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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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皇子他连盐司都收入囊中了,礼部,吏部也有他的人脉。经过二皇子与杜兴平起兵,兵部也会悬空,你们也已经找到了后补人选吧。”陈怀柔慢慢想着,忽然又道,“是西营郑将军?!”
    江元白点了点头,“兵部沉疴较多,郑将军是武将,底下效忠的将士骁勇忠诚,推他上去,可服众。”
    “最重要的是,郑将军早年受过贤妃的恩惠吧。”这事还是幼时听爹娘说过的,陈承弼知晓宫中许多旧事,每每以杂文轶事的方式讲给他们几个听。
    陈怀柔爱听故事,久而久之,也就将这些往事印在脑海里。
    天下利益,往往纠缠甚多,没有人能真正的独善其身。
    “不提他们了,今日我有空,我们去爬山吧。”江元白咳了声,掩着唇眉眼带着笑意。
    “不带陈睢?”陈怀柔有些不落忍,便听江元白叹了口气,惋惜道,“也对,陈睢现下身子不适,要不然我们改天。”
    “不用了,就咱俩去吧。”
    陈怀柔往前跳了两步,回头,“还不走?”
    山花烂漫,尤其是入夏之后,南地的野花开的遍地都是,招来蜂蝶狂舞,陈怀柔带着帷帽,手拿团扇,拍打着盈盈绕绕的蜂子,不多时便热的有些难耐起来。
    往年的这个时候,齐州和京城都只是换了春衫而已。
    南地热的燥人,她将衣领往后拨开,四下看了圈,江元白已经在上头亭子等她,下面也没有来人,她索性又将领子扯开些,以帷帽遮挡,用力扇了几下。
    好容易去了汗珠,心里头也跟着舒爽。
    “阿柔,你..”江元白的声音自身后猛地传来,陈怀柔手忙脚乱撩起衣裳,两手重新握拢。
    饶她动作快,江元白还是看见那纤细莹白的一截皮肤,因为炎热,泛着浅浅的粉红。
    他咽了咽喉咙,别开眼睛。
    心里却始终记着那幅春色。
    身上也就热了起来。
    “阿柔,你是不是热?”
    明知故问,陈怀柔起身抬头,看着赤白的太阳,忍不住又扇了几下,懊恼道,“我也是鬼迷心窍,这样的天气,出来爬的什么山?”
    团扇扇的簌簌作响,薄透的衣衫像翩跹的蝶,振翅欲飞。
    “江元白,你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也不必非约我爬到山顶,我不会被累死,但能被热死,你就高抬贵手,别卖关子了。”
    她停下团扇,后脊靠向嶙峋的石头,轻轻倚着。
    江元白一愣,却没料到她窥破自己的心思,遂忍不住笑了笑,抿唇看她,“府里有眼线。”
    “四皇子的人?”
    “大概是。”江元白捏着下颌,思量了半晌,“照此形势,他应当会选第二条路了,杀建元帝,取而代之,风险会大一些,诱惑却是十足,可叫他一步登天,免去不少麻烦。”
    “他让人来监视我们,是为了什么?”
    “应当不只是我们,他要成事,必然对每一个支持者都倍加小心,他只是怕我们泄露机密罢了。”
    自古以来,皇室的心,都只是为了自己权衡。
    当有利益共通之时,他可和颜悦色,仁义慈善,反之,则会穷形尽相,歹毒凶残。
    “那你,在他成事后,还回去吗?”
