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节

    斯图尔特目露惊恐，布拉德利也抿紧了唇，一个可怕的现实摆在眼前——他们踢到了铁板，不，他钛合金钢板，怎么刚怎么来。
    “你们想怎么样？”布拉德利冷静下来开口问，这种时候他们连自己的性命都已经被捏在别人手上，对方没杀自己，他只能抱期望于谈判。
    “怎么样？”元羲凉凉一笑，说不出的讽刺，仿佛他问了一个智障问题。
    布拉德利没动怒，这种时候他必须一再小心，每一个字都需斟酌，否则面前这两个人鱼能够毫不留情的将他杀死。
    “我愿为我们曾经做过的事向你们道歉。”布拉德利放低姿态，试探性的开了口。
    换来的却是元羲一声轻嗤：“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和法律干什么？”这话真的是很经典了。
    布拉德利本就没抱希望一句话就能让元羲和兰斯饶过他，他声音依然平稳：“两位如果有什么要求可尽管提，只要我们能做到，一定全力以赴。”
    “你们能做什么？”元羲冷笑问，他这一问其实只是嘲笑他们太过自以为是，但听在布拉德利耳中，却理解成了字面上的意思。
    于是布拉德利说：“星际人为了追求强大的基因和力量，多年来一直在研究人鱼的基因，死在他们手中的人鱼不计其数，元先生、兰斯先生身为人鱼，不想为同族的复仇吗？”
    元羲面不改色问：“你能给我提供复仇方式？”
    布拉德利从善如流回：“将星际人施加在人鱼身上的痛苦全部作用到他们自己身上，元先生觉得如何？”
    闻言元羲嘴角弯起了一抹浅笑，他这一笑像是给了布拉德利一个信号，一个元羲赞同他的信号，正欲再开口，眼前银光一闪，他的精神体被硬生生击碎，连惨叫都没来得及便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空气中，连一粒尘埃都没留下。
    元羲收回寂影伞，脸上的浅笑再无半分痕迹，他冷冷的看向还在苟延残喘的斯图尔特，冰冷的吐出一句：“星际人该死，你们也不无辜。”
    剑破虚空，要你狗命不用谢。
    不惧寒冷暑热的斯图尔特愣是被吓得打了个哆嗦，脸上一点表情也不敢再有。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否则，布拉德利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元羲对这个空气中都充满了腐朽味道的实验室厌恶到了极致，能耐下性子多废话几句，不过是想了解一下实验室和这帮外星高文明星球人的由来。
    斯图尔特学乖了，不敢再口出不敬之言，更不敢作妖，老老实实的交代了干净。
    克罗修斯人来自距离第五星系九千万光年的克罗星系，“克罗修斯”是他们星系语言中“神邸”的意思，克罗修斯文明是所有星系文明中最高等级的文明，他们脱离了科技，脱离了肉身，以精神体而长久的生存。
    但是，当他们脱离身体后便发现他们再也无法繁衍后代，起先他们还有性别之分，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性别渐渐被抹平变得模糊，即使再回去他们曾经冰封永冻的身体中时，也无法再孕育后代，甚至身体因为长时间冰封永冻也已经被特殊的生物细菌侵袭，他们失去了身体，失去了后代，最后他们的文明也成为了传说中的文明。
    起先他们还不在意，直到时间过去许久，他们终于发现，即使是精神体，也会逐渐溃散，他们终于害怕，恐惧消失，恐惧克罗修斯彻底成为一个曾经的传说。因此，他们开始的了漫长寻找生机和繁衍之路。
    没人知道他们去过多少星系，没人知道他们接触过多少智慧生命体，也没人知道他们做过多少实验，但一直从未成功。
    直到他们来到第五星系，意外发现了和他们身体极为相似的人类，但人类的身体着实太过孱弱，尤其精神力更是差得离谱，给他们当零食都不够塞牙缝。也是那时候他们发现人类也在追求变强的道路，人类想变强，只能改变基因，融合其他生物的基因，基因人的力量的确比普通人了要强一些，但和曾经的克罗修斯斯人相比，仍旧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第五星系还有人鱼，于克罗修斯人而言，人鱼是比他们本身身体还要强壮的一种智慧生命体，而且能生活在海洋里，上了陆地能行走，外貌更是惊艳，最重要的是，精神力不知比星际人强多少倍，这对他们而言，简直是量身打造的“容器”。
