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冬日低潮

    李恩伊离开餐厅的时候，天气很好，阳光把街边的白墙染成低饱和的金色。在公司楼下停好车，走到吸烟点，点上一支万宝路，唇间吐出的烟雾在停车场的白光下异常清晰。
    冬天大概本应该是一个慵懒的季节，穿着毛绒衫，端一杯温热的咖啡，慢悠悠地走在路上或者坐在窗边。
    圣诞节留下欢快气氛的余韵还没消散，温度依然很低，即使阳光明媚，出门还是能一下子从拥有暖气的惬意里清醒过来。但停车场里安静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李恩伊才意识到，原来一直在回避的东西突然被摆在眼前带来的冲击还是让她无法一下子接受。
    电话铃声打破沉寂，来电显示是很久没见到的人。“在哪？有空吗？”李恩伊在垃圾桶上按灭烟头，“公司，下午要盯电影剪辑。”
    “哎一古，我们孩子还是一样忙啊。”李恩伊笑了笑，这哥的语气还是一样不经意得幽默，大叔的风格偶尔也会让人觉得可爱，“有事吗？”
    “哦，有空我们见面吧。”李恩伊说了好，挂掉电话往电梯口走去。脑子太乱，抽完一根烟还是没能冷静下来，站在电梯半天忘记按键，反应过来叹了一口气，抬手按上顶层的按键。
    电梯门打开她的头依然低着，门外的人走进来看了一眼是向上的电梯又退出去，李恩伊抬头，两个人四目相对。
    “出什么事了吗？”毕竟相处了有两年，李星和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李恩伊的低落情绪。“没事，我先上去了。”她重新抬手按下关门键，头再次低下去，门外的人盯着她到铁门紧闭。
    他想了想不放心，打电话把在家睡觉的loco叫到公司，loco还以为是有什么音乐上的事，来的很快，进门就看见李星和对着手机，手指飞快地打字，看自己到了按熄屏幕。
    “grayxi，有什么好beat出来了吗？”loco把手里的水放到茶几上，在李星和旁边坐下，“嗯，那个等下再说，我......”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可是从李恩伊的表情来看确实是有问题的样子。
    loco睁大眼睛看着他做出疑问的样子，“也没什么，就是刚刚在电梯间遇见恩伊，感觉她有点不太对劲。”以自己的了解，李恩伊看起来确实不太正常，但他又怕自己想太多。
    事实上李恩伊自己也很清楚状态不对，盯着电脑剪辑，一遍一遍过素材却一秒都没剪出来。把桌上的烟灰缸拿近了一些，又点燃一支烟，盯着桌子上的某处发呆。
    门被人敲来两下后推开她也没反应，loco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递给她一瓶苏打水，她抬起头下意识接住，摸到瓶盖却没扭开而是放到了桌子上。
    “出什么事了吗？”李恩伊挤出一个笑脸，“不知道怎么说，好像是很大的事，可我又觉得没什么。”她的手指敲了敲烟嘴，把烟灰抖落进陶瓷器里，又抬起来吸了一口，稍微解释，“家里的事情。”
    loco抿了抿嘴唇，就他知道的那位外国叔叔肯定不是李恩伊的亲爸，而李恩伊也没解释过这些，他只能脑补出母亲离婚又再婚，而后继父出轨这样的戏码。
    “你的汉堡店怎么样？这段时间我也没能管。”她转移了话题，loco也不好继续再提，摸了摸后脑勺说生意还不错，虽然还没回本，但流水还可以。
    “是你的广告做得好～”李恩伊对他笑，顺手在烟灰缸里按灭烟头，“赚钱了我们出去玩吧，最近好累，什么都不想干。”
    “好啊！”他一口答应下来，转头想到明年就要开始巡演，不过一边巡演也可以一边玩，只是不知道李恩伊愿不愿意和社里的大家一起出去，如果不行那就只能自己抽空陪她也好。
    李恩伊又拿起烟盒，想抽出一根，被loco伸手拦下来，“刚刚不是才抽过吗？”aomg大家都不怎么抽烟，李恩伊以前也只是偶尔抽，除了出去玩一般看不到她抽，这样一根接一根大概真的有什么严重的事。
    看着她的烟盒，loco突然想到朴宰范最近似乎心情也不怎么样，可大家开玩笑着问他是不是失恋之类他就打太极不肯说，身上也总有烟味，要知道他身上向来只有古龙水的味道。
    李恩伊被loco拦着也没坚持，放下烟盒打开苏打水的瓶盖喝了一口，气泡刺激着口腔的感觉还是一样令人愉快。两个人聊来聊去，loco没问出一点东西，被李恩伊一句要工作打发回了楼下。
    李星和还是在沙发上坐着，都忘了两个小时之前要下楼干什么。短信编辑窗口里的字删删减减，最终还是没能写出一句像样的话，他也不清楚对李恩伊是什么感情，说是相互了解的朋友，可两个人之间似乎已经隔了很多。
    他也慢慢知道了一些李恩伊和朴宰范之间的事，可他没有立场，最开始分手想着她会回头，但她似乎把一切看得太淡，还能若无其事地叫自己一声星和哥，那时他想，是时候放下了。
    loco回到公司的时候，李星和已经坐进了制作室，若无其事地和平常一样弹琴制作，打击垫的声音听着有些沉闷，像是冬日没有阳光的天气，给整个世界笼上一层阴影。
    楼上李恩伊的指尖又夹上了香烟，外面的天空开始慢慢变暗，烟灰缸里积满了烟灰和烟头。回想着在餐厅里具千宇说的话，他讲述的故事并不完整，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又想到在西雅图李女士拿给她的剧本，还放在家里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箱里。不完整的故事加上剧本，拼凑出来的东西太庞大，是她触碰不到也不想触碰的领域。
    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具千宇，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原本她只想平平淡淡地生活而已，在上海看好了房子，就在江边，等大学读完就回天朝。不用有特别多的钱，再找一份工资足够吃饭的工作，不想像现在这样负太大的责任，等公司做起来能上市她就拿股份退出。
    可上帝开了太多扇门，却偏偏遮住了外面的光，让人看不清出门是天堂还是地狱。想活得糊涂的人，被迫睁开眼睛竖起耳朵，摸索前行。
    她拿出手机给河正宇打过去，“我们今天就见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