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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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熟?”
    宓时晏略一沉思,“不过好像也不是那么熟悉……错觉吧。”
    年安微微皱眉,脑中一闪而过某种惊异的念头,然而没来得及抓住,便消失不见。
    正午刚过不久,太阳洋洋洒洒地落在地面,年安毫无阻碍地进了小区,里面很安静,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根据手机上的信息,绕过一栋栋布满青苔的筒子楼,最终找到了他过户的那栋,一眼往上看,尽是凸出楼墙外的黑色的防盗网。
    密密麻麻集中在一起,多的让密集恐惧症患者起鸡皮疙瘩。
    楼道很黑也很潮,空气里滋生出一股霉味,声控灯年久失修,感应不大灵敏,非得人用力跺跺脚才亮起来,一看就是很久没人修理。年安抬头看向那忽明忽暗的灯泡,忍不住说了句:“听说我爷爷死前就睡在这儿——怎么感觉我跟进了鬼屋似得。”
    他话音刚落,头顶的灯像是被用光了最后一丝力气,忽地一下灭了,楼上传来一阵东西坠落的声音,年安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手被人用力一拽。
    “怎么?”年安习惯了黑暗后,回头看宓时晏,“抓着我做什么?”
    宓时晏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灯好像坏了,别坐电梯了,感觉太久没维护,挺危险的。”
    年安看了眼贴满小广告的电梯,不知为何,脑中浮现起先前与宓时晏共事时,一次大楼熄灯,他以为有小偷,结果被宓时晏袭击摔坏手机的事情。
    悠然记得当时这人是一副惊魂未定、好像见了鬼的模样。
    “我还以为你担心鬼打墙。”话音刚落,年安就感觉抓着自己的手紧了几分,他张了张嘴,眼中的笑意愈发浓厚,半笑不笑地说:“你怕鬼?”
    “……”宓时晏脸一燥,故作冷静地说,“这世界怎么可能有鬼,你想多了。”
    “那可不一定。”年安故意把手抽回来,抬腿踩上台阶,朝上走了几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没亲眼见过可能只是因为你看不见,而不是他不存在。”他停下脚步,转过头,踩在下一个台阶的脚步突然顿住,瞳孔倏地收缩——
    “你背后……”
    多年风吹雨淋生出铁锈的窗户在被拉开时,不免发出一道令人牙酸的声音,宛若岁月的悲悯。寒风吹进来,给这异常安静的楼里无端添了几分阴森。
    年安收回打火机,准备重新揣回兜里,结果却被半路截胡——连同藏在口袋里刚刚拆包的烟一起,被宓时晏一并没收。
    年安又摸了摸口袋,发现里头突然多出两根棒棒糖。
    这次换品种了,不是圆球棒,出自否二家的水果糖,扁的。
    宓时晏听人说,这个厂商的棒棒糖没那么甜腻,而年安也不大喜欢吃甜的。
    “时间久了,这儿就天天遛贼进来,上回有一小姑娘差点给人贩子从家里抱走——不过现在快过年了,楼里的人最近都不在,只剩小几户白天也都不在家——没见过你们,我还以为你们也是那人贩子。”
    年安:“……”
    宓时晏:“……”
    有像他们这样这么帅的人贩子么?
    老大爷叼着烟,吐出一口浓厚的二手烟,低咳一声,扯着嘶哑的烟嗓继续说,“欸,瞧你们一声名牌,总不会也是来租房子吧?”
    “不是,”年安重新把糖塞进兜里,“家里老人说以前住这儿,有东西落了,我就过来找找看,第一次来,瞎摸的地方,不熟悉,不好意思了。”
    “这样啊,不早说!”老大爷一拍大腿,又看向宓时晏“对不住啊小伙子,我也没想到你反应那么大,吓得我以为见鬼了呢。”
    宓时晏:“……”
    年安想到刚刚的事,没忍住低低笑了一声,被宓时晏狠狠拽了一下手腕。
    他一点都不收敛,反而还眯起眼睛,意味深长道:“可不是见鬼吗?”
