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节

    按照常理来推断，这话的意思是这两样东西已经不在了。但吴骇却像听不懂似的，接着说：“创世神的魂魄凝实轻盈，亘古不灭，师父，可不可以把它借我？有了这两样，我的神魂应该就能突破界主，这样才能拥有一战之力。”
    凡主深深地看向吴骇，安静地呼吸，半晌才道：“如果是我不想给呢？”
    底线。这是底线了……
    吴骇笑着说：“师父明明说了要毫无保留的，这就反悔了呀。我是真的很想要，好不好，师父？”
    主宰神魂，世上谁人不想要？
    凡主加重了语气：“说了给不了！你要别的吧。”
    吴骇居然也抬高声音，道：“我不管，我就要这个！”
    凡主怒极反笑，无双的面庞格外冷艳逼人，不容忤逆的语气道：“吴骇，你觉得我现在是在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开玩笑，”吴骇说，“师父怎么样才肯拿出来呢？”
    凡主说：“你是在逼问我？”
    如果吴骇回头必定会注意到远处空地上的异常，那些瑟瑟发抖的仙灵神魂正以极快的速度消散。
    气氛已经差到极致，后面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可以说大开眼界。
    小弟子胆子大破天了，他以为他是在跟谁说话，他以为他面前坐着的这人只是创建军盟的都统吗？
    吴骇直视凡主极美的双眸，说：“没有，我是在和您商量呢。”
    “商量？”
    “如果我的无理要求和无礼态度冒犯了您，还请您不要留手，动手吧，我束手就擒。否则我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吴骇说，“只要您答应，我会赢给您看。师父是不信我吗？”
    凡主：“……”就你这点本事？
    吴骇抬手一招，体内位面陡然开启，时间小屋形成虚影降临，将此地笼罩其中：“这样就比位面战场的时间慢多了，可也还是希望您快点考虑，以免耽误时间。”
    凡主收敛笑容，最强位面之主活了这么多年，恐怕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
    吴骇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毫不客气地直视着他的脸，凡主低头，吴骇就蹲下抬眸看他，凡主抬头，吴骇就站起来抱臂看他，凡主偏过头去，吴骇便转到他面前……总之就是在他眼前，避不开躲不了，不说话却胜似说话，存在感怎么强烈就怎么来。
    凡主真的很想给他顿狠的，让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自从吴骇炼化了火焰魂晶以后，主宰级的魂压对他也就造成不了多大的影响，或者说那点压迫感还不至于让眼前这个小鬼知难而退，直接下手吧，可能是正中对方下怀——你不是很看重我吗？有本事当着这些灵身或分魂的面直接下手！
    让外面的人都知道，凡主有底牌也不肯出，且连自己“最看重的弟子”都不放过，比起竭力打位面战，还是保命更重要吧。
    索要得太过理直气壮，让人无语至极却又偏偏挑不出毛病，凡主手中最贵重的创世主宰级神魂，世间唯一，多少创世神梦寐以求想抢也不敢抢，可他说要就要，他就是敢！
    凡主突然很想问，你不怕我吗？就一丁点也不怕我？
    毫无尊重之意？空口说能赢位面战，笃定我不会在这时候杀你，于是我的脸想看就看，我的话想反驳就反驳，我不愿意给，也非要不可？
    如果说吴骇是被他惯得昏了头才敢不识抬举、以下犯上，那作为一个笑话被他怎么样处置，外人都无话可说。但吴骇是个清醒的，很清醒地利用他所给的特别优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无论位面战输赢，若能成功融合了两道神明魂魄，吴骇今后将有了某种选择权和话语权，至少是黑暗之子缚那晔那个层次。
    否则必死无疑……
    谢宇策垂首时嘴角不自觉弯了弯，正色道：“师父不要跟吴骇一般见识，他太心切了，也是为了师父着想，怕师父出事。”
    凡主冷冷地看向谢宇策。吴骇立刻站到凡主身前，挡住凡主的视线，厚颜无耻地道：“师父，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我说的！”
    “不是我不愿意给你，而是你承受不起！”凡主道，“师父不希望你过早地融合顶级神魂，过早地死于非命。”
    吴骇说：“我可以的！我连超主宰境的魂晶都能炼化，更不用说低于火焰魂兽级的其他两道，我早已做好准备，只要师父答应！”
