浥浥行露·捞鱼

    柳辰鱼一早便被两个暗卫护送着入了宫。
    柳老夫人宝贝儿子，在柳风眠面前求告：“辰鱼这样被陛下带走可怎么是好啊？”
    哪知他一吹胡子：“他写得那些淫词艳曲，便该知道有这一天！”
    说辞不甚在意，可到底心中也没个底，陛下怎会有功夫亲自去查这等小事，莫不是察觉了他们还与周相又往来。
    知道自己的夫人存不住事体，这些疑虑担忧还是不告诉她的好，他暗自打定主意，下了朝去探探风声。
    柳老夫人听他冠冕堂皇，心中气急，也不与他多说，一跺脚，命人套了车去宫中找女儿想办法。
    赵衍下了朝，见柳辰鱼耷拉脑袋，跪在文德殿的小书房，有心晾他，看了半个时辰的奏折才道：“你那位双双姑娘都招了，我也不需再听你说一遍，只问问你为什么！”
    柳辰鱼料想赵衍是在诈他，松年遇袭一事，双双一概不知。她所知的最要紧的事，便是妙仪尚在人间。如果她真的招了，赵衍哪里还能如此淡定？
    自己无论说个什么将赵衍的头绪打乱，总好过双双再被审问拷打，说漏嘴的好。
    “陛下，微臣不知双双姑娘犯了什么事，也不知陛下想听微臣招供什么……”
    赵衍冷笑一声，一使眼色，便有人用紫檀木托盘呈上来两个布老虎，柳辰鱼认识其中一个，正是他带入宫中的那个，旁边那个与这个有几分肖似。他慌了神，忙转过眼去，难道赵衍见过姐姐做的布虎。
    “现在可有想起什么来？”
    柳辰鱼思来想去，赵衍到底不是小器之人。先是饶了哥舒旻，后来也未要贺敏之的性命，说到底只要妙仪姐姐的心不在旁人身上，便不屑与那些单相思的人计较。
    他对情场上的手下败将，倒是循了穷寇莫追的道理，自负自傲的很。
    如是想着，便立时猛叩叁个响头，将额尖磕得辣辣的疼，方道：“陛下饶命，微臣再不敢了……”
    “不敢什么？”
    “微臣……微臣曾倾慕降真娘子……”这个法子铤而走险，只为攻乱其心。
    柳辰鱼说完略略抬头，果然见赵衍眯起眼睛，锐利寒光似要将他戳个洞出来。
    他忙又伏下身，紧贴在地上，作瑟瑟发抖状：“陛下，微臣曾在秦州见过降真娘子一面……后来再王府偶遇，她自称是王府的丫鬟，这才起了倾慕之心，可降真娘子早已不记得曾见过我了……”
    赵衍手指在桌上轻扣，回想起那日将妙仪圈在假山后的拷问，倒是和他说的无二。
    “她自然不会记得你……这布偶又是哪里来的？”
    “是……是我拿了小恩小惠同降真娘子身边的人讨来的，那日在王府花园里她没认出我来，此后未再得见，只想留个念想……”
    “哦……”倒像是不得佳人青眼的痴汉行径，废了千辛万苦送进宫来，也算是一片好心了，
    赵衍气消了一半，转头对着王继恩道：“去将新桃叫来问话。”
    柳辰鱼这才觉出自己失言，一时出言不甚，牵扯到了他人，汗如雨下，等新桃被带了来，勉强挤出一个笑意来。
    新桃被天子指派，襄助妙善师太照顾皇子公主，小小年纪从一个看库房的丫鬟，一跃成为宫中无人敢怠慢的女官，命运变化之快，猝不及防。
    今日见着柳辰鱼，回想起在王府的日子，倒比这深宫里的荣华富贵亲切许多。
    可碍着御座上的天子，也不敢有太多表情，跪下道：“陛下万福。”
    “起来吧……小皇子和小公主，今日都做了些什么？”他待新桃本不亲厚，自妙仪走后，反而愈发礼遇有加。
    “回陛下，小皇子昨夜睡的好，与公主一起，今日早上才醒，吃饱后，两人见着宫里来了一只黑白花猫，便哭闹着要追着看呢。”
    赵衍嘴角一弯，神情柔和下来：“嗯，今日找你来，是要问你一件事……你伺候降真的时候，可有将她的私物给别人？”
    柳辰鱼后悔了，忙道：“陛下，是小人偷来的，不是讨来的。”
    新桃原本有些云里雾里，瞥托盘中的两个小布老虎，其中一个她见过，认出来是姐姐做的，又见柳辰鱼脸上豆大的汗珠，忙着改口，心知此事非同小可，吱吱呜呜，说不出话来：“奴婢……”
    赵衍见她胆怯，宽慰道：“照实说……不会追究你的错处。”她是为数不多曾与妙仪朝夕相处的人，自己哪里会重罚她。
    新桃听着赵衍的口气，似是不会为难自己，又感念柳辰鱼旧日恩情，一咬牙道：“是……是我，我曾将姐姐做的布偶，给了柳公子的。”说完又怕自己的谎话编得不够圆：“是柳公子拿那红绳与我换的……陛下饶命，我不该贪着那些小玩意的……”
    她边说着，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她着一通说辞，倒是隐约对的上，赵衍不喜她这般战战兢兢的模样：“我又何时说过要你性命。”想着如意那里离不了她，又换上温和语气：“你如今也不是小丫鬟了，不要整日心惊胆寒的……下去吧。”
    恰在这时，王继恩走上前来：“陛下，太后娘娘命人送参汤来。”
    赵衍一摆手：“哪有一早喝参汤的。”
    天家母子积了怨，早没了往日亲厚。
    端着参汤的小内侍不进不退，为难地看着王继恩，见他在袖笼中伸出手指往后一戳，立时退到一旁。
    “陛下，奴才让人温着，晚间再送来。”他说完，仍未退下。
    “还有什么事。”赵衍不耐烦道。
    “太后娘娘听说柳公子今日入宫面圣，因前些时日，柳妃娘娘提到过柳公子要去鄯州，太后有心提携，训他几句话，让奴才等陛下问完了话，将人领了去。”
    赵衍脸上一冷：“柳妃的脸面可是越来越大啊……都能劳动太后来为她捞人了。”
    他的声音不小，立在文德殿外的莲儿听了，心里一惊，想不到自己娘娘如此小心着说辞，还是将陛下恼了，心里替她委屈。
    王继恩也吓得跪在地上：“陛下息怒，定是赶着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