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生活环境狭小，水质恶劣，还要违背天性在人类的驱使下用不符合生理规律的动作取乐人类：
    最重要的是，人工环境下，虎鲸们脱离了它们生命中最重要的“族群”……没有族群之间紧密的精神联系，那些人工饲养的虎鲸几乎每一条都有程度非常严重的精神疾病并且饱受痛苦。
    作为人类世界中的咸水人鱼，奥利奥却是那一群迟钝的哺乳动物中唯一能够感受到虎鲸痛苦的存在——也因为这个缘故，当他看到自然界中的小虎鲸，也就是斯大林的时候，他总是会想要对它好一点。
    奥利奥十分诚挚的希望自己能够跟斯大林和谐相处，可是令他感到心累的是，斯大林的性格却相当的散漫和调皮（这或许是因为它并没有得到母鲸的教导，在野生族群中你可见不到斯大林这样的虎鲸小伙子，母鲸总是会很好的教育族群中的虎鲸幼崽的）它在这一段时间以来已经给鲨群和奥利奥制造了不少的麻烦。
    有的时候它会故意挑衅那群脾气暴躁且体格强健的鲨鱼，而更多的时候是想办法藏起来并且对奥利奥发动忽然袭击——它用这种方式来表示自己对饲养者换人的强烈不满。
    很多次，奥利奥都觉得自己几乎快要忍耐不住了。
    即便是一条混血泰坦，他觉得自己对付一条未成年的小虎鲸还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就在某次，当他下决心的时候……他听到斯大林在水中重复着一段又一段的呼喊。
    那种呼唤的音调非常的急促和慌乱，如果奥利奥没有判断错误的话……它是在呼唤阿尔弗雷德殿下。
    无论多么聪明，斯大林始终还是一头幼崽，它非常单纯地将自己归类在了一个小小的“族群”之中，而这个族群里的成员就是阿尔弗雷德和唐小米，他们两者的缺席让斯大林的情绪变得相当的恶劣。
    “你是一条太心软的人鱼。”
    某人的话语阴魂不散地在奥利奥的耳边回旋。
    “我才不是！”
    奥利奥咬牙切齿的诅咒了一句，随后打了一个激灵，从沉思中猛然惊醒过来。
    “哗啦——哗啦——”
    阳光依旧灿烂，海浪依然在哗啦作响。
    眼前的一切依旧是很和谐的，可是奥利奥却无法控制地皱起了眉头。
    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开始在他的心里蔓延……
    他已经呼唤斯大林很久了。
    哪怕斯大林又一次想要为了恶作剧而潜伏在他身边不路面，鲨群也应该能够听到他的呼唤，然后驱赶着小虎鲸来到他面前才对。但是现实是，奥利奥这么久的呼唤下，别说是虎鲸或者鲨鱼群了，就连不远处的鱼群都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海鸥也跟着它们离开了这片海域，在单调的海浪声中，这片海沉寂得让奥利奥心慌。
    他换了一个声音，开始用一种高频的尖叫直接召唤鲨群。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就在奥利奥神经快要崩断的时候，在远处的海面上终于出现了白鲨三角形的灰白鱼鳍。
    奥利奥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那口气还没有吐完，来到他面前的鲨鱼群让他瞬间又紧张了起来。
    那群鲨鱼不对劲。
    他意识到。
    鲨群游动的姿势很怪，肌肉非常的不协调，像是喝醉又像是被人翻过来了似的，所有的鲨鱼都行动缓慢。奥利奥立刻冲到了某条鲨鱼的身边，仔细的检查起了它们的身体，在它们光滑的身体表面，有一些痕迹让奥利奥神经都快崩断了。
    那是一些非常锐利的，边缘光滑的细小伤口——只有人类才有可能造成的伤口。
    而本应该被护卫着的斯大林，在鲨群到来之后……依然没有任何踪影。
    “哦不……”
    奥利奥低声道。
    他开始拼命地想要同那群头晕脑胀的鲨鱼沟通，天知道人类对它们做了什么，总是好半天奥利奥才从它们的嘴里挖出自己想要的讯息。
    【漂浮在水面上的，不能吃的，银色的，坚硬的怪物】