    凉风出来,将身上的黏腻吹干,江元白望着陈怀柔,薄纱掩映下的小脸,看不真切,却让他听出了一丝期许。
    他俯身,就着她薄薄的帛纱,吻上她的唇。
    京郊的驻守,比任何一地都要严苛。
    军队潜伏在密林中,已经等了数日,粮草充足,兵器锐利,只是热起来的天有些阴晴不定。
    司徒宏看了眼乌云蔽日的天空,与陈旌小声道,“夜里有雨,派出去的那三支小队,要抓紧在雨停之前回来,别留下脚印子。”
    陈旌嗯了声,逡巡过周遭的情势,又压着嗓音回他,“祖父,陈景林还没有动静,郑将军的队伍,现下在禁宫巡视。”
    “就这几日了,杜兴平是想给儿孙谋取前程,建元帝指望不上,便要另立新主,二皇子,不是做皇帝的料,左相和皇后铺好了网子,等着他们跳呢。”
    司徒宏低头,咽下喉中的腥甜。
    蛰伏十几年,这是离报仇最近的一次。
    不管是建元帝还是太后,更或者说是官居兵部尚书的杜兴平,一个都跑不掉。
    “祖父,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还有另外一条路可以走。”零星的雨点稀稀拉拉的掉落,打在叶子上,溅起薄薄的浮土。
    陈旌勾着唇,目光灼灼,司徒宏转头,矍铄的眸子紧紧盯着他,“旌儿,你什么意思?”
    空气变得沉闷起来,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有种吞噬万物的阴晦感。
    很快,疾风骤雨,噼里啪啦的打落,营帐之中,陈旌拍了拍身上的雨水,隽秀的面上挂着鲜少可见的冷峻。
    “旌儿,事到如今,凡事都要三思后行。”对司徒宏而言,他要报仇,这也是支撑他活下来的信念,找到凶手,洗雪清白。
    至于旁的,他根本不想再管。
    陈旌慢慢抬起头来,一字一句看着充满怀疑的司徒宏,坚定道,“祖父,我们之所以被污蔑,被诛杀,是因为我们站的不够高,不够远,若是我们再站高一些,高的让所有人仰视,你说,还有人敢不服吗?!”
    第49章
    “三郎, 你出去了?”爬山回来的两人,汗津津的,两颊都泛着红晕。
    他们进门的时候, 恰好看见从外头走来的陈睢, 穿着一袭淡紫色锦服,手里还挂着一个什么东西, 在指间绕来绕去。
    陈怀柔瞥了眼他的腰间,明晃晃的匕首上,几颗宝石熠熠生辉, 正是陈旌送的那把。
    “你带刀出门,作甚去了?”陈怀柔走过去, 仗着台阶压在他肩膀上,眉眼一瞪, 陈睢龇牙咧嘴的捂着肚子,“姐,你出去玩都不带我,这会儿倒关心起我来了,我就是去四处溜达, 去集市逛了一圈,还能作甚。”
    他矮着身子溜了出来,转头就往院里走。
    不对劲。
    陈怀柔跟上去, 一把拽住他的衣领, 往后一拉, 陈睢哎吆一声,为怕她受伤,自己垫在了下头。
    “姐,你好歹是个姑娘, 面前还有个心上人看着,就不能文雅点,你弟弟的面子都丢尽了。”陈睢拍了拍手,扶着她站起来,一眼看到同样犹疑的江元白,眼睛不由得有些躲闪起来。
    夜里,寂然无声的院子中,一道黑影摸着墙壁,慢慢开了大门,骑上一早备好的快马,直奔城北而去。
    待人走远后,又有一人跃上墙头,侦查片刻后,悄悄潜回后院。
    这时,两道身影才从暗处慢慢走出,正是江元白与陈怀柔。
    “三郎要去哪?”陈怀柔转过脸,对上江元白一脸的沉思。
    “阿柔,如果有一日,你不得不在亲情与我之间,选择其一,你会抛弃我吗?”
