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程霄清楚奶奶对林芷初来说意味着什么，相当于仰仗的靠山在一瞬间崩塌了，她的世界也顷刻颠覆。而他对她的忽视，让她的世界颠覆得更加彻底。他在她最艰难的时刻不在身边，甚至拒绝她伸出来的手，当时他只顾着去做他觉得对的事情……如今回想一切，才发觉自己错得多么离谱。
    程霄走到林芷初的床边坐下，她的脸色白得像纸，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要回老家，她原本不必遭受这些。
    程霄捂着眼睛，他都不敢看她，每看一次总提醒自己有多么糟糕。他开始断断续续的对她讲话，“以前我觉得喜欢你，就要给你最好的生活，我总想着以后不要让你吃哪怕一丁点的苦，但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我的方向是没错的，但是路径走错了。比如我应该先爱你再创造，我却总以为要先创造才能爱你，等我创造好了发现你都不见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做这一切的意义。”
    “对我而言，最大的打击不是你说不爱我了，对我来说最大的打击是我拥有一切的时候却突然找不到你了，我觉得世界都是荒谬的，我开始怀疑自己，怀疑世界。怀疑我所在的世界都是虚幻的。如果我现在拥有你，不管要我付出一切我都愿意，只有你可以把我颠覆的世界摆正回来。”
    “可是你再也不会原谅我了吗？”
    ……
    林芷初睁眼的时候，瞧见程霄捂着脸坐在她身旁，他低着头，眼底泛红，有一滴泪水滑过脸庞，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程霄的眼泪。
    以前最剧烈争吵的时候他没有掉眼泪，回来求复合求得面红耳赤的时候没有，这一次却清楚的看到了他的眼泪。
    她以前还以为程霄是不会掉眼泪的。
    林芷初看他一眼，觉得难受，主动安抚他，“我没事了。”
    这个时候有护士进来换水了，程霄主动的退开。
    晚上的时候，他们就开车回来，程霄一路上的话都很少，叮嘱林芷初照顾好自己，觉得不放心，还上楼给她煮了粥。
    林芷初知道程霄的厨艺也是很有限，但他今天煮的瘦肉粥倒是意外的好吃，她连吃了两碗。
    程霄见她吃完了，才和她谈事：“沈嘉瑜的婚礼不用担心，我可以应付。”
    林芷初眼睛随即亮了，深吸一口气，感觉落下一块心头大石。
    “但是我需要一个女搭档。”程霄补上一句。
    “有的有的，我都给你找好了！对方很有经验，你别紧张，绝对可以救你的场。”林芷初说。
    “我用得着她救？”程霄自信得有些过分，“不用了，我不要她。”
    林芷初皱眉，不得不提醒他，“程医生，你已经十年没做过主持人了你知道吗？你以为自己还是十年前那个少年？”
    “我不是吗？”程霄瞥她一眼，“我不要别人做搭档，我要你做搭档。”补上一句，“你来帮我，说不好的我给你救场。”
    呦呵。
    林芷初微微眯眼，看着程霄的脸在暗黄灯泡下的笼罩之下轮廓分明，他一如既往的五官立体轮廓分明，倒仍旧是十年前她初见的那个少年模样，也仍旧那么自信，自信得过了头。
    都十年没碰过话筒了，还想救别人的急，自己不犯错就已经是万幸了吧？
    林芷初用一种“你在给我开玩笑”得眼神看他。
    但是程霄很明显下定了决心，“你答应不答应？”下一句就是威胁，“不答应就不干了吧，反正我也没什么损失。”
    现在骑虎难下。
    林芷初没办法，以前她还可以给自己找无数个借口，说自己现在一上话筒就紧张，那时的自己仍有无数退路，但是现在不行了。这个婚礼的成功与否，关乎她的身家性命与财产，关乎到她用绳命的热情拿来创造的事业能否持续经营下去，她觉得自己就算豁出老命也要干好这个婚礼了。
    所以，只能硬着头皮点头了。“好吧，我答应你。” 补上一句，“但是你绝对不能临时反悔！”
    她说完，看到了程霄瞬间扬起的嘴角，他的黑眸在灯光下闪烁着光亮，噙着笑意看她，笑意一点一点漫上他的眉梢眼角，仿佛还像从前一样。
