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路易斯靠在雪白的大理石围栏上，拿了杯红酒，像是下意识在轻轻摇晃着，盯着莫迪，不知道在想什么。
    莫迪只能也拿了杯酒，走过去跟他碰了一下：“将军，我敬您，您对我和小飞都有大恩，虽然我人微力薄，还是希望有机会能回报您。”
    他想说，无论什么事我都愿意为您做，但想了想觉得这句话说出口有些肉麻，于是只是笑了笑。
    夜色中，莫迪的面容和气质都与月光相配，显得柔和而温雅，如同摇曳的红酒，高脚杯边上细碎的光芒，无一不显的迷蒙如梦，仿佛一碰就会消散。
    路易斯无法克制想靠近他的感觉，与莫迪碰杯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将胳膊与他靠在一起，低头看着他，有种在他乌黑柔软的头发上蹭一下的冲动。
    “之前问你的还没回答呢。”路易斯低声说，“还喜欢她么？”
    跟将军大人讨论自己的私生活，莫迪还是有些不自在，只能低头笑道：“不喜欢了。”顿了顿，又说，“过去很喜欢吧，但那经历……实在没法再提。”
    路易斯像是一下放松了，又不易察觉地靠近了些：“那现在……”现在还有喜欢的人吗？
    深沉内敛如路易斯，他的本意是不想说出口的，但或许是因为放松了些，竟然问出声了。
    于是路易斯自己先愣了，莫迪也惊讶地看向他，心道：什么？
    为什么问他这个？
    “现在……”莫迪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刚才把路灯爆了的是您吧？”
    路易斯像是被戳破了，又装作不在意，看似淡定地转向一边：“嗯，有时会失控。”
    莫迪疑惑地看着他，发现将军大人俊脸有点红，心说：是喝酒喝的么？他笑了笑：“帮大忙了，谢谢您。”说着觉得两个人也没什么可聊，便说，“我下去看看莫飞，一直让杰瑞带着太麻烦他……”
    然而手腕却被猛地抓住，整个人顿了一下。
    路易斯抓着他的手腕，神色很复杂，像是一瞬间想了很多，而后微微挪了挪手，手心贴手背地握住他的手，又用力握了握，像是希望他能明白什么，嗓音低沉而动听：“不能陪我吗？”
    莫迪完全怔住了。将军让他陪自己一会？陪他喝酒？为什么会想要他陪？
    他不知所措：“您……喝多了？”
    路易斯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脸又红了些，然后说：“嗯。”
    莫迪顿时手足无措，进退两难。
    第35章
    另一边，艾琳逃回约克逊身边，告诉他没摸出深浅，但感觉莫迪变了很多。约克逊看她狼狈的样子，当时就想送她回去，艾琳却制止他：“我好像看到将军跟莫迪在一起，你再去探一探。”
    约克逊把艾琳安置好，出来四处找人，却隔着玻璃门，看到路易斯将军和莫迪在露台上喝酒，当下大惊，用精神力极限提升五感，去听两个人的对话。
    将军问莫迪有没有喜欢的人？！
    将军承认把路灯爆了帮莫迪？！
    将军把莫迪的手抓住了，问能不能陪他？！！
    将军疯了吗？！莫迪怎么抱上的这根大腿？！不对，莫迪是直男吧，将军会看上他？！将军喜欢男人？莫迪用了什么手腕？！
    他大脑一片混乱，冲动之下，一把推开玻璃门大步走上露台：“路易斯将军！”
    将军还握着莫迪的手，被人贸然打扰，猛地皱起眉头，一眼瞪过去，约克逊头顶上的灯也爆了，玻璃渣带着火花落下去，约克逊一下叫着跳起来。
    莫迪忽然觉得好笑，不合时宜地想：杰瑞大哥家的照明设施，今天真是损失惨重。
    “将军！”约克逊已经控制不住，冲上去指着莫迪，“您知道他是什么人吗？您知道他干过什么事情吗？！将军，您可不能……”
    路易斯皱了皱眉头，把莫迪拉过来护在身后，气场冷肃而可怕，仿佛身边有某种波段能杀人于无形，一下子让约克逊战战兢兢起来。
    “您肯定是被他迷惑了！”约克逊又大大气单子来，吼道，“您为什么要护着他？他是……他是怎么退伍的您知道吗？”
    莫迪想到约克逊之前说能让他蹲监狱的话，猛地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约克逊大喊：“莫迪是逃兵！他抛下了整个营的人，自己从前线逃命了！因为他的失职，半个营的人都在那次战斗中牺牲。就是一年前河外生物进攻克郎姆星的那一次，后来他自己也被河外生物袭击才受伤昏迷了一年的！”
