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白思衍小声和她说道：“我知道之前的事情又不怪他……”就是想起来了就心里有点憋屈=_=
    闻听非安抚的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白思衍反手搭在她的手上，轻轻握住，然后微微摇了摇头，“没事。”
    等到小赵和先祖大妖怪从直升飞机上下来，赶到了这个新工业园区的工地之后，“唰”的一下，便被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锁定住。
    就算是面对这么多人的目光，小赵依旧神态自若，还笑着主动打了个招呼：“大家好，大家好，不好意思，麻烦大家久等了。”
    团团已经把被晃晕成蚊香眼的七棱柱铁器随意的放在了面前的塑料桌子上，深蓝色的大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怀天真和好奇的看向了味道特别特别好闻的先祖大妖怪。
    除了自己一直在认真的看之外，团团还不忘伸出小爪子，一直抓着它爸高盛的衣袖，使劲撺掇着让它爸也看向那边。
    高盛摸了摸自家狗儿子的头，低声道：“人家还在说话呢！”
    “那等下我们也去说话吧！”也多亏了团团现在是人形，不然的话，尾巴估计都兴奋的摇晃成电风扇了。
    白思衍瞥了团团这只小家伙一眼，突然之间，对于这只小哈士奇成精的原因也有了些许猜测：这趋利避害的本能也是有点过于厉害了，明明小家伙什么都不懂，遇到好事之后，自己想往前凑不说，愣是连它爸都没落下……
    旋即，白思衍又挑剔的瞥了一眼先祖大妖怪身上的衣服打扮——居然还是当初照抄他变的那身，哼！
    就因为上次先祖大妖怪的事情，白思衍回家之后，就把自己那身毛衣、裤子全都压箱底，再也没穿过第二次。
    闻听非好笑之余，又伸手安抚的拍了拍白思衍的手臂，然后也主动站起身来，走到眼神殷切渴望的望着她的先祖大妖怪那边，询问了一下先祖大妖怪近来的情况，简单闲话了几句家常。
    “这就是那个人面像铁器吧？”小赵热切的目光已经直勾勾的落在了塑料桌子上。
    “是啊！”刘胖点了点头，还忍不住叹了口气，朝着团团示意了一下，忍不住笑道：“刚刚小孩和它玩，好像有点玩晕了……”
    “啊，没事，没事。”小赵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一副手套，戴好，然后才将这只七棱柱铁器拿了起来。
    才刚刚勉强从被哈士奇玩耍的蚊香眼中恢复过来，这只七棱柱铁器七个面上的脸，虽然依旧失落，但是，好歹不像是刚刚那样，整个都晕过去了。
    “你好！”小赵还很有礼貌的先问候道。
    “它不会说话耶！”团团的目光虽然还在不停的打量先祖大妖怪那边，但是，听到了小赵的话语之后，还是转过头来提醒了一句。
    小赵有些担心道：“是因为在墙壁里面没有保存完好的原因吗？”
    旁边的工地负责人听到关键词之后，突然一阵，猛地回神，下意识的就开口表示道：“这是墙面，又不是保险箱！它是自己生锈的！”责任绝对不在我们施工方！
    白思衍倒是凉凉的瞥过来一眼，瞅着那个成精都不完全的七棱柱铁器，随意道：“我看，还是先问问，它究竟是怎么进入到这面墙里面，并且，把它自己的本体都拆成七片的原因吧！”
    一直没吭声的秦特助倒是终于按捺不住好奇的出声道：“可是，它不会说话啊！这要怎么问？”
    想到当初拿着手机上网、还先一步加进了山海市警察局大群的电梯精点点，小宋突然灵机一动，出注意道：“也给它个手机？”
    闻听非闻声回头，笑着否决了这一提议，“这个不太一样吧？点点有电源，它可没有。而且，真要说起来的话，其实点点一早就会说话啊！”
    ——而且这老古董铁器还生锈了。白思衍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根本不知道手机是什么、几欲垂泪的七棱柱老古董铁器：ot_to
    团团也渐渐的被吸引回了注意力，“那要怎么办？”