    然而，人鱼精神力虽强，却不是单独以精神力而存在，他们无法像侵入人类那样占据他们的身体。
    有句话说得很在理：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克罗修斯人就在无止境的骚动，恰好他们发现星际人对人鱼的基因也势在必得，他们干脆顺水推舟，借用人类的身份混入其中，一边帮他们研究基因人，一边也为他们的私心而谋划。
    “莱斯特”是他们在一次穿越虫洞时发现的一种特殊太空虫，这种虫子的甲壳坚固异常，肉也蕴含某种特殊的功效，极易消散的人鱼血液、骨肉、毛发若是放在莱斯特的身体材料制成的空间中，会大大延缓消耗速度。这样一来，他们研究人鱼时的消耗就能大大减少。
    不过，莱斯特最重要并不在于起甲壳和肉的特殊功效，而是莱斯特的卵能够贮藏克罗修斯人的精神力，他们从中看到了繁育后代的希望，继而进行了无止境的研究。
    人鱼被当他们当成母体首选，尤其莱斯特的卵在成活后需要大量营养，人鱼旺盛的生命力能够为他们提供养分。而莱斯特卵中添了克罗修斯人一点精神力，则阴差阳错成就了为星际人提供精神力的“克罗修斯”。
    即使是人鱼，也没法完美孕育出真正的克罗修斯，他们干脆利用“克罗修斯”一边敷衍那些唯利是图的星际人，一边继续不停的研究。
    直至今时今日，他们万千的实验之后，终于发现能够孕育克罗修斯人的母体竟然是最为脆弱的人类。
    当然，斯图尔特并没有将最后繁育成功的事情坦白说出，可兰斯知道，不仅知道，他还顺便直播了一把，先前观看了他直播的观众们都已经知道这个消息。
    “放过他们，他们都还是孩子！”斯图尔特听兰斯提及此时表情就变了，他们花了将近一百年的时间才终于有了五个小小的成果，绝不能让他们毁于一旦。
    元羲把玩着手里的寂影扇，不紧不慢道：“你们抽小人鱼的血，用他们做实验的时候，考虑过他们还是孩子吗？”
    斯图尔特顿时语塞，过了几秒才表情难看问：“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元羲唇角含笑，但他的笑容依旧不达眼底。
    兰斯：“他估计听不懂。”
    元羲改口：“意思就是你们曾经对人鱼做了什么，我也会用相同的手段报复回来，不光是你，那几个还未出生的，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还是那句话，修真界走一趟，就没谁还是善良人。
    斯图尔特阴森森的看着他，从齿缝中挤出话：“即使你杀光克罗星所有人，我们的实验也不会终止，荣耀星、祖尔星，迟早会成为我们克罗修斯人的星球。”
    元羲耸肩：“无所谓，反正是人类星球。”
    斯图尔特吐血。
    想吐血的还有荣耀星和祖尔星的众多领导人……
    嗯，因为深得元羲真传的兰斯在元羲审讯斯图尔特时又默默的开启了直播，于是，观看直播的观众们可不都知晓了真相？
    斯图尔特被元羲毫不留情的赏了一个剑破虚空，凝聚灵气在内的技能招式拥有可怕的力量，解决克罗修斯人也不在话下，且比用驱邪符更简单方便。
    斯图尔特坦白完之后元羲就将直播镜头关闭了，明霍联系上了他。
    “元羲，放开手，大胆的干，灭了那群家伙！”元帅一开口，满嘴匪气。
    元羲挑眉：“和祖尔星荣耀星战上了？”
    “原本是打着，不过现在，嘿嘿……”元帅说到一半还卖起了关子，笑容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不说我挂了。”元羲轻飘飘给他几个字。
    元帅忙道：“就是你们所说的‘克罗修斯’齐齐爆发，吸干了那些士兵的精神力，死了一大半，侥幸活下来的也是苟延残喘。”
    闻言元羲跟兰斯交流了一个眼神，兰斯一耸肩，语气波澜不惊道：“超过七天不服用艾尔塔试剂，‘克罗修斯’就会反噬。”顿了下又露出一个讥讽的笑，“自作自受，死不足惜。”