    【麻醉枪】
    【网子】
    【黑白相间的食物被带走了】
    ……
    来不及多想，奥利奥的眼睛一瞬间变得通红。
    “捕鲸船——”
    他的尾巴绷得直直的，鳞片的边缘泛出了危险的孔雀绿。
    “奥利奥？”
    然后，他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饱含疑惑的声音。
    奥利奥的尾巴弹了弹，他猛地回国了头，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同样刚从水中转出来的阿尔弗雷德。
    只是与之前那种饱含苦闷之情的状态不同，年轻的泰坦王子满脸酡红目光迷离，他看上去甚至有些傻乎乎的，一只手上还抓着一张白纸——奥利奥认出来那是人类世界特有的人鱼用水下纸。又过了一会儿，带着新维生系统的唐小米有些慌张地从海水中冒出了头。
    他看向奥利奥的目光也很古怪，显得特别的新奇和震惊。
    “奥利奥——老天，我之前为什么没有认出你！”没有等奥利奥说话，唐小米已经惊喜的嚷嚷出来，“你就是那个超级有名的人鱼影帝！为什么你之前都没告诉过我……啊啊啊我竟然在三次元里见到了真人，太，太不可思议了……”
    阿尔弗雷德用眼角轻轻地瞥了一眼唐小米，然后像是不经意一般，将手搭在了唐小米的肩膀上，同时，他再看向奥利奥的目光里带上了一丝足够让奥利奥吓尿的不满。
    “小米需要你的签名。”
    他晃了晃手中的白纸对奥利奥说道，声音的温度好像也平白无故低了十度。
    他看上去似乎还有些想和奥利奥探讨一下人生，可是很快他就注意到了后者的不对劲……还有那群漂浮在海面上晕晕乎乎的鲨群们的不对劲。
    泰坦王子的目光一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发生了什么？”
    他问。
    “斯大林被人类的捕鲸船带走了。”
    奥利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对阿尔弗雷德一字一句地说道，眼前因为情绪的异常激动而有些发黑。
    “什么？”
    唐小米差点没跳起来。
    “亚特兰蒂斯海域绝对不允许任何捕鲸作业！这里是人鱼的生活区域，怎么会……”
    淡水人鱼几乎快要被这个事情打蒙了，他震惊地喃喃自语，可是下一秒就对上了奥利奥悲哀的视线。
    “他们是人类。”
    奥利奥冷冷地说道，就好像这句话已经对唐小米的那些问题给出了所有答案一样。
    是的，是人类——因为他们是人类，所以他们会在禁止捕鲸的跳跃下违规捕鲸。
    因为是人类，所以会为了利益闯入人鱼的管辖区域。
    因为，是人类……
    在那一瞬间，唐小米觉得好像自己每根血管里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咸水人鱼非常的，非常的厌恶人类。
    自从人类航海技术发展以后，咸水人鱼和人类在大海中的冲突就从未断过。人类在海中对上咸水人鱼有着天然的弱势，已经不知道有多少船只和钻井平台被毁于人鱼的利爪，而咸水人鱼在对上人类的那些钢铁怪物时，也常常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类在它们生活的区域造成各种破坏……
    没错，在来咸水区的时候唐小米有看过这方面的资料，但是……直到这一刻，他才这样刻骨而清晰的感受到咸水人鱼对人类的那种强烈的仇恨。
    他整条鱼都愣住了。
    而还没有等唐小米想明白，阿尔弗雷德看上去每根神经都被崩断开来一般。
    一种极为可怕的气势从他的身体中砰然散出，他身上的鳞片开始泛起冰冷的金属光，瞳孔在明亮的光线下散发出一种血红的光——他当着唐小米的面，直接粗鲁地拽过一条受过伤的白鲨，鼻子在那新鲜的伤口上闻了闻。