    “什么意思?”陈怀柔蹙眉,却见江元白微微摇头,“但愿是我想多了。”
    陈承弼与孟氏,从一开始就对江元白很是喜欢,他们不存在对立,陈睢更是,热情似火,至于陈旌,两人并没有太多交集,也是谈不上选择。
    江元白这个问题,问的陈怀柔好几日都想不明白。
    直到京中来信,四皇子密诏他回京,陈怀柔才无暇顾及,与江元白商量半晌,决定暗中溜回京去。
    爹娘已经与大哥接上头,李清绮因多处据点被铲除,忙的焦头烂额,与方鸿卓在府中发生多次冲突。
    陈承弼心细,找到突破口后,查出京城李清绮手下最大的药材铺子,那里流水大,每日人来人往,好些药材还供应王孙贵胄。
    禁/药亦有,他跟孟氏蹲守多日,成功拿到了方鸿卓所食之药,同时,也知道了下在江元白和陈怀柔身上的药,都是南诏旧国宫廷中只有皇室掌握的药剂。
    静谧的寝宫内,淡淡的安息香燃的极快,一转眼,白线破开,悠悠缠缠的荡成屡屡灰烬,建元帝的怀中,搂着新得的美人。
    帷帐低垂,忽然,他猛地坐了起来。
    美人骇然一惊,掩着胸口娇弱的问道,“皇上,您做噩梦了。”
    她熟稔的靠在建元帝胸口,小手揉着他的肩,温柔缱绻。
    建元帝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他的确做了噩梦,竟梦见死了多少年的孟大将军,提着剑,虎视眈眈的对着自己一剑刺了过来。
    他被捅成窟窿,血流不止,孟大将军哈哈哈大笑,银白的发赤红的眼,活脱脱是地狱里的阎罗。
    他被惊醒,浑身湿漉漉的,吊着的气慢慢捋顺后,他趿鞋下床,刚刚缓过神来,便听见宫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什么人?!”
    做皇帝多年,他的警惕心一直很强,几乎就在同时,他疾步走到墙角的剑鞘前,噌的一声拔出剑来,对着门外侍卫又问,“有谁来了!”
    侍卫扫了一圈,忽然双双拔剑,低声急道,“皇上,是禁军,是杜..”
    他话未说完,喉咙忽然中了一箭,当即被钉到门上。
    嗡的一声,门板晃了晃,建元帝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宽大的衣裳垂到肩膀,他厉着嗓音大喊,“护卫军何在,速来救驾!”
    杜兴平身穿银白甲胄,率重兵浩浩荡荡奔袭进建元帝寝宫,戍守的将士,不少是他的部下,如今看他两眼发明,一身凛冽,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护驾!”
    一声尖细的嗓音划破长空,侍卫们纷纷回过神来,紧接着,便是刀剑碰撞在一起的嗡名声,银光不断在漆黑的夜里澎溅出火花,嘈杂纷乱的厮杀中,二皇子终于现身。
    他站在阶下,以手叩门。
    建元帝身后的美人,早就被吓得站立不稳,她拽着帘帐,哆嗦着看着门外那人的影子渐渐放大,直到贴着门框一动不动。
    她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父皇,儿臣前来救驾了。”二皇子的声音犹如淬毒一般,每一句都让建元帝觉得森冷无比。
    他冷笑一声,手持长剑将剑尖对准了门口,肃声道,“是来救驾?还是来逼宫?”
    二皇子抬起头,轻声叩着门,“父皇,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分别呢?您年纪大了,总有不中用的时候,不如就趁现在,写了立储遗诏,这江山,儿臣替你坐。”
    建元帝回头,寝宫中的美人不知何时退到了后门,将一打开,便被一剑封喉,接着,几排侍卫蜂拥而入,将建元帝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们都要反?”建元帝收了剑,冷眸扫了一圈,忽然狂放大笑起来,“可笑小儿,竟如此自不量力。”
    “父皇,你就立遗诏吧,儿臣定会风风光光将你葬入帝陵,也会让皇后下去陪你,父皇,儿臣会做个明君,会像你一样,杀伐果决。
    杜尚书跟儿臣都说了,你忌惮他,忌惮他知道你的秘密,有些事,也是时候该亲自去跟死人交代了,父皇,您说,是不是?”
    年轻的脸上写满了肆意与兴奋,那是对权力无限的渴望。
    建元帝从头到脚仔细打量着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儿子,忽然低头,扔了剑,二皇子面上一喜,只以为他遂了自己的心意。
    “父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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