    第50章
    沈嘉瑜婚礼的前一天， 俩人投入了紧张的准备阶段， 一整天待在程霄家里准备， 都说时间越紧急，越容易激发一个人的潜能。
    林芷初自认为没有什么特殊的潜能可以激发，但是程霄为她准备了一个话筒， 让她除了吃饭上厕所其余时间抱着个话筒练习。
    林芷初觉得抱着个话筒的自己看起来很傻逼，连那条胖猫都跑来嘲笑她， 朝她“喵呜喵呜”的叫， 还得意的晃动着它的猫尾巴， 搞得林芷初很想给它断猫粮=。=
    程霄把胖猫赶到它自己的猫窝里睡觉，不许它出来， 胖猫待了一小会，又晃着它那胖身子，喵呜喵呜跑到林芷初脚边叫嚣着。这下连程霄都拿这条胖猫没辙了。
    他皱着眉头，看一眼这不让人省心的胖猫， 再看一眼濒临绝望奔溃的林芷初，压低声音说：“你当它是你台下的观众就好了。”
    林芷初朝胖猫翻了个大白眼，才不要你这只胖猫当我的观众，才几年而已， 你就不认人了， 你这个胖图！
    程霄就看着她笑了一下，窗外的风鼓进屋子里， 扬起白色的纱帘，她和纱帘隔在中间，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送来了栀子花的香味。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午后，那是他们从东樱岛回来的第二天，房间弥漫的是雏菊的香味。那天他还穿着他的大衬衣，他的衣服将她年轻的身体包裹出来的轮廓，像裹了一层流动液体的奶油，他那时盯着她，觉得自己随时可以上去把那层压根不成障碍的液体给扯掉，她是年少时第一个激发他情感的女孩，所以总叫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忘怀。
    她今天穿着连衣裙，中袖的，天气有些转凉了，她的身体依旧年轻，比从前更饱满，愈发像奶油，日光下闪着亮眼的光泽，不停诱惑着他的眼睛、他的身体。
    程霄的目光停留在她细腻白皙的脖颈上，没再往下看了，他转身走到阳台处抽烟，胖猫喵呜喵呜的跟着他走出去，程霄索性把落地窗阖上了，彻底把空间留给了林芷初练习话筒。
    林芷初见胖猫终于走了，原本可以专注练习的，可是练了一会儿，又觉得仿佛少了些什么，太安静了，她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喜欢有胖猫骚扰的环境，那样感觉压力不太大，太过安静反而让她太过专注，太过专注的结果就是每念一句都异常小心，害怕自己会念错。这种感觉很糟糕，越是害怕就越是念不好。
    程霄刚才跟她说了，念稿的时候眼睛集中在一点，就不会分心，她按照这个方法，倒是觉得有效。之前，她总觉得话筒那里有个开关，一下子可以把她最崩溃心酸的事情都拨开，可现在想来，一切都只是心理作用罢了，何况，时间过了这么久了，再令她崩溃的事情与伤口都早已经愈合了，人除了悲伤还得生存，眼下就关乎她的生存，她觉得自己的确没有什么好矫情的了。
    于是开始专注的念稿。念了一会，她又觉得室内只有自己一个，好孤单，于是把目光投向了落地窗外，正站在阳台抽烟的程霄。
    程霄站在光线的余晖下，橙色的夕阳笼在他身上，他抽烟的时候侧对着她，低头点烟灰的模样显得有些孤独落寞。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对上她的目光，林芷初立刻心虚的收回了目光，转过了头，继续念稿子。
    过一会儿，程霄从阳台外面走回来了，靠近她，带了满身的烟味还有他身上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吸了烟味道却并不难闻，总之不令她排斥。
    程霄站在她眼前，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牵她手腕，“走了。去吃饭。”
    “我还没念完。”林芷初充分表现出一个学生特有的精神面貌。
    程霄手弹了弹她耳珠儿，低笑，“不念了，明天不是还有我吗。我救你。”
    林芷初放下台词稿，看他一眼，起初是用一种很不信任的眼光，但是后来，看到他眼底的笃定，不知为什么，又觉得他很值得信任。
