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的新衣（十八）

    暴雨如注，泥泞的乡间小道上，沉闷的马蹄声渐渐接近，如闪电一般迅捷的骏马飞似地路过周围亮着灯火的草屋。汉纳一抬头，看见叁道黑影从窗外掠过，他胆怯地把脑袋塞进了被窝里，祈祷幽灵们不要停留。
    他们也没空停留。
    凯瑟琳抹去脸上了雨珠，还好她马术精湛，即使是跟亡命天涯的赏金猎人相比也毫不逊色。她也知道，这是一场亡命之旅，从她决定逃出温德堡的那一刻起，她就放弃了女王之名。
    危险如影随形。她能感受到魔鬼张开巨口，吐出腥臭恶气的味道，死亡的阴影紧紧追着她的后背，她不敢停下，也无法停下。
    再好的神骏，不眠不休狂奔一整天也撑不住，他们来到了温德堡东部的一个小村落，离城市不远，在村子里唯一一家酒馆前，赫薇塔勒住缰绳，她处于叁人队伍的最前端，因为只有她才知道黑森林的正确入口。她一停下，身后的两人都不得不停下来。暴雨连绵不休下了一整天，现在天空中仍飘着濛濛细雨，她翻身下马，拧干衣角，对相继停下的两人说：“够了，我们下去休息片刻，换叁匹马继续上路。”
    他们今天沿着城墙，从温德堡最北边一路向东南方向跑，其实离黑森林的入口已经不远了，但是马已经开始吐白沫了，腿也在打颤，不吃不喝一整天，人也受不了。
    米勒踩着马镫，慢悠悠地跨下了马，赫薇塔不由得嘲笑他：“让你一天到晚躺在女人身上，骨头都软了。”
    米勒下马之后就来到了凯瑟琳的马边，他搀住凯瑟琳冰冷的手，帮助她借力下马。当然，他也趁机多摸了几下女王滑嫩的小手。
    确实比妓女要柔软许多。
    他们进屋之后要了一些啤酒和熏肉，凯瑟琳看了眼肮脏的桌面，沉默地坐下了。
    “别担心，大雨会冲刷掉马蹄印和我们的气味，黑森林已经不远了，我们一旦进入黑森林，她就很难找到我们了。”赫薇塔拿起马克杯，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啤酒，她环顾了一周，酒馆里没什么人，只有老板在那里昏昏欲睡。她举杯，跟米勒干了一口，说：“现在让我来告诉你这一切。”
    “其实这算是我的错。”赫薇塔悠悠叹了口气，她说：“事情要从血月诅咒说起……”
    她灌了一大口啤酒，一想到待会儿要解释那么多，她打了个嗝，慢慢说：“也许你不能理解魔法的存在……当然，你见过那个怪物之后大概就相信魔法的存在了，它就是魔法造物。”
    “魔法嘛……说实在的，分很多类别，我也说不清楚，毕竟我不是巫师，我就简单说一说我知道的。远古时代，世界上存在很多资源，魔法也是其中之一，有人能够从自然中汲取力量——这些人被称为巫师，他们可以吸收这些能量，然后释放火焰、冰霜、雷电等等，但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后来有人开始钻研自然之力，从中汲取力量，消耗这些自然的力量来穿越地区、变换容貌、长生不老……总之就是无所不能。”
    听到这里，米勒吞下嘴里的熏猪肉，他看着凯瑟琳羡艳的目光，赞同地说：“没错，很羡慕是不是？这帮狗娘养的……”
    赫薇塔瞥了他一眼，加重了语气：“但很快，这些力量就被他们挥霍完了，毕竟资源是有限的，不过仍有一个地方还未被人类踏足，那就是怪物丛生、布满瘴气的黑森林，仍然存有大量魔源。”
    赫薇塔说到这里停了停，她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茫然地说：“唉，怎么还没说到重点。总之，有一群巫师，他们决定冒着生命危险，来到怪物丛生的黑森林，追寻魔法的真谛，他们利用魔法屏障在黑森林定居，建立房屋，豢养精灵仆人……”
    “伊桑也是其中之一，他天生就能与魔法相互感应，可以说是天生的巫师，在进入黑森林后，非常老套的，伊桑爱上了一名美丽的女子……啧，我感觉我像老婆婆一样在给孩子们讲老掉牙的童话故事……”
    “好，这就是悲剧的源头，他爱上的人是森林女神阿比盖尔。阿比盖尔同样也爱上了这个年轻的天才巫师，鬼知道这女人是怎么想的，总之她就是昏了头了爱上了一个人类……她要求伊桑在她的面前起誓，要求他这辈子只爱自己一个人，伊桑为了操她当然飞快地答应了。”