    元帅的笑容也很高深，高深中还透着一股畅快和一点点地主家大儿子的傻气，“不用担心他们会继续增兵伏击你们，全南极基地的战士都已在路上，你们是我们的英雄，我们将热烈迎接你们回归。”
    元羲扯了扯嘴角：“全南极整个基地出动，你就不怕某些人趁机捡漏？”
    元帅大手一挥，满不在乎：“捡得了漏算我输。”
    元羲兰斯：“……”总感觉元帅有点中二了，难道幽幽和他通话的时候格雷在旁边，被格雷传染了？
    格雷：“阿嚏——”
    通话结束前，元帅照例请元羲多照顾下他小闺女，可别叫她受伤，元羲嘴上答应心中则在嘀咕：在我们修真界，师徒可是比父女关系还牢固，不用你这当父亲的说我也会看顾好我的小徒弟。再者，幽幽现在的修为比她两个师兄都还高，已经是炼气六层，整个海蓝星除了她师父师娘论单打独斗就没人是她对手。
    被惦记的小徒弟明幽此时和她二师兄到了一个地方，一个令他们遍体生寒毛骨悚然的地方——培育室。
    这间培育室培育的不是人，不是人鱼，也不是第五星系的其他智慧种族，而是虫卵，数不尽的虫卵，从米粒大小到鹅蛋大，按照大小整整齐齐的排列。虫卵皆是透明的壳，能够清晰看见虫卵中的生物，里面有一条蜷缩的虫子，每一个卵中还有一点蓝色幽光，是克罗修斯人的精神力。
    而在这间培育室的一扇门后，还有另外一间培育室，里面装着的却是无数人类的胚胎，一部分还是完整的人类胚胎，还有一小部分则是人类胚胎与虫卵相结合，胚芽和虫似在互相较量吞噬。另外还有一个角落则是用带有灵气的材料阻隔的区域，在那里，放置的是人鱼的胚胎……
    克罗修斯人为了繁衍，丧心病狂到了一定的境界。
    “幽、幽幽……”两间培育室虽然并不血腥，也没什么令人作呕的恶心画面，却依然让格雷看得骨子里发寒，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才把声音理顺：“你去找师父，让师父用寒冰之火把这些玩意都焚毁。”
    明幽白着一张小脸，头皮发麻的应了一声，转头就往外跑，她眼睛都不再往四周瞟，只因见到的一切让她憎恶。
    路上遇到端着枪的警卫，明幽在受惊之下竟然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战斗力，银心铃让她发挥出了十成十的威力，她控制着让那些警卫自相残杀，血腥瞬间铺满这一片空间，浓郁的血腥味让明幽几乎控制不住去吐，但她神智还算清醒，忙给自己贴了张清心符，将杂念暂时抛开。
    等明幽找到元羲时，元羲正将被单独圈养的莱斯特全部给拆了当成战利品收入囊中。
    怒归怒，杀归杀，但元羲也没跟材料过不去，他不知道克罗修斯人是怎么捕捉到那么多莱斯特，但这玩意放到任何一个星球，任其繁衍，都将酿成一场灾难。所以元羲不仅把莱斯特都杀了，最主要还是将他们的卵给毁掉。
    待明幽说他们发现的培育室数不尽的虫卵时，元羲没有迟疑，目标只有一个——全毁。
    海蓝星十二外星军团共有将近三百万人鱼，这一次全体集齐出兵，声势浩大，武力值也奇高，在元羲的坐镇指挥之下，用了三天的时间彻底将这间庞大的地下实验室搜寻了遍并清理。
    无论是星际人，还是克罗修斯人，皆没有放过。
    然而，即便如此，伤害和死亡已经造成，那些死在实验室的生命再无回来的可能，唯一值得安慰的，大概也只有最后一批被黑蔷薇送来的就学于荣耀军校的人鱼们。
    “除了人鱼学生，还有很多人类，他们并未参与实验，如何处理比较麻烦。”下属将伤亡和获救的情况回报给欧文后，欧文也犯了难，见到元羲后提了一嘴，意思很明显，想请他帮忙。
    元羲没回应，而是望向了大徒弟谷雨。
    智商情商皆在线的大师兄谷雨不负师父所望，提议：“将他们当成俘虏如何，他们各自星球的外交部和我们谈。”
    欧文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俘、俘虏？”
    谷雨一脸理所当然道：“我们没义务救正和我们交战的敌星士兵，他们虽还没毕业，但毕业后必然投身军中。且他们是否是受害者我们也不能仅凭他们身上的作战服认定，也或许，他们是实验室的一份子，任何伤害或企图伤害我们海蓝星公民的行为都不容轻易原谅。”
