这购买的1000台新服务器，后天分批次到达杭州，墨晗，我们得找个专业的测评公司，来测试一下服务器的性能好不好……”林玛话说到一半，笃笃笃三声，有人敲门，她道了句进来，雪佑就旋开了门把，后面跟着个父亲。
    两人正在埋头看文件，忽然耳边响起一句：“姐，爸……来看你了。”
    “……”林玛。
    “……”邢墨晗。
    “……哼！”这是程振国。
    老爷子锋利的双眸扫过办公室的每个角落，又在墙上和书架上多停留了会儿……这里是个规规矩矩的办公室，没有任何旁门左道的迹象——例如传销。
    “……爸。”林玛这时候反应了过来，这位可是沈婵的养父啊。
    也就是说……
    这位就是那个……
    因为她要生图图，所以断绝关系的“养父”？！
    囧，这也出现的太突然了吧！
    一点老爷子要来的征兆都没有啊！
    “……程叔叔，您好……”邢墨晗倒是应变很快，立即站了起来：“我叫邢墨晗，初次见面，很高兴见到你。”
    “哼！”
    程振国一声冷哼，打断了他的自我介绍，他不是来听年轻人废话的，目光只放在养女身上。
    “爸，”林玛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来：“您怎么过来了？也不跟我打个招呼……”
    同时，林玛向妹妹雪佑投去求助的眼神：咱们的爸这是咋地了？！咋自个从河北跑到这里来了？！但是雪佑自小和爸爸不熟，也只能无助地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父亲在想什么。
    这位退伍的老特种兵，心思不是两个女儿能猜出来的。
    “我来是问问你……”老人家如鹰隼般的眼神，仿佛能直刺人心：“沈婵，你开的这个公司，缴纳了多税？！”
    林玛明白了，程振国这是查她的公司是不是合法的，立即道：“……10%的营业税，还有我个人缴纳20%的个人所得税……大概……今年纳税3000万吧。”
    “经营的什么项目？！”老爷子盘问道。
    “两款游戏，就是手机上大家玩的那种游戏。”
    “不是赌博软件吧？！”
    “不，不是。”
    “底下那些人，你是怎么招聘来的？！”程振国的戒心仍旧不减。
    林玛实话实说：“是我从各大学校招聘过来的人才。雪佑的两个清华的同学，也都留在这里帮忙。”
    程振国点了点头，看样子，沈婵做的应该是正当的买卖，是他想太多了。
    “……爸，你在杭州安排酒店了没有？”程雪佑的眼神都无处安放：“那个……我们工作室附近有家酒店，我去安排一下……”
    程振国摆了摆手：“不用，我下午1点的火车票，马上赶回去，你妈她今晚要回来。”
    ……听这语气，程振国是跑来杭州，突击检查养女的生意是不是合法的？!检查完了就会回去？！
    于是在林玛完全的一脸懵逼中，雪佑又送父亲走下了楼梯……表演了一出快闪.jpg。
    这位养父也是个行动派啊.jpg
    等送走父亲以后，雪佑从火车站回来，才和她道：“姐，爸没有原谅我们，所以他不肯在杭州多待。”
    ——来杭州看看生意，是他害怕沈婵走歪路。但是不肯接受女儿的宴请，是老爷子独有的倔强，代表他还没能原谅她们。
    想来，这位养父和两个女儿的隔阂已久，却是不是那么好沟通的。
    但是事后，据雪佑和母亲的通话，老爷子当晚和隔壁老王喝了两盅，完全是高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