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后座

    晚饭时间，月考成绩出来了。
    “走!去办公室看成绩!”
    “走吧!”
    ……
    教室里嘈杂了一会儿，很快就安静了，大部分人都跑去了办公室看成绩单。
    只剩下了教室第一排坐满了人，以罗浩为代表的倒数前十，没有一个愿意去看自己的成绩。
    考的怎么样舒杏心里还有点数，考得好是不可能的，这个月她没怎么学习过。
    舒杏的同桌林雪原看出了她的失落，鼓励她去看成绩:“成绩出来你又没看，万一考得好呢，你又不是我。”
    林雪原知道，舒杏能和他成为同桌是因为她上次月考考的很烂，班级排名的中间位置才是她的正常水平。
    “你都说是万一考得好……”舒杏被打击到了，她恹恹地趴在座子上，根本不相信自己能考好。
    林雪原什么都没说直接走出教室。
    “唉?你去哪儿?”
    “啧啧，可能是给你看成绩去了。”罗浩把脖子伸的老长来看热闹，“社会我林哥，人狠话不多。”
    另一边，办公室。
    办公室挤满了人，班主任把椅子移的老远，抄着手，把自己的办公桌让给这群伸头探脑的学生。
    林雪原就在这时走进来。
    几个和林雪原关系不错的男生看见他，调侃道:“呦~稀客。”
    林雪原没理会他们，眼前人挤人维持一道密不透风的墙，他还没见过其他人看成绩的景象，就跟饿虎扑食一样。
    幸好，林雪原个子高又瘦，还挺会趁虚而入，没多久就挤到了最前面。
    舒杏的成绩林雪原觉得没必要从第一排开始找，他就从最后一排开始找，没想到第一眼就看到一个眼熟的名字——罗浩，没错，罗浩打破了他一学期的倒数记录，蝉联冠军，而林雪原自己，则是第叁名。
    林雪原默默地一排一排看，最后在班级正数第叁十七的位置找到了舒杏，他极为自然地掏出手机，在身后同学惊讶的目光下，拍照，走人。
    “傻笑啥呢，进步了两名!林雪原你这次考的不错哦~”
    对于身后同学的揶揄，他不理会。
    舒杏坐的笔直，她既期待又害怕林雪原带回的消息，从林雪原进来的时候，她就没眨过眼睛。
    “看我干嘛？”林雪原疑惑歪头。
    “啊，我以为你去办公室看成绩了。”
    原来林雪原没有去办公室，舒杏的肩膀立马就垮了，表情失落。
    “我没有说我没去啊。”林雪原拿出兜里的手机，打开相册给舒杏。
    舒杏受宠若惊的捧着手机，又想起来这是学校，把手机藏在桌盒里来看。
    “傻不傻?”林雪原笑她紧张的样子，“你这个脑子居然没有考倒数。”
    “耶！”
    舒杏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没有在倒数，反而比上次进步了十多名，她简直想拉着林雪原起来跳舞。
    “什么让舒杏你们高兴?”
    罗浩一把头支过来就看见舒杏手里拿着林雪原的手机，睁大了眼睛。
    “卧槽林雪原你不会是直接去拍成绩单了吧，班主任晓得了你要完。”
    林雪原撇了一眼大惊小怪的罗浩，懒得理他，他现在不想和倒数第一说话。
    “舒杏你帮我看看我的成绩嘛，有没有考出倒数前十？”罗浩虽然知道自己成绩差，但他对自己的成绩始终抱有希望。
    他的成绩舒杏不好说，舒杏叹了口气，垂着眼帘对他要了摇头，把手机给罗浩，让他自己看。
    罗浩好奇的脸由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舒杏莫名其妙幻想出了他跌坐在地上的场景，只见罗浩面色苍白，还回手机后一个人在座位上喃喃自语。
    “今晚上回家恐怕是要活不成了……”
    看着还挺可怜的，舒杏不打算笑话罗浩，当她准备把手机还给林雪原的时候，正好瞧见一张灿烂至极的笑脸。
    虽然林雪原笑的时候好好看，但是这种落井下石的行为很不好。
    罗浩忽然想到什么顿时喜笑颜开，他跑到林雪原的位置上，附身在他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才听得到的声音说:“你继续傻乐吧，这次舒杏考得好，我看你以后怎么跟她做同桌，嘿嘿。”
    舒杏听不清罗浩到底偷偷摸摸跟林雪原说了什么，她看了一眼他们，看见林雪原的笑意僵在了脸上，渐渐消失。
    罗浩开心过后走了，舒杏为林雪原怎么了，林雪原只是摇摇头，然后一整晚什么都没讲。
    舒杏不知道，林雪原心思单纯，他可以因为她成绩进步而舒一口气，高兴一个晚上，还不知道，从来无虑无思，只图逍遥自在的林雪原，会在罗浩的玩笑里慌张无措，心底也会因人生起忧虑的心绪。
    按照惯例，晚自习换座位，全班学生在教室外等待抽签和选座位。
    第一位抽签的人依旧是莫巍，外面的人都望着，好奇被抽中的幸运儿是哪位。
    莫巍的成绩一直稳定在全班第一，年级前十，长得好看性格又好，任何人任何时间问他问题他都不会拒绝，没有人不想和他坐同桌。
    班主任展开小纸条，念出一个女学生的名字，随即一个扎着马尾、皮肤偏黑，高挑的女生走了进来。
    大多数女生都不希望莫巍的同桌是除了自己以外的女生，包括舒杏，看着那个阳光明媚的女生，舒杏的心情是酸的，呼吸都变得难受起来。
    直到班主任叫她的名字，让她进去。
    一个同样扎着马尾的女生站在讲台旁，看到走进来的舒杏，用露齿的笑和她打招呼。
    舒杏的新同桌是班里最活跃的学生之一，舒杏对她的印象很好，低落的心情明媚了一些。
    “我们坐哪里吧。”同桌指了指中间靠后的位置。
    “我都可以。”舒杏没有意见。
    跟着新同桌来到新位置附近，舒杏才发现，他们前面就是莫巍的背影。
    怎么会，莫巍身边的位置怎么会被空着?