    凡主怔然，下意识地看向谢宇策，谢宇策只觉他的目光有种说不出的意味，就在他即将反应过来时，凡主已经移开视线，继续道：“纵然你的魂魄可以，但你的身体呢？”
    吴骇含糊不清地皱眉说：“总有办法的吧，实在不行换一具……”
    凡主道：“自断后路，自毁前程，我是这样要求你的？”
    “所以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家乡毁于一旦，看到熟悉的人接连惨死吗？”吴骇收敛笑容，沉声说，“师父，你可以，但我不行。”
    凡主默了会，道：“好，我给你一次机会。你要的两道神明魂魄，你自己找，找到就给你，找不到就放弃。无论成败，今后不许你再造次。”
    吴骇说：“就一次啊？有提示吗？”
    凡主道：“别得寸进尺！”
    “好吧师父，这是你说的。”吴骇得意地回头看了谢宇策一眼，又笑道，“可要说话算话哦。”
    凡主：“嗯。”
    此时，所有人面面相觑，都一脸茫然不知所云。
    或许都能猜到那两道神魂还以某种形式存在，但存在的形式有很多，这等主宰层次的宝藏，怎么可能一下子蒙对全部！
    谢宇策的主身仙胎尚在位面战场，正沟通那朵猩红火焰里的暗界主宰：“你知道那两道神魂在什么地方吗？”
    暗主意识道：“什么在什么地方，你说清楚！”
    谢宇策简略地说了下，暗主只到一半，捧腹大笑：“不重要的东西，哈哈，他说神明魂魄是不重要的东西？完整的创世主宰级神魂，和残缺的一小块火焰巨兽神魂怎能一概而论！他这不是在要凡主的底牌，而是在要凡主的老命呢。”
    “凡主答应给一次机会让他猜？”暗主很震惊，“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不过没提示就一次机会跟耍赖没区别，真有那么好蒙，早就被抢走了！别忘了凡主擅长炼器，谁知道他怎么用了，是分散着还是一起用的……说实话，我也很好奇在哪里。”
    谢宇策道：“会不会是地球？”不对……
    暗主道：“你是说凡界？凡主就是靠最强位面弄死龙主的，你口中的地球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存在了。”
    容玄问叶天阳，叶天阳也摇了摇头：“凡界位面变化挺大，而且很辽阔，我也不清楚。”
    容玄陷入沉思，如果连叶天阳都不知道，那么凡主这么问，就是存心出难题了。
    容玄心想：“如果吴骇想的是，先说出一样凡主舍不得拿出来的至宝，再提出我先前说的次一级的宝物，凡主心理上比较好接受一些……也许他并没打算猜出来。”可眼下绝无仅有的机会，错过了可能没有下次。
    容玄并没去凡界，没有亲眼看到吴骇的神情，因此也说不准，但依旧对他的勇气和野心表示欣赏，平日里神医老神在在看不太出来，但关键时候却如此犀利：“小看他了，我提出的要求只是对位面战有利，而吴骇提出的要求比起位面战似乎更倾向于对自己有利，他是在趁火打劫吗？”
    凡主能清楚地看到吴骇的笑容，笑得太自如，好似信心满满。凡主不由有那么点不安，却又想到身在局中，反而容易一叶障目。吴骇年纪轻轻，几乎一直都在他视线范围内活动，得到信息少之又少，纵使得到太多信息，也不一定能知晓凡界的秘密。
    ……这世上知晓凡界秘密的存在已经死绝了。
    然而——
    吴骇抬手往上一指，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凡主瞳孔畏缩，是非常清晰的缩法，像是异常震惊。
    难道蒙对了？
    在场的人不由背脊发麻，沿着吴骇的视线往天上看，一片蔚蓝，唯有三两道白云飘飘。
    吴骇躬身一揖到底，规规矩矩地说：“还请师父把日月给我。”
    凡主沉默良久，叹道：“你是怎么猜到的？”
    众凡主一脉弟子：“！！！！！！”
    吴骇道：“好比龙躯放在地球上一样，像主宰神魂这种珍贵的东西当然不会放在力所不能及之地，多半也在附近，甚至就在我们身边，除了日月再无其他可能。”
    “仅此而已？”凡主感到不可思议，“没有魂力波动，无法感知，就连过来这边的主宰都不知道，你怎么猜到的？直觉？”
    “地轴偏了二十几度，如果不是因为地轴偏了二十几度，不会有四季的变化，而偏角是由于月球的引力，地球的特殊性是太阳和月亮共同造就的结果。”吴骇说，“我早就感到奇怪了，地球的昼夜是日升月落带来的，既然世上存在光与暗法则，那么为什么还有日月这种多余之物？”
    吴骇道：“我曾经尝试过创造球形大陆，利用定点光源和球体自传来模拟昼夜更迭和时间推移，但是才刚以魂力驱动便抽干了全身灵力，可见地球的自传是需要消耗大量能量的，但这些能量从何而来，而且星球与星球之间的引力又是从何而来？”
    吴骇顿了下，继续道：“我曾想过要利用有吸引力的天材地宝来实现，或者利用阵法，但因为这些星辰真实存在，时刻处于运行中，如果以阵图来实现，会消耗海量能量，师父你并不精通阵法，所以不现实。”