    刘胖不愧是搞刑侦的，就算“审问”对象不能说话，也不妨碍他获取线索的方式，特别随意的摆了摆手，就开口说道：“不会说话、不会写字都没事，听得懂别人说话，能够点头摇头做表情都行，我们局里的审问专家遇到的那些犯罪分子里面，负隅顽抗、比它难缠的可太多了！”
    顿了顿之后，刘胖向小赵说道：“不过，具体的问题还是得你自己问了，毕竟，我们对这些东西，其实还是不够了解。”
    “行，没问题！”小赵摩拳擦掌，还和那个七棱柱铁器先商量道：“等下我说得对，你就点点头——啊不是，说对了你就眨眨眼睛，我要是猜错啦，你就皱下眉，可以吗？”
    终于有人愿意理它了，七棱柱铁器感动的使劲眨了眨那线条尤有几分粗糙的眼睛。
    因为好奇这边的进展，闻听非和先祖大妖怪也一起走了过来，听着小赵在这里独角戏一样的和七棱柱铁器单向发声交流。
    小赵也不愧是整天和各式各样的妖怪打交道的协管办负责人，就连国学、历史学、考古学的素养都是专家级别，连蒙带猜的，很多线索居然说得异常靠谱，一共也没分析错几句话，就把铁器的大致由来、怎么进到这面墙里的经过问得清清楚楚。
    ——这个七棱柱铁器诞生于一个大概距今有三千年时间的偏僻部族。青铜时代后，人类渐渐掌握了冶炼，从而进入了铁器时代。但是，在文化信仰上，还带有原始自然崇拜的痕迹，七棱柱人面像铁器，便是那个部族先民信仰祭祀的神祇化身。
    至于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面墙里，原因就比较尴尬了——铁器易锈蚀，这个七棱柱铁器更是直接锈成了山里开采出的铁矿石。
    第252章
    对于这个答案, 别说是闻听非他们，就连整天操心各种成精的妖怪的事情、绝对称得上见多识广的小赵, 都被震惊到了。
    小宋毕竟是专业的，一寻思，有条有理的帮忙分析道：“铁矿石的种类非常多，不过, 通常来讲的话, 用于炼铁的主要就是磁铁矿、赤铁矿和菱铁矿这几种。然后吧，铁锈的主要成分就是三氧化二铁水合物和氢氧化铁。其中，三氧化二铁和赤铁矿其实是同一种东西。”
    说着, 小宋瞅了瞅这个七棱柱铁器上依稀带着的些许清晰红色锈迹, 忍不住感慨道：“只要有足够的氧气和水, 金属铁是可以完全氧化的。三千多年的时间里, 它要是一直在山上还暴露在空气中, 完全氧化变成铁锈——也就是赤铁矿石, 一点毛病也没有。”
    旋即, 他还从自己的痕迹现场勘察箱里拿了一份试剂出来，“这个就可以测试铁锈！”
    小宋说了一大堆, 其实就是中学化学里的基础知识, 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 除了小学生团团和刚刚睡醒不久的先祖大妖怪之外, 自然是全都听懂了。
    不过，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听懂之后，大家却是越发觉得窒息了。
    饶是白思衍, 再看向这个七棱柱铁器的时候，都有点无语了。
    “原来金属成精还可以这样干的？从金属铁变成铁锈、再被人当成铁矿石开采，然后冶炼，最后又变成了金属铁，这是相当于走了一整个轮回啊！”白思衍眼神微妙的瞅了这个七棱柱人面像铁器一眼，评价道：“人生经历还挺丰富。”
    七棱柱铁器：ot_to
    无言以对的闻听非、刘胖等人：“………………”
    片刻后，一直精神恍惚的工地负责人都忍不住插话了，他毕竟是搞工程建设的，所以，对原材料这一部分也很有些了解，皱着眉头琢磨道：“也就是说，这个物件，完全生锈之后，还被当成铁矿石的一部分，从山里开采出来，然后被钢厂放进高炉融化、冶炼，最后制成了钢筋！？”
    小赵突然就被提醒到了，还插了一句道：“啊对，哥们，你们这批钢筋是从哪里进货来的？钢厂的联系方式、还有这批钢筋的货号批次给我一下，钢厂那边应该能够找到这批赤铁矿石的进货来源。”
    闻听非瞬即了然，“找到这一批赤铁矿石，也就等于找到了这个七棱柱铁器发生锈蚀前的位置、也就是那个部族的所在地点。如果是以前没有发掘研究的地区的话，说不定，能从这里的矿山里挖掘开采出至少三千年前的一个文化遗址！”