    “舒杏你愣着干嘛，我坐里面了哦。”同桌说。
    “哦……好。”
    舒杏的同桌笑着拍了一下前面的女生，女生也笑着打了回去，两张桌子被撞得砰砰响，两个人眉来眼去。
    原来莫巍的新同桌和舒杏的新同桌是好朋友，坐前面的女生帮后面的女生占位置，虽然班主任不允许这样做，但是也没有人管过。
    一张课桌隔着，这是舒杏六年与莫巍最近的距离。
    这件事情发生的概率，在舒杏心里无异于是奇迹，熟悉的白色制服，明明近在咫尺，一种不真实感让她心跳如鼓。
    不过很快舒杏就知道了，坐莫巍身旁的感觉，并不好受。
    他的同桌会问他题，那种复杂到舒杏第一眼就放弃的题，无论莫巍在干什么，他都会放下笔，看题，然后用低沉温和的声音跟她讲解。
    不仅仅是他的同桌，所有人的问题，他都会仔仔细细讲，似乎没有什么他不会，只要是合理的要求，他都不会拒绝。
    “你会做这道题吗？”舒杏推出月考试卷，小心翼翼问她的同桌。
    “这道题老师不是讲过吗，很简单的？”
    “哦……好。”舒杏有收回了卷子，她还是再看看抄的笔记吧。
    舒杏又看了十分钟，她真的看不懂，只好又问同桌，同桌拿着她的卷子看了几分钟，居然也看不懂。
    “哈哈，我突然也不会做。”同桌尴尬地笑了笑，“第一名在前面，你不问吗？”
    是，舒杏不敢问，要是她的同桌不大声说出来，她真的不会去问莫巍题。
    她犹犹豫豫伸出手，看见自己的手指慢吞吞地触碰到他的背，体温隔着一层布料传到她的指尖，烫得惊人。
    “哪道题不会?”她的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温和。
    莫巍已经好久了，没有跟她说过话。
    舒杏知道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委屈情绪徒然酸了鼻尖，不争气的眼泪也积蓄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她抵着头，不想让别人看见。
    试卷被轻轻抽走，她听见他问:“是这道题不会吗？”
    “嗯。”
    “这道题比较简单，但是过程比较复杂……”
    莫巍用低沉的声音一步一步为她讲解，似乎这是一道具有挑战性的题，值得他用很长的时间帮她分解。
    舒杏渐渐发现是自己从一开始就没学懂，她不懂公式，不懂定理，莫巍其实是在给她从头讲起。
    这是一道简单到不行的题。
    “会了吗？”他问。
    “嗯，谢谢。”她低着头说。
    一包纸放在她的手腕旁，小小的，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有什么不会可以直接问我。”
    等舒杏抬起头，莫巍已经转过身去，再次背对她。
    “舒杏，放学你想去吃小吃吗？”
    “不行，我写完作业得早点回家。”
    已经打了最后一道下课铃，依旧有不少学生留在教室里复习，舒杏也坐在自己座位上，一边短发挂在耳后，低头写着卷子。
    林雪原背好了书包蹲在她课桌旁边，手指扒在课桌边缘，瞧着她认真的侧脸，今晚的林雪原有点反常，他居然没有直接回家。
    “书店旁边开了一家新的烧烤店，超级好吃，我请你去吗？”林雪原冲她眨眼睛，竭尽所能诱惑舒杏去吃夜宵。
    “抱歉我真的一点都不饿……”舒杏即将脱口而出的拒绝在看见林雪原的表情时止住了，“……下次好不好？”
    “好吧，那我一个人去了，拜拜。”
    “拜拜。”
    林雪原走了，背影失落。
    舒杏是看着他走的，想起林雪原蹲在地上望着她那可怜巴巴的表情，有点愧疚。
    实在抱歉，今晚上她已经有约了。
    舒杏看了看手腕的表，十点叁十分，差不多了。
    前面开始收拾书本，笔被放回笔袋，装好几本书，其他的东西整整齐齐收回课桌，最后椅子推回桌子下。
    莫巍走了。
    舒杏依旧低头鞋子卷子，她握着笔，在草稿纸上写着无用的数字，心思跟着秒针跳动。
    一百二十下，两分钟到了。
    她也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