    凡主：“……”
    “地球就是凡界，凡界乃最强位面的重中之重，说是凡界所在宇宙的中心也不为过。而星辰与星辰间的联系，既非属性法则，也非阵图，过于复杂精密，纵观银河，乃至整个宇宙星河，星辰间的运行，有些类似于微观结构中的原子、中子等，粒子外在似乎不消耗能量，但会随着时间的增长而衰变。星辰不也是这样吗，不同体积的恒星随着时间的推移分别死亡变成中子星、白矮星、黑洞……”
    凡主所创之物暗含道理，如果要去深究，复杂得去了，但也扛不住吴骇这样简单粗暴的类比诠释，道：“扯远了。宏观和微观还是有很大差别的，你不能说它们一直在绕旋，就是一样。”
    吴骇道：“我说相似，比如随便一块金属，精细到极微处，粒子内部组分高速运动，外部却不消耗能量，内部能量守恒。”
    “师父是炼器师。我从不认为师父是糟糕的仅通皮毛的炼器师，因为我从没见过比我所在的宇宙更精密的器，太过庞大超出了一般神器的范畴，以至于我都不知道如何称呼它的等级。”
    凡主说：“……继续。”
    吴骇说：“如果宇宙星辰是一件件庞大的器组成的，那维持运行的应该是原始宇宙也无法消弭的，切实存在的，某种能够循环利用的极高等能源物质。”
    “比如魂力。”说到这个，吴骇止不住心惊，太强了，凡主太强了！
    “既然顶级神魂可以是固体，可以有光耀和热度，很轻，非肉身或器不可承载，很像不是吗？宇宙真实存在的星辰，星辰间的运行，不是阵图就是器，师父又擅长炼器，确实那些正在运行的星辰能拿来攻击，往大了说，这整套运行中的宇宙星辰，都可以看作是处于激活状态的大杀器。”
    “而它的核心，就在我们眼前。”吴骇抬起手来，指向天空，道，“只可能是日月。”
    “这也就很好地解释了树木向阳而生，根朝下，冠朝上，地心肯定有能源这个不用多说，而最大的能源体就在上空。”
    “漫天星辰不过是陪衬，日月才是主体。要如何藏一滴水，那就是把水放进大海里。”吴骇道，“我猜的对吗，师父？”
    另一边，暗主陡然想道：“不太对！这轮烈日，还有这轮属阴的寒月，早在凡界创立之初就已经存在了！”
    利用自身旋转来演化出昼夜变化，这招能引来宇宙本源之力的馈赠，曾被多少仙灵相继模仿。但这里才是一切的起源地，凡主的演化才叫巧夺天工、登峰造极。
    谢宇策绷紧了脸，目光落在吴骇的脸上，不由带了些灼热的意味。
    凡主接着道：“你可知在龙主死之前，日月就已经存在了？”
    吴骇额了一声，摇了摇头：“不知道。”
    吴骇啧了一声，说：“如果我早知道，可能就不敢这么猜了。”
    “不，你都猜出‘诸天星辰’了，自然也能猜到我会把珍贵之物放在最安全的位置。”
    “诸天星辰？”吴骇说，“我就随口一说，我曾在清寂岛上看过一些炼器相关的资料，而且师父以前也给过我两颗星辰保命，我想既然星辰可以是杀器，何不把星河也炼成杀器……转念一想，既然我这个外行都能想到，师父肯定早就已经想到了。”
    “嗯。好一句把滴水放进大海里，凡界地球是重中之重，放在眼前才安心……你这么一解释显得那些找到凡界来却找不到神魂在哪的神明很是蠢笨。”
    凡主悠然道：“以前也有太阳，但以前的太阳没有这么稳定，那是用仙魂为器灵炼制的，但没有主宰级神魂好用。以前月亮也没有那么大的威能，要均衡主宰神魂的力量，演化出确切的昼夜变化，需要离得很近才行。但自从得了道古翼族阴属性界主神魂，以此重新炼制月球，随着它自身的力量越大，也就可以离得更远些。”
    主宰神魂有用，但如何用却是大问题，只有炼器师感兴趣。
    暗主擅长炼器，也曾打过主宰神魂的主意，但费尽心思派鬼魂来找，甚至和凡主共事创立阴曹地府，直到后来分道扬镳，也没能得到半块神魂，最后他捣毁了阴曹地府，天庭也被捣垮，合作无疾而终，凡界的辉煌也走到尽头……
    但一直以来，主宰神魂的所在地都在凡界最大的秘密之一，别说普通仙灵不知情，就是界主甚至主宰也猜不准，比如暗主。
    “没想到……”暗主也属于消息闭塞的典型了。他分出一抹神识到凡主弟子身上只是出于好奇，为了窥探位面战，看看不孝子，却没想到知道了这等秘辛。
    小鬼一语惊醒梦中人。暗主不免胆寒，谁都知道那些星辰都有杀伤力，但活在外面的那些恐怕谁都不曾料到这些星辰能伤及神明。
    一颗星辰不够，漫天星辰为一整体呢。
    整个宇宙星辰都是杀器的集合体……而且还是出于激发状态的大杀器。
    凡界又是另一件大杀器，把另一件庞大杀器的能源核心放在凡界旁边，谁敢抢？谁会去抢？与他同期的古老主宰谁能猜到？毕竟日月早就存在了！
    吴骇顿生庆幸，突然放心了：“我以前一直不敢提，是以为拿走了日月，就不会再有日月，会令地球元气大伤，看来只要师父在，日月星辰应有尽有。”
    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