    年安那两个字刚脱口而出,还没来得及补充完整,甚至那位老大爷只是伸手碰了下宓时晏肩膀,就吓得他整个人冲上去抱住年安,头都不敢回,以为后边真闹鬼,腿都吓软了,还不忘把怀里的人死死按在自己胸膛上,振振有词地念着阿弥陀佛恶灵退散。
    年安:“……”
    念完了,年安伸手拍拍他,想说话,宓时晏却又趴在他耳边,故作镇定地说:“别怕,有我在。”
    真是神了。
    年安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也能再重返青春,体验一把什么叫做心动。
    虽然当事人被‘鬼’吓得腿脚发软,怔在原地,半天也没敢睁眼睛。
    第57章
    “我在这儿住了大半辈子, 只要在我之后的住户, 我基本每个人都认识呢!”
    “这么厉害?”年安附和夸了一句。
    大爷立马嗯哼一声,鉴定于年安给了他一包好烟, 所以特意带两人上楼。楼道里的灯依然忽明忽暗,年安本来打算走楼梯的, 那大爷嗨了一声,说:“别看我们这电梯旧,这可是后来上楼加盖, 后装上去的。”
    “后装?”年安一想,才发现这片筒子楼和其他地方不大一样, 比较高。
    大爷说:“是啊, 之前本来要拆迁, 但后来不知怎么的,又不拆了, 反而往我们上边加盖,有点高, 后来为了方便爬,又特意装了电梯。整栋楼里你翻都翻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也就这电梯最值钱。”
    最值钱的电梯也因为常年没有人员过来及时维护修理,按钮有些失灵,里头灯光忽明忽暗不说, 三人走进电梯后, 那门就跟失灵似得, 关关合合, 就是不合并,愣是让年安想起恐怖电影里的情节。
    他侧头看了眼宓时晏,发现对方低着头,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故意后退一步,凑到对方身边:“怕不怕?”
    宓时晏:“……”
    电梯门总算合上,所幸上升的时候没出什么问题。
    走廊里的光线极其昏暗,周身还堆了不少东西,零零散散的摆在旁边,只空出一条只能一个人走过的小路,年安皱着眉头歪歪扭扭地走了一会儿,总算停在一扇生了锈的铁门前,因为太久没人来,蜘蛛网都吹了下来,年安个子高,一个不注意直接蹭到那蜘蛛丝。
    宓时晏在后头见到,连忙伸手把蜘蛛丝弄了下来,确定年安头发上没有后,才皱着眉头一脸嫌恶地甩了甩手。
    “你两是兄弟吗?”大爷突然问。
    年安嘴里叼着棒棒糖,半笑不笑地看了眼宓时晏,抢在对方前头开口:“是啊——来,弟弟,帮哥哥开个锁。”
    宓时晏:“……”
    大爷本来还想给年安讲讲旧事,然而电话不合时宜的响起,便匆匆忙忙地转身离开。
    年安掏出口袋里的钥匙,递到宓时晏眼前,“给。”
    宓时晏回头看了眼大爷,确定对方离开后,伸手抓住年安伸到他面前的手,愤愤地抓了两下,低头在年安嘴上亲了口,“谁是你弟弟?”
    年安推开他:“别随便耍流氓,小心我报警告你啊,前夫。”
    宓时晏听到前夫两个字,眉头一跳,想说什么,又看着年安那副狡黠的模样,涌上来的脾气都给他磨没了,只能愤愤不平地嘟囔道,“再不济也该是男朋友吧。”
    “……”年安眯了眯眼,故意道,“我可没同意。”
    宓时晏手一抖,钥匙啪嗒一下砸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意图说些什么,然而年安却踹了踹门,灰尘在空气里抖了两抖,“别废话了,开锁。”
    复婚不成退而求次给自己新封了个男朋友名号,还惨遭拒绝的宓时晏只好心怀不满又任劳任怨给年安开锁,结果太久没开,里头生锈,折腾半天才终于扭开,谁知道这次门又卡住了。
    年安其实脾气不大好,耐性也挺差,不等宓时晏打开,拉开对方,后退两步,上去就是一脚,老旧的门被踹得发出悲鸣,终于缓缓打开。
    宓时晏看着双手重新揣回兜里,再次恢复优雅的年安,愣怔在地。
    年安进门后,才发现宓时晏还站在后边发呆,眉峰一抬:“怎么?第一次见到暴力场面,吓着你了?”
