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若不是芬恩大厨被第三道菜绊住，他也早奔过去现场观摩。
    连三位评委都被惊动，陆续来到聂霜的展台，来瞧瞧这难得一见的盛景，周围的食客们脸上溢满红光，眼中盛满期待崇拜，不时发出惊呼声，现场几乎被一种迷之疯狂氛围所笼罩，简直，简直是——
    邪|教现场！
    和其他选手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太不公平了！
    的确很不公平。
    聂霜年纪还那么小，就这么有天赋，不是老天爷不公平是什么。
    三位评委来到的时候，食客们还是相当有眼色地为三人让出了一条道，否则，真让他们挤进去，有失风度。
    鬼畜的米分果已经被疯狂的吃货们一扫而光。
    聂霜的第三道菜即将出炉。
    一个个空荡荡的面碗已经成排摆放好。
    所有人都翘首以待。
    “现在，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即将到来！”
    “经过梦幻锅巴，鬼畜的米分果，我们终于等来最后一道终极菜肴，不知道这道收尾菜肴能否超越前两道菜肴，带给我们另一个惊喜呢？”
    “我们知道，聂霜师傅准备的最后一道菜是面！大家从小达到都吃过许多面，阳春面，打卤面，拌面炒面，不知道聂霜师傅要做什么样的面呢？”记者小哥又开始叽里呱啦挑起大家的情绪。而观看电视直播的观众们，早被馋地一塌糊涂，恨不得现在在现场的自己，再不济，就把电视吞了吧？
    记者小哥转头突然瞥见向他们走来的三位评委，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哦！三位评委也赶到了聂师傅的展台，要品尝接下来的第三道菜。我们都知道三位评委对美食的要求十分严谨苛刻，不知道面对聂师傅的菜肴，他们会给出什么评价呢——”
    “哦！”
    “等等！”
    “摄像机对准，我们看到聂师傅的面已经出锅了，面汤已经乘出，接下来，是一摞面，然后……然后好像没有然后了？！”记者小哥突然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
    因为……
    聂师傅好像没有准备任何的配料，意思就是，没有葱，香菜，也没有牛肉，辣椒，只有干干净净的汤水和干干净净的面。
    “让我们先采访一下聂师傅……”
    “请问聂师傅，这个面已经完成了，没有，接下来的工序，配菜之类？”
    聂霜正在盛面汤，抬头微微一笑：“没有了，这道菜就是面和汤，不会发光，也不会笑，更不会变色，非常安全。”
    记者小哥：……人家还是很喜欢发光的辣！
    “咳咳，这是要返璞归真，可以问一下这碗面的名字吗？”
    “恩，好的，这碗面叫做镇魂面。”
    “镇魂面？”
    又是一个听起来很厉害很玄幻的名字，不过记者小哥愣是没看出来这面有啥镇魂的作用。虽然听起来非常高大上，可现实是……
    这镇魂面比之前的锅巴朴素地更过分。
    除了清如开水的面汤，碗里也只有淡黄色的细细的面条。
    简直比阳春面还朴素啊摔！
    一点油花都看不到，当然，有可能是汤实在太清了，清地跟白开水似的。
    “这面的汤怎么跟白开水似的……”终于有人说出了记者小哥的心声。
    “不会是白开水煮面吧。”
    “不可能吧，虽然这汤清地过分了点，但真的挺像白开水的。”
    “啥配料都没有，不会真的没味道吧。”
    “这面真的非常朴素啊喂，难道有什么玄机，宝宝有点方？”
    不怪大家都会如此疑惑，实在是这镇魂面的面汤，清可见底，干净澄澈地丁点浑浊都不见，而淡黄色的细细面条整齐地码在碗中间，也是干干净净，半点色都不沾。看起来，就像是一碗白开水煮面，唯有蒸腾的白色水蒸气，为这朴素的面增添了几分飘渺仙气。
    真是奇了怪了。
    三位评委上前一步，作为唯一的大天|朝人士，何厨隐约猜测到了其中的玄机，不过他没直接开口点破。毕竟他没有把握，聂霜能不能做到那种滋味。
    如果做不出，那就不是件美事，而是令人失望了。
    其他两位国外评委则是一脸不解，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这碗像是白开水煮面的菜会出现在美食交流展会的会场，还是最热门厨师的展台上。
    两位国外评委都不解地皱眉。
    只有几位大天|朝厨师隐约猜出了一些，比如刚刚带着助理冲进来的爱看玄幻小说的大厨。
    原本冲进来的时候，他瞧见主厨竟然是个年纪和他女儿差不多的小姑娘，差点没跳起来，什么是人比人气死人。他终于明白，自己就是玄幻小说里的路人配角，人家才是带着主角光环的主角。
    悲从心来。
    难以自拔。
    “西湖的水，我的泪！！”大厨捶着自己的胸口，悲痛欲绝。
    助理：……妈呀这又是跳戏到哪儿去了。