    小赵点点头，“对，不过得我这边先确定一下具体的地点，安排工作人员实地勘察过之后，会再和当地政府、以及考古相关的一些专家教授联系的。一般来说，会出现祭祀用的礼器的地方，古董文物不太可能只有孤例，通常都能发掘出一定规模的文物遗址。”
    还没绕明白，自己施工的时候进一批钢筋怎么就和令人振奋的三千年前失落的古老文明扯上关系了，但是，那位工地负责人的配合能力和行动能力是真的高，大年初五，一个电话打给了钢厂的销售人员，愣是在假期，不一会儿的时间就把小赵这边要的相关资料全都问清楚了。
    “行，我记一下这个地址。”小赵这边随口说着，便已经在协管办的工作交流群里把相关信息发了出来，然后又点名叫了一个人去和铁矿石所在的当地政府部门协调相关工作了。
    因为这个意外的发展，大家都沉浸在挖掘失落的古老文化遗址上去了，一时间，所有人愣是又把那个七棱柱铁器给忽略到了一边。
    还是在小赵忙完之后，小少年团团提醒大家道：“你们看，它怎么看着好像要哭了……”
    “毕竟是难得成了精的文物，可能觉得自己有点委屈吧= =”小赵很懂，直接就说破了七棱柱铁器的心情。
    尤其，这个七棱柱铁器上还有着线条粗糙、制造工艺也比较朴素古老的七张人面像，在最初的时候，这个铁器可是作为被先民信奉、祭祀和崇拜的神祇化身的。
    真要说起来，其实这个成精的铁器，完全就是经典的信仰流妖怪。
    只不过，当初那个地点偏僻的先民部族，本身人数有限，所以，作为祭祀之物的铁器能够拥有的力量也就相当有限。等到后来，部族中的先民或许还经历了干旱、洪水、疾病、战争，或是迁徙、或是死亡，最初的信仰，也已经随着时代的变迁而渐渐消失。
    对于这种多少有些令人慨叹的话题，白思衍却表现得意外平静，只是道：“大多数时候，信仰流的妖怪，都是越来越弱的。”
    那些庙宇、道观之中，一时声名显赫、香火鼎盛并不难，可是，想要长久的维持，其后续的困难程度，却是完全难以预料的。
    闻听非似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了白思衍一眼，冲着他笑了一下。
    白思衍自然回以一笑。
    也多亏了今天应龙不在场，不然，他那经典的求人不如求己、信仰流没前途的鸡汤大概又要开始给大家踏踏实实的满上了。
    至于这个七棱柱铁器后来的经历，大家也都已经知道了——在钢厂被从赤铁矿石中提纯，然后重新锻造成建筑用的钢筋，继而被新工业区里的这一建筑工地购入。等到楼房施工方好不容易快要把楼给盖好了，它也醒过来了。惊恐的发现自己的本体竟然整个分散在这一大片钢筋中的七棱柱铁器，也终于在积年累月的努力下，总算是艰难的把自己从钢筋里抽出来，然后重新抻平了铺在这面没有钢筋的墙面上，打算慢慢的恢复成本来的七棱柱形状。
    至于墙壁上的那几张脸，自然也是相同的缘故——这个七棱柱铁器的本体就是七张带有抽象画风的面孔，而脸部五官，理论上来说，是不可能纯平的，如此一来，那些面孔，自然就在平面的墙壁上渐渐凸显出来了。
    弄清楚了这个七棱柱铁器的前世今生，一片令人窒息的诡异气氛中，沉默了许久的高盛，微微拧着眉，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起着决定性作用的话：“——也就是说，它原本是在楼层建造的钢筋里的。现在，它自己出来了，那么请问，会不会直接影响到大楼钢筋的质量？”
    甲方大老板高盛条理清晰、逻辑清楚、态度高冷的开口了。
    乙方的工地负责人却是差点就被这个问题给直接逼疯了。
    闻听非、刘胖等人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下，便近乎惊悚的看到工地负责人那哥们一秒钟从原地跳起来，抓着手机开始给安全检验的相关工作人员打电话，极为迫切的约好了人对大楼主体、尤其是钢筋部位要重新进行质量检测之后，还冲着那个铁器愤怒的一挥手，格外得严肃和认真、近乎尖叫着厉声强调道：“要是大楼质量出了问题，你是要负全责的！！！”