    阿尔弗雷德可以闻到那种完全不属于海洋的淡淡金属气息，这条鲨鱼在之前应该有跟那艘该死的捕鲸船接触过，身体上沾上了一些船漆特有的气味——当然，这气味非常非常的淡，淡到哪怕人类用仪器来检测都很难察觉，可是在一条拥有王室血统的泰坦人鱼这里，着淡淡的气味在海水中已经组成一条清晰的路线图。
    “乖。”
    唐小米听到阿尔弗雷德低声说道，再然后，他的头似乎被什么东西揉了揉。
    一声唿哨，慢慢恢复过来的鲨群们以一种极为紧密的方式围在了唐小米的身边，起到保护和威慑其他海洋猎食者的作用。
    海浪砰然拍打在另外一层海浪上，在另一边，奥利奥只觉得眼前一花，之前被阿尔弗雷德拽在手中的白鲨像是沙袋一样被甩到了海中，随后，阿尔弗雷德的身体猛然一跃，已经深深地潜入了水中。
    奥利奥一滞，很快意识到阿尔弗雷德已经出发去追捕鲸船了。
    他的瞳孔一瞬间放大，然后脸色骤然一遍。
    “小米……鲨群们能保证你安全，我们现在去把斯大林救回来！”
    奥利奥急急忙忙的说道随后也一个猛子钻入水底朝着阿尔弗雷德离开的方向急急追去。
    而事情，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一路朝着失控的方向滑去……
    ☆、第52章
    唐小米在海面上呆了那么一刻，风吹着浪花，白色的泡沫飞溅，带起一股潮乎乎的咸味儿。唐小米的身体在这样的海浪中不由自主地颠簸着（他的尾巴相对咸水人鱼来说太短，也太轻，垂在海面下方的尾部没有办法跟其他咸水人鱼那样起到锚的作用），他甚至都有些头晕眼花了。
    “阿尔？奥利奥？”
    他试着喊着那两只人鱼的名字，那几条被吩咐来保护他的白鲨像是感到好奇一般，立着三角形的鱼鳍在海面上以唐小米为中心飞快地绕着圈子。虽然没有办法跟它们沟通，可是唐小米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如果不是阿尔弗雷德之前的吩咐，这群体长比他长的多并且生性嗜血的猎杀者们早就已经齐刷刷地冲过来把他自己嚼得连渣都不剩了。
    唐小米的背后直起鸡皮疙瘩，心中满是惊慌。
    斯大林被捕鲸船抓住的这件事情已经足够让他六神无主了，可是在刚才看到气势汹汹的阿尔弗雷德和奥利奥，他的胸口却莫名地涌动着一股比之前更加强烈的不安。
    虽然阿尔弗雷德最开始让他乖乖地呆在原地，可是犹豫再三之后，唐小米还是恶狠狠地甩了甩尾巴尖，然后一个转身攀住了身边最大的一条大白鲨——出于生理性的恐惧，唐小米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在抖。
    “去，去追他们。”
    他哆哆嗦嗦地对那条大白鲨说道，双手战战兢兢地捏着那条大鲨鱼如同小帆船一般的灰白色的鱼鳍。
    那条大白鲨在原地s形轻轻地摆了摆身体，而唐小米在那一瞬间简直都快哭出来了。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那条鲨鱼转身的一口，但是那头大白鲨在最后关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它依然很不耐烦（还有点儿头晕），最后竟然按照唐小米的吩咐，沉下了海面朝着某个方向飞快地游去。而其他鲨鱼在它的带领下，也一一个紧密的队形围绕着唐小米，一同追着阿尔弗雷德而去。
    ——作为一条有史以来第一次乘坐大白鲨的淡水人鱼，唐小米表示那并不舒服——当然，比起最开始被虎鲸追赶，然后被按在阿尔弗雷德怀里夺命狂奔的时候要稍微好一点。不过攀附在大白鲨身上没有过多久唐小米就感受到自己的体温正在急速流失。被阳光照射的表层海面从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很温暖很舒适的，然而因为游速的缘故，唐小米只觉得很冷，那些波浪好像忽然都长了小牙，在咬着他的皮肤。又过了几分钟，唐小米就觉得自己的手指已经冻僵了，可是他没有吸盘，只能用自己的手扣住大白鲨的脊鳍，同时咬着牙拼命地告诉自己要坚持。
    坚持一下，再一下……
    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