    于是就心无旁骛的与他到楼下吃了顿火锅。
    火锅店里闹哄哄的，程霄没什么心情吃东西的样子，一个劲儿的往她碗里夹肉，夹菜，夹鱼……
    林芷初透过火锅里冒起来的烟雾看着程霄的脸，有些模糊不清，却看到他眼神极亮的盯着她的脸，察觉到她投过去的目光，又收了回去。
    吃完了火锅，林芷初又回程霄家里紧急排练，程霄只和她对一次稿，就不练了，他牛逼哄哄的表示：“这么简单还要我和你排练三次？最多明早起来再和你排练一次。”
    林芷初只好继续在他家里的沙发上，拿着话筒继续联系。
    夜深了她想回家，和他告别，他把门锁了，不让她回去，可她执意要回去，他懒洋洋的说：“我打算睡觉了，不过睡觉之前，我可以和你再对一次稿子。进来我房间——”
    林芷初就知道他是故意的，可是她还是乖乖跟着他进卧室里了，明天的婚礼是下午五点，她白天要先去酒店踩点，准备好现场，确保每一个细节不出错，而程霄明天一早还坚持要去上班，所以除了现在，她根本没有多余时间再与他对稿了。
    林芷初走进卧室的时候，程霄懒洋洋的躺在床上，身体没有入被，长腿搁在被子上面，瞧见林芷初进来了，他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她局促的往床上的一角坐下，故意背对着他。
    程霄瞥一眼她的后脑勺，“你背对着我怎么练？”很坏的低笑一声，“那我先睡了。”
    程霄说完翻身入了被子。
    林芷初回头瞪他一眼，喊他几句都喊不醒他，只好伸手去晃他肩膀，程霄全程装死，压根不搭理她，直到林芷初打算放弃，蔫蔫的把手移开了，再度转身坐在床沿，背对着他，身后却有一双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腰，一把将她抱到床上，被子蒙上了她的脑袋，她眼睛一黑，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程霄的吻转瞬就倚靠在她耳边，带着男性的特有的荷尔蒙气息，还有他刚刚沐浴过后的香味，细密的吻落在她耳边，脸颊，脖子，她的手被他紧紧反剪着压在头顶，他的腿压着她的腿，她连动一下身子都困难，何况手脚同时被他控制住。
    她躲避着他喷出来的致命的湿热气息，他的手很快就穿过她的裙底，落在她大腿，他的吻很快从脖子，往下转移阵地，裙子被他剥开了，雪白的肩膀露出来，他往下亲吻她，不给她一点反抗的余地，也不给她一点考虑的时间。
    她突然就不动了，有种认命的感觉，他的动作愈发带有进攻性，扯下她最后一丝遮掩，分开她的腿时，她的手轻抵着他胸口：“……套呢。”
    程霄的手搁在她耳朵两侧，盯着她无动于衷的脸庞，“家里没有。可以不戴吗？我们要一个孩子。”他说完深深的吻她的眼睛。
    林芷初没看他，依旧躲避着他的气息，“我不想和你有孩子。”
    “我们可以结婚。”程霄说，“结婚再要孩子，或是先有孩子再结婚，都是一样的。我都爱你。”
    林芷初翻了个身子，侧对着他，声音压抑，“可我不想和你结婚。”
    程霄呼吸变得沉重，在她看不见的视线里，眼神阴郁凌冽，他声音冰冷得可怖，带着质问，“不想和我结婚你让我上。你？”
    林芷初搂紧了被子，“是你要逼我的。我不想拒绝你，你才会帮我！”
    “你拒绝我我也会帮你。”程霄含着狠戾的语气决绝，从床上坐起来，点了根烟吸上，看着她蜷缩在被子里的身体，语气沙哑：“你对每个男人都这样？”
    林芷初这下彻底的沉默了，直到第二天天亮。
    程霄准备去上班了，做了早餐，他客气疏离，没和林芷初讲话。
    两人一起吃早餐，各自都觉得有些尴尬，程霄和她对了一次台词，林芷初表现得还不错，程霄挺轻松的说今晚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便打算先出门上班了。
    胖猫走到门口欢送男主人，他依旧没什么兴致，也不逗它完了，脸色阴郁在玄关处穿了鞋，很快传来关门声。
    林芷初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窗外的斜阳打进来，只照在胖猫身上，奇怪平时自带搞笑光芒的胖猫身上，此时也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伤。