    突然被炸懵了却还不会说话的七棱柱铁器：“qaq！！！”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小赵也跟着起身，安抚的拍了拍已经急得炸毛的工地负责人，提醒道：“哥们，哥们，听我说，冷静点，你看这铁器，本体就怎么一丁点，铁丝也挺细的，而且，它从钢筋里出来，不可能是以损坏钢筋的方式，所以你不用太担心，等大楼质量检验的工作人员过来检查过之后在说，我觉得应该是不会有任何问题。”
    工地负责人还在愤怒的盯着七棱柱铁器，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向小赵回话道：“希望如此，借你吉言吧，唉……”
    不管这栋大楼后续的质量检验如何，但是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案情倒是已经完全清楚明白了。
    开心的蹭过先祖大妖怪、把自己的每一块皮毛都变得气息很舒服之后，成精的哈士奇团团终于被它爸高盛给带回家和爷爷奶奶一起吃饭去了。
    好脾气、有耐心的小赵，则是顺利接手了这个欲哭无泪、而且似乎还可能会背负上整栋大楼赔偿责任的七棱柱铁器。
    “来，兄弟，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小赵耐心的和这位最终还是发飙了的工地负责人说道：“万一大楼质量有问题，需要索赔的话，我肯定会让它负责的。”
    “行，我信得过你。”工地负责人长舒了一口气，也颇为诚恳的表示道。
    成精的七棱柱铁器：ot_to说真的，它觉得自己可能赔不起，它好害怕……
    闻听非也注意到这个七棱柱铁器的七个侧面似乎都一脸绝望了，想了想，还特意帮忙分析了一句道：“唔——其实你不用担心万一出问题赔偿不起的问题。说真的，就你的历史年份，再加上作为重要的、和一个部族文化有着重大因缘的历史文物，考虑卖身去历史博物馆打工的话，再来一栋楼的钱都出来了。”
    毕竟，青铜器的年代虽然比铁器长，但是，由于保管难度的问题，铁器的数量远远少于青铜器，所以，这种有着三千年历史、有着明显自己的文化、并且保存完好的铁器，真要曝光出去，绝对称得上是举世瞩目的铁器，自然是身价斐然。
    有点被闻听非的思路给震惊到的小赵：“……”说真的，虽然协管办在给不少成精的妖怪发工资，但是，他之前还真没考虑到，原来成精的文物还能去历史博物馆打工这件事。
    七棱柱铁器：=口=虽然它并不知道卖身去历史博物馆打工是什么意思，但是，听起来似乎很厉害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闻听非：去历史博物馆卖身展览，然后再出一堆同模周边，还是比较容易能赚钱的。
    七棱柱铁器：开始扒拉各家历史博物馆，考虑卖身打工的地点
    第253章
    从楼里出来之后, 先祖大妖怪是和小赵一起离开的。
    临别前，恋恋不舍、不停回头的先祖大妖怪, 正好还瞥见了闻听非和白思衍两个人肩并肩站在一起的模样。
    突然之间，先祖大妖怪就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小赵闻声转过头来，笑着问道：“怎么了？”
    先祖大妖怪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 才终于开口, 有些心情复杂的说道：“有点烦心……”
    ——虽然先祖大妖怪什么都懂，可是，看见那只纯黑色的、身上离了自家幼崽就半点气运不剩的诡异大妖, 还是好心烦啊=_=
    小赵早就弄清楚了先祖大妖怪和闻听非之间的亲缘关系, 至于闻听非和白思衍之间, 那就更是明摆着的事情了。
    而且, 或许是因为一直都接触了很多成精的妖怪, 所以, 对于先祖大妖怪那复杂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心情, 小赵反而更能理解。
    只不过，他就算心里再理解, 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 小赵当然也就更能理解闻听非面对突然冒出来的先祖大妖怪时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