    欧文听得目瞪口呆，但仔细一想，好像完全没毛病。
    元羲一脸赞赏的拍拍大徒弟的肩膀，给他一个“说得好”的眼神，谷雨谦虚的笑了笑。
    “元羲。”又将整个实验室扫了一遍的兰斯回来，面上却带上了几分不悦。
    元羲立刻顾不上其他人，凑到兰斯身边握住他的手，语气温柔问：“怎么了？”
    兰斯道：“我们一共杀了四十七个克罗修斯人，但没有哈珀。”
    起初他从加里星来克罗星的飞船上发现了二十二个克罗修斯人，克罗星只找到了十六个，但克罗星的大部分都没有动用精神力，所以不好找可以理解。之后他们又陆陆续续的在杀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些，可总共加起来也只有四十七个，对比实验室接近两万的研究人员和十七八万警卫员的数目，简直少得可怜。
    尤为让他在意的还是哈珀，没意外的话他本该是跟斯图尔特在一起，但现在斯图尔特死了，布拉德利也死了，只有哈珀不知所踪，这让他很不开心。
    元羲知道那个叫哈珀的是兰斯第一个见到的克罗修斯人，也是特利研究所四个名单中的其中之一，联合布拉德利绑走元海，现如今元海都被他在犄角旮旯找到了，其他三人现在也已经灰飞烟灭，唯独这个哈珀，强迫症肯定见不得他不在死亡名单中。
    但哈珀该死归该死，元羲也承认一件事——即使他们修为高深，也着实没法分辨藏在人类身体中不动用精神力的克罗修斯人，他们和人类的精神力以及身体能够完美的融合，除非用驱邪符或者剑影留痕一个个试，否则想揪出他们来，基本没可能。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宝贝儿，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元羲捏了捏他的手心，“哈珀能在我们联手攻势下逃过一劫，也是他的命数，说明他命不该绝，我们不必强求。”
    理是这个理，可兰斯还是不太爽，他咕哝一句：“早知道我在特利研究所就让你画驱邪符把他给灭了。”
    兰斯难得钻牛角尖，元羲瞧着还挺可乐，嗯，有点可爱。
    “对了……”兰斯忽然又想到一件事，表情略显古怪：“幽幽父亲说交战的人类军队中出现大量被‘克罗修斯’吞噬精神力的伤亡，如果我没记错，荣耀军校的学生们似乎也都被种下过‘克罗修斯’，也服用了艾尔塔试剂，现在没有艾尔塔试剂给他们服用，他们会被吞噬精神力而死吗？”
    他这一说，本还不敢光明正大听他们交谈的欧文谷雨几人也都正色起来，若那些被种下了“克罗修斯”的星际人当真会一个个被吞噬精神力而亡，恐怕那些星际人要疯。如今实验室被彻底端窝，没有平衡“克罗修斯”的艾尔塔试剂供应，他们会不会怪罪到元羲和兰斯头上，不要命的报复他们？
    元羲摆摆手：“无妨，那些学生一个个都很狼狈，身上又都有机甲空间钮，多数是战斗过才被抓，不是特别优秀的得不到两只以上‘克罗修斯’，被消耗光的‘克罗修斯’只配成为垃圾，还是无法通过新陈代谢排除的垃圾。”
    闻言谷雨等人鱼望向装载了荣耀星女学生们的飞船露出同情之色。
    元羲又补充：“当然，如果是优秀学生或者某些特殊情况，能够弄到多一些的‘克罗修斯’，在没有艾尔塔试剂的安抚下，结局如何可想而知。”
    话音方落，欧文就接到了一则通讯，通讯内容——有两个“俘虏”死了。
    欧文看向元羲的目光顿时无比复杂，复杂之余，还又多了两分敬重。
    实验室基地被彻底毁灭，大半个克罗星地表塌陷，绵延千里的琉藤伴随着干燥的黄土全部填进了巨坑之中。
    从高空俯视，则会发现克罗星已是一颗被掏空了大半的星球，失去了实验室，失去了实验室的警卫，失去大气层，这颗小星球将在不久的将来被陨石雨击溃，同加里星一样，成为宇宙尘埃的一部分。
    ……
    元羲站在飞船上，静静的看着愈渐远去的克罗星，望着黑暗而安静的宇宙，面上是一种超脱了凡尘的安宁。
    兰斯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点心慌，总觉得他下一刻就会飞升成仙，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