    宓时晏回过神,连忙跟上年安的脚步:“不是,就……”
    “就什么?”
    宓时晏不知想到哪去,才问他:“脚疼不疼?”
    年安:“……”
    宓时晏这人,初识他的第一印象是傲,骨子里都是含着金汤勺长大,带着少爷脾性的目中无人,尤其最初两人互看不顺眼,近乎就是用鼻孔看人,厌恶与冷漠毫无遮掩的摆上台面,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和年安不对付,想和年安离婚。
    但现在那份厌恶转为喜欢、甚至爱后,性格里的本性一下子就暴露出来。
    喜欢幻化成一双无形的手掌,将那层傲慢的外衣一点点剥下来,露出内里近乎青涩且笨拙的本性。
    情话不会说,脸皮出乎意料的薄,一逗就脸红,欲擒故纵了看不出,就会着急,偶尔还会患得患失。学着做饭,学着关心,学着怎么照顾人。
    有点笨拙,却小心翼翼地捧着真心,试着告诉年安,看,他真的很喜欢你。
    二十多岁的人,在年安面前,眼里却闪着少年独有的光。
    鲜活又耀眼。
    年安想,要是自己也真是二十三四岁就好了。
    太多年没见过光,屋里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年安被呛的低咳两声,捂住口鼻用手挥了挥。
    这房子面积不大,两室一厅,虽然家具都被防尘布盖住,但也可以看出来这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年安跨过客厅,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他掏出手机点开相册,先前拍了遗嘱照片作为备份,年父上头写明,说房间里有个保险柜,里头装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年安推开房间,里面布置很简陋,他还在床头柜上看到一个被倒盖的相框,上面铺着一层厚重的灰,挡住了玻璃,年安从宓时晏口袋里抽出张纸巾擦了擦,才终于看清相片里面的人,顿时一愣。
    照片里是孩童时期的年父,与他幼年有七分像,乖巧地坐在陌生男人——或者应该说是他爷爷腿边,略显羞涩。背景正是在这个家的客厅,沙发是木头,硬的,不是一家三口之照,因为据说他奶奶当初为了生年父,而难产过世。
    拍照片的人很用心,不是随随便便拍拍,在那个胶片相机年代,还努力的给画面构图。
    年安看了眼,便重新放下,倒扣在床头柜。
    连人过世了都没收起来,想来这个相框很重要,但不知为何,年安有种直觉——重要的不是相框,而是特别用心去拍照的那个人。
    这种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
    保险柜被放在空荡荡的衣柜里,年安按了两下才发现,年父没有留下保险柜的钥匙。几十年前的保险柜其实也就是个加多几层锁的柜子,铁制,但不是很重。
    遗嘱上年父写明了要把保险柜保存好,那么这间进贼概率极高的房子就不能放。虽说这么旧的东西不一定有人拿,但就怕真有那么几个脑残偷走。
    “要走啦?”
    下楼时,那大爷还在楼下,不知跟人说什么,刚刚挂了电话,眉眼里含着一丝烦躁与戾气,不过对年安的语气还是不错。
    年安点点头,大爷突然又说:“这是把什么东西带走了?”
    “家里老人吩咐的东西。”
    年安走前把保险柜擦了擦,太多年没人住,水费都没交,还是宓时晏特意跑下去买了瓶矿泉水上来粗糙的擦了两下,才抱着拿走。
    保险柜不重,里面装的东西也不多,年安颠了两下只能推测应该是纸张类的东西,还没踏出大门,就被宓时晏抢走拿在手里,末了还把钥匙丢给他,示意他锁门。
    大爷盯着宓时晏手里的保险柜看了一会,突然伸手一下拽住宓时晏卫衣的连衣帽,正在下台阶的宓时晏差点没被他拽的向后倒去,多亏年安手疾眼快拉住他,回头皱眉道:“有事?”
    大爷连忙放手:“哎对不住,一着急就下意识拽了。”他快步走到宓时晏面前,敲了敲那保险柜,“……这不是年家的那个保险柜嘛!小伙子,你姓年?”
    “是。”年安说,“您怎么知道?”
    “这柜子做的时候,我还帮过忙呢,你瞧这锁头就是我按上去的。哎哟你瞧我这记性……你爸是不是叫年合盛?”
    “对,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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