    大厨默默地望天忧伤了一会儿，当聂霜的镇魂面新鲜出炉的时候，他却第一时间冲上去：“姑娘，我瞧这面好生面熟，可否让再下尝几口？”
    面：我本来就很熟哼＝。＝
    聂霜：“……好，好的，您请！”
    “多谢！”大厨抱拳。
    聂霜也抱了抱拳，这位大叔是哪儿冒出来，虽然不知道中了啥毒，总觉得中毒颇深的样子。
    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大厨却颇有豪气。
    聂霜安静站在一旁，与其他人一齐等待他吃完后的反应，相信——
    一定会萌萌嗒＝v＝
    大厨捧起面碗，先是仔细嗅了几下，他那狗鼻子，一嗅便嗅出了玄机，这虽淡却绵长的香气，像是某种信号，蕴藏着极大的美味信息。这看似白开水的面汤，却有如此令人舒服的香气，定是不普通，至少能确定，这汤绝不是白开水。
    你看不少香水没色，人家不香吗？
    人家调香可复杂着呢。
    吃面先喝汤。
    大厨用汤匙舀了一勺清汤，果然清澈如许，不见半点污浊。
    喂到嘴边，温热的汤水慢慢滑进嘴巴，柔软的汤汁渐渐湿润了整个口腔。久未进食，干涩枯燥的口腔，却因为这一口汤，瞬间激活，明明是液体的东西，却在他的舌头上炸开一个个味道绝妙却不相同的烟花，每一个细胞都开始争先恐口地吸收着美味浓郁的汤汁，像是一场激烈的战争，使劲浑身解数。
    他感觉自己的嘴巴，活了！
    生龙活虎，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汤连同汤匙全部吞下。他的喉咙叫嚣着想要更多美味，饥渴地叫嚣着，某种渴望仿佛要从喉头跳出来。
    这一口澄澈的汤水，无法用视觉见其玄妙，只能吃到嘴巴里，用舌头，用口腔感受。
    炖地烂熟的鸡肉，软软地瘫在热气腾腾的汤锅中，一缕缕美妙的鲜香从锅中钻出，咕噜咕噜，锅中的煲了许久的鸡汤一直在小幅度地沸腾。
    ……
    第53章 啊啊啊
    咕噜，咕噜。
    现场有无数人，盯着吃面的大厨，同时咽了口唾沫，喉咙无比干渴。
    那咽汤水的声音，听着都无比动人。
    这碗看似寡淡的汤水，似乎有神奇的魔力。
    他们看到大厨眼中，忽然焕发的神采时便明白了。他们很好奇，那是怎样一种味道，令人充满无限想象力。
    因为空，才有无限可能，才会包罗万象。
    无论武艺，厨艺，或者做别的什么。
    天|朝文化总是讲究一个——
    大道至简。
    但简的背后，往往是经年累月的繁。
    此刻只有大厨本人才知道，这碗镇魂面，有多么奇妙。
    清清淡淡的汤水堪称极品。
    所有的香气都深藏在每一滴温热的汤水中，入口的瞬间，香气瞬间爆炸发散，冲进鼻腔，咽喉，从头顶到脚底一气贯穿。他仿佛看到眼前就是滚烫翻腾着的砂锅鸡，嗅着那味道，锅中，晶亮亮的鸡皮炖地烂而不破，筷子轻轻一戳，就被撕开，滑滑的油脂黏在白嫩的鸡肉上。
    浸泡在鸡汤里的笋片，香菇，枸杞，源源不断吸收鸡汤滋润自己的同时，也将自己的香氛味道释放，清香怡人，中和了鸡汤的浓郁。
    紧接着，又是另一层味道。
    这个汤水的奇妙之处，就在于一波又一波不同的鲜味。各种细微的味道分子如同飓风般从舌头上碾过，他必须牢牢闭紧嘴巴，压住它们，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去感受美味的巅峰，令人浑身发麻，颤抖的美味——
    干贝类的咸鲜味窜了出来，那是属于江河湖海的味道，霸道的，纯粹的，原始的，诠释着咸和鲜最完美的结合。虽然它的躯体已经不复存在，但他仍然能感受到，那柔软又有韧性的肉质。
    甚至可以想象到，它们刚被捞起来时，水淋淋地，布满污泥的模样，里面还藏着鲜活的小东西。拆开外壳，能看看到水灵灵，亮晶晶的丰满肉质，可以沾点香油醋，一口吸溜吞下，入口冰凉，滑不溜秋。也可以稍微煎一煎，清水煮一煮，捞上来，配上点温过的黄酒，夹上两筷子吞下。
    “这位……”记者小哥已经忍不住想要采访他此刻的感想。
    大厨理都不理他，已经进入目瞪口呆.jpg模式，沉浸在自己的美味世界中。
    背后汹涌而来的浪花瞬间退下。
    随之袭来的，是稻香阵阵，蛙声千里。
    敏感些的人，或许能够察觉到前后三次，大厨身上不同的情绪变化。
    前两次，都相当亢奋激昂，这一次，却突然平静了许多，但也只是相较前两次而言。
    经历过鸡汤的极致鲜甜，干贝的纯粹霸道的咸美，最后，却是家常的肘子肉的香味，比起鸡肉羊肉海鲜，猪肉更加频繁地出现在家家户户的餐桌上。
    因为是大家熟悉的，稀松平常的美味，所以它显得更加温厚，踏实。
    比起味道，聂霜复刻的，更多是感受。我们在什么时候吃过一道菜，听过一首歌，经年后，突然重新尝起，便能立马想起当日的场景情绪，往日的回忆与一些东西一旦挂勾，让人怔松，又动容。过去不明白的，现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