    “因为这样，他连抚恤金和医保都没有，更没有安排转业！”约克逊上前一步，几乎狰狞，“他是在战场上抛弃战友的人，将军，您不是最痛恨这样的人吗？！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搭上您的，但您千万不要被他的表象所迷惑，如果不是艾琳求我帮他压着，他早就上军事法庭了！”
    一席话划破夜空的寂静，却闲的露台上更加死寂。
    他说的当然不是实话，出了这种事，他恨不能一脚踩死莫迪，就连他所说的逃兵事件，真相也并非如此。
    但莫迪不知道，路易斯将军更不会晓得。
    莫迪极其震惊，心想：身体原主竟然是逃兵？而且还造成了严重后果？！战场上当逃兵是要枪毙的，这确实是要上军事法庭，正是因为这样，他的个人信息账户才有那么多疑点吗？
    不对。他冷静了一些。如果真如约克逊所说，他不被判刑是不可能的，原主无父无母，在医院里躺了一年，出院也没有人来看望，显然也没什么人脉，或者有人脉，也因为什么事情而疏远了他，如此一来，他怎么可能逃过军事法庭的判刑，现在还能好好地在外面生活？
    很可能原主没有，或者只是有类似逃跑的行为，实际上却并非如此，然而本来没事，却被约克逊抓住了机会狠踩，约克逊也算有权有势，因此原主才被军队抛弃，连带着任何补偿和福利都没有了。
    一股愤怒感油然而生，不知是由于莫迪分析出的可能，还是原主还残留着什么被冤枉的情绪，他认为至少一半以上的可能，这件事是被约克逊越抹越黑，就算为了原主给了他这具身体，他也应该查清楚，如果可能的话，要还原主一个清白。
    况且，原主应当已经死亡了，不然莫迪也不会重生。如果约克逊真的是在污蔑一个已死，而且很可能是在战斗抗争中死亡的军人，那就真的是不可原谅。
    “将军。”莫迪想要解释，下意识地觉得路易斯会站在自己这边。
    路易斯却皱眉盯着约克逊，内心产生了一个很狗血的假设，令他生出一股无名火。
    “所以呢？”路易斯怒极反笑，冷冰冰道，“你想怎么样？”
    约克逊愣了：“将军，他可是……”
    路易斯觉得胸腔中火辣辣的，又朝约克逊逼近了一步，冷然道：“你说你帮了莫迪？”
    约克逊退了一步：“对，对啊……”
    “因为你的太太，莫迪的前妻求你？”路易斯又逼近一步，“她为什么嫁给你？”
    一言既出，莫迪和约克逊都是一惊，两个人同时想到了那个狗血的假设：难道艾琳是为了帮莫迪，才不得已嫁给约克逊？
    这也太惊悚了！
    莫迪一想就打了个冷战。
    约克逊更是震惊，却又不能说，他给莫迪戴绿帽子都戴了好多年，立即傻眼。
    路易斯怒火中烧，脸颊因为酒精更红了一些，扶了一下莫迪的背，低声说：“走。”
    莫迪压力山大，顺从地跟着走，连大气都不敢喘。约克逊还想追上来，头顶又爆了一个灯，嗷的一声，被甩在后面。
    通向一楼的是一个巨大的旋转楼梯，铺着红毯。出了露台，路易斯就大步走在前面，看也不看莫迪，快速地下楼梯。莫迪在后面想追上去，却不小心绊了一下，跟不上路易斯的脚步，心中微恼：平时能跑能跳，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
    路易斯在宴会厅的入口停下来，呼吸有些重，半晌转过身来看着莫迪，明显气还没消。
    莫迪赶紧加快步子跟过去，心中其实弄不明白路易斯究竟是气什么：“将军？”
    路易斯一把撑在楼梯扶手上，向莫迪俯身，几乎把他圈在怀里，冷声道：“说了不要叫我将军。”
    “……”莫迪很没出息地往后缩了一下，“路易斯……”
    他好歹也算个淡然文雅，气场不俗的人，怎么到了将军面前就被压制得抬不起头了呢？
    路易斯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再往后退，目光在他双眼间来回，微微靠近了一些，手握住他的手臂。两个人离得很近，男士香水的味道隐秘而暧昧地传来，非常动人心魄。深沉内敛而的香气，并不甜腻，反而有一点冷冽的气息，显得人很有情调，很懂生活，很有品味。本来就英俊优雅的男士用，更是魅力非凡。