    赫薇塔看了一眼米勒，仿佛透过他在看伊桑，看的米勒吃土豆的动作一顿，被噎得满桌子找啤酒。
    “他在神圣的森林女神面前发了誓，糟糕的是，这一夜是血月降世，如果他遵守了自己的诺言，那么现在这一切也不会发生，你也不会遇到这个怪物。”
    “没错，他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他变心了。”
    “于是诅咒开始生效，他将永无子嗣，孤独至死，他也活该如此。不过糟糕的是，阿比盖尔怀孕了，还是双胞胎。为了逃避命定的诅咒，阿比盖尔不得不杀了伊桑，之后诞出了双生子，但一切都晚了，这两个孩子继承了父亲的罪业，她们生来便体弱多病，并且活不过第二次血月降世。”
    “幸运的是，从她们出生但第二次血月还有一百多年，中间很长一段时间留给她们解除诅咒，阿比盖尔告诉了她们解咒的办法，获取日夜双石，然后这样那样具体怎么做我也不清楚。”拉克丝脾气本来就不好，赫薇塔拒绝帮她偷日之石后，她就被踢出了她森林深处的小木屋，然后她的斧头、刀、剑、弓还有她叁天没洗的臭袜子便兜头落下，半空中的传送门里还传来了拉克丝冷漠地声音：“滚。”
    赫薇塔摸了摸鼻子，继续说：“这两块破石头据说是世界诞生之初，从太阳和月亮中掉落下来的，但连傻子都知道这是胡扯，它们只不过是两块比较珍稀的石头罢了。我本以为这一切都是胡扯，日夜双石并不存在，但实际上我错得彻底。”
    听到这里，凯瑟琳优雅地放下杯子，她已经大概猜到后续了。但她没有动面前的任何食物，尽管胃饿得绞痛，她仍然保持缄默。
    米勒起身给她拿了一套餐具，并帮她把整颗土豆切成块，熏肉切成适合入口的状态，他笑眯眯地说：“不吃饱怎么上路？黑森林里可还有很长一段路走，在里面恐怕就没有像现在这么好的食物了。”
    赫薇塔踢了他一脚，说：“你想趁机勾引落难的女人？别信他，羔羊，他就是想骗你跟他上床。”
    凯瑟琳看了看米勒，接过他手里的餐具，颔首道谢，她说：“在现在这样的状况下，如果他想要的话，我也许并不会拒绝。”
    米勒一瞬间双眼放光，但赫薇塔咳嗽了一声，提醒他：“你不想要。”
    “那我就不是个男人。”米勒搓了搓手，被迫收回眼神，小声嘟囔道：“该死的男人。”
    “好了，我知道你不想当个趁人之危的畜生。”赫薇塔憋着笑安慰他，然后她咽下嘴里的肉，喝了口啤酒又继续说：“双生子于是在成年后分开了，弗兰契斯科去遥远的北方，根据母亲的占卜，在常年下着皑皑白雪的国度寻觅夜之石；拉克丝身体要更虚弱一些，留在黑森林继续父亲未竟的研究，同时不断雇佣猎人、勇士、精灵，前往恶龙的巢穴，抢夺日之石。”
    “但很明显，守护财宝的玛琳菲森不会让任何人从她手里夺取宝石，拉克丝派去的人通常杳无音讯，我觉得这纯粹就是无稽之谈，被她扔了出来。最后，她决定自己创造一个与之相匹敌的怪物，接下来的事你也猜到了，伊莉丝被选中了。”
    赫薇塔手指敲击着桌子，发出有节奏感的敲击声，此时米勒也沉默了，她看了眼面色不霁的凯瑟琳，说：“她获得了新生。”
    “可拉克丝毕竟很年轻，她被欺骗了。伊莉丝在重生前与她做了约定，她要帮拉克丝取得日之石，她没有做到。虽然她们签订了契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这契约被切断了。不久以后，拉克丝就听到玛琳菲森暴怒，为了寻找一个小偷而下山的消息。”
    赫薇塔说：“伊莉丝偷了日之石并且据为己有，而我本来是为了从她这里抢走日之石的，但是我遇到米勒，他说‘比起破石头，有个可怜的女人更值得我们拯救’，于是我决定先把你救出来，然后再想办法。”
    米勒补了一句：“你还没有说我们戏剧般的相遇！”
    赫薇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无奈地补充道：“他没钱付嫖资被暴揍的时候，是我救了他。”
    “你看，我们要把乐于助人的精神传递下去！”米勒大笑起来，整间酒馆都回荡着他和赫薇塔莫名其妙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