    “啪——”关门声传来，像是一记重重的分割线，将她与他隔绝。
    第51章
    林芷初吃了早餐， 立即就回婚礼店， 拿今晚要用到的材料， 直接打车到了现场确定情况，和酒店经理打了招呼后，中午简单的吃过晚餐， 下午一点，布场与舞台灯光开始陆续进场了。
    正式的婚礼开场是在今晚七点， 为了确保无误， 婚礼工作人员都是从下午就陆续进场准备的。好在请来的都是身经百战的团队， 个个对工作都很上心，也不用林芷初去催促什么， 拿了钱大家便各安其职。
    林芷初可不敢拿钱请些注水的团队过来，除了主持人没花一分钱，其他的灯光，布场， 印象，录像还有部分节目表演，魔术表演，全部都是请的最优秀的团队。
    下午四点， 沈嘉瑜就到场了， 她有自己的化妆师，婚礼礼服也是自己准备了四套， 这方面不用林芷初担心，她只需在沈嘉瑜化妆的时候， 在沈嘉瑜耳边提醒今晚的节目流程。
    沈嘉瑜认真的听后，表示满意的点了下头，又问她：“你自己呢？准备的怎么样了？听说你这是第一次做婚礼节目主持人啊？”沈嘉瑜用极度质疑的目光扫了一眼林芷初，“你确定你能行吗？别到时候搞坏了我的婚礼。”
    林芷初深吸一口气，再不淡定也要装出来自己很淡定，现在她可是做老板的人了呢，无论如何得有一定担当不是？“师姐，你放心吧。我既然收了你的钱就一定会做到最好，假如没有把握，我是不会答应做的。”
    “是吗？”沈嘉瑜仍旧是不相信的目光，指了指头发，和身后的发型师说，“夹板上高一点，否则头发太贴了。”发型师会意，连连说“好的好的。”
    沈嘉瑜得了空，瞟了一眼镜子里的林芷初，“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了。”
    “不会的。”林芷初再次给沈嘉瑜打定心针，又哄了她一下：“师姐，你要保持好心情哦。你的笑容才是今晚婚礼最大的亮点，我们都是你的陪衬呢。”
    沈嘉瑜还真被林芷初哄开心了，也顾不得自己心里对她的那点不信任，勾着唇角笑得蜜一样的甜，再看一眼林芷初今晚的礼服，她不由地满意的笑了。
    虽说是婚礼司仪，但林芷初选择的最低调的香槟色保守礼服，发型绾起来，脸上只淡淡的抹了一层粉，端庄不失礼仪，有种天生丽质的光芒，但却低调到最低点，人群里不仔细看她都看不到她，仔细看了才会发现她的特别，讲实话，沈嘉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低调打扮的女司仪，以往参加的婚礼，哪个女司仪不是露胸露背，一副和新娘子抢风头的模样？林芷初今日的表情暂时不做评价，但是她今日这个低调装扮，沈嘉瑜可以给她打一百二十分。
    “真乖，你这张嘴。”沈嘉瑜简短的点评道。
    林芷初把沈嘉瑜皇太后哄高兴了，又急忙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熟悉台词，她的妆容画得比较简单，礼服也很精简，一来觉得没必要太过抢眼，她了解沈嘉瑜，二来主要是为了配合程霄，昨晚她隐约和他提起今天要给他上粉的事情，程霄表现得很抗拒。“上什么粉？我有必要化妆吗？”
    所以，总不能她浓妆艳抹的，将程霄直接给对比下去吧？虽然程霄的皮肤健康有光泽，但是到时候灯光一打，还是会与浓妆艳抹产生强烈对比。林芷初两相权衡的比较后，得到的结论就是，不要给自己上厚妆，等到时候程霄来了，再给他简单的梳理眉毛，这样两人一上台就不会对比太过强烈了。
    很快到了下午五点钟，林芷初见程霄还没到，立即打电话给他。程霄没接电话，直接摁掉了，林芷初还想再打第二个，一抬眼，瞧见他从酒店大厅处走来，身型挺拔，穿着正装，一路上都是回头率，简直不要太抢眼了。她踩着高跟鞋，犹如看到了救星，冲上去，挽住他的手，心急火燎将他往后台处带。
    程霄被她攥着手肘，低头瞥了一眼，淡淡的笑了，又似带了一声嘲讽，“你和我一起的时候不见你这么热情，别人的事情你倒是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