    莫迪被撩得有点发懵，心想：他平时用香水么，今天怎么突然用了？好像还特别装扮过了，将军当初参加食材展览会演讲的时候，也没穿这么华丽。
    路易斯风靡全星际的帅脸离他就十多公分，莫迪紧张地想：不能再看了，眼睛太深了，脸太帅了，气场太撩人了……怎么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
    好热。他扭过脸去，浑身冒热气。
    看他这样子，路易斯的怒气似乎消了一些，手也松了，靠在墙边说：“答应我两件事。”
    “您说……”
    “三件。”路易斯改口，“第一，称呼我用名字。第二，不要用敬语。第三……”他顿了顿，目光深邃，“不要再见你前妻。”
    莫迪被逼得背一直贴在扶手上，心脏怦怦直跳，根本是被迷惑了，稀里糊涂地就回答：“嗯……好。”
    都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他心想，觉得他要是敢说不，将军大人会先把整栋房子的照明都爆掉，然后一口吞了他。
    路易斯似乎满意了，露出一丝微笑，手在他耳侧的头发上撩了一下，扶着他的背转身：“走，喝酒。”
    莫迪浑身僵硬，被推着走，觉得一切都太不对劲了。他偷偷看了路易斯一眼，又觉得偷偷看实在是非常非常没有出息，又觉得自己在将军面前没出息也不是一天两天，顿时心中五味杂陈，十分复杂。
    这是什么意思？
    他心想，使劲按了一下心脏，想要平息过快的心跳。
    然而，身边的人的气息，侧脸，手，都那样强烈地存在着，让人无法冷静，无法挣脱，无法忽略。
    老天爷。
    莫迪想着，觉得被情绪淹没，心脏要爆炸。
    感觉自己要完蛋了。
    能够舒服独处的地方被人打搅，路易斯和莫迪只能回到宴会厅，人已经走了一些，剩下的也都在三三两两地闲聊，莫迪找到杰瑞的时候，发现他被丽达抱着脖子，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乱成一团，莫飞则拿着杰瑞的光脑，看最新的机甲实战视频。
    “路易斯！”丽达活蹦乱跳地跑过来，她管杰瑞叫叔叔，管路易斯就叫名字，没蹦跶一会，就被管家抓去睡觉。
    “将军！”莫飞立马扔了光脑，跑过来戳成一根桩子，恨不能立正敬礼，满眼放光，路易斯对他笑了笑，他就差点晕过去。
    “杰瑞，拿酒。”路易斯坐到沙发上，掐了掐眉头，看上去很霸气也很优雅，一下子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莫迪硬着头皮走过去，想坐在他对面，然而对面沙发离得比较远，路易斯一下倾身过来，抓住莫迪的手腕，低声说：“过来坐。”
    莫迪：“……”
    杰瑞，莫飞：目瞪口呆。
    莫迪无可奈何：“我去拿酒。”
    杰瑞眼皮跳了两下，跟上：“我跟你去，你不知道在哪。”
    两个人躲到酒窖里，杰瑞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抓狂道：“我哥喝酒了？”
    “就一两杯。”莫迪头痛不已，“将军是醉了吗？”
    “他一杯倒啊，一杯倒！”杰瑞抻着头往外看了一下，又缩回来，动作夸张表情狰狞，“他都好几年没喝过酒了，你知道军队的人很喜欢灌人酒的，他刚入伍的时候基本每次聚会必醉，每次醉必闹笑话，唉。”
    杰瑞捂着额头走来走去：“他有一次喝醉，直接用精神力催动了当时锁在基地里的s级机甲，然后跃迁到一个边境星球，单枪匹马把星际海盗的老巢给端了，后来军队找到他的时候，发现他在睡觉，都不知道应该给他记功还是记过。”
    莫迪：“……”
    “这次以后军部的人就不敢让他喝酒了，但总有些人非得逼着别人喝，又把我哥灌醉了，然后他掌控着一大堆服务的机器人，把那个灌酒的人……好像还是哪个星球的官员，像个篮球一样在机器人中间扔来扔去，最终还一个灌篮，拍到了墙上，砸出一个洞来，发现了那个官员的非法收入，然后上面的人又不知道该给他记功还是记过……”
    莫迪完全无语，心想将军能做出这种事？太想不到了。而且每次都不知道该记功还是记过，这是多么神奇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