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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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嘉禾道:“怎么证明?”
    贺兰骏从他身上下来,邪肆一笑,道:“本宫那日曾当着众卿的面说,要在你这幅画上再添几笔,邀他们前来鉴赏。他们已经期待许久,本宫自然不能让他们失望。作画的工具已经备齐,明日便能教他们一饱眼福,顺便验证一下你是不是裴懿派到本宫身边的细作。”
    沈嘉禾坐起来,边整理衣衫边道:“听起来似乎很刺激。”
    贺兰骏点头,道:“的确很刺激,你可以期待一下。”
    沈嘉禾道:“好。”
    *
    “殿下,方才太子殿下遣人来传话,请您明日巳时去太子府赏画。”
    “赏画?赏什么画?”方问出口,裴懿蓦地懂了。
    这几日,裴懿一直在矛盾中挣扎。
    一方面,他想把沈嘉禾救出来,一想到太子会对沈嘉禾做什么,他便直欲发疯。
    另一方面,他却想趁机让沈嘉禾吃吃苦头,没有对比,沈嘉禾便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对他到底有多好。
    所以,他什么都没做。
    但贺兰骦却做了一件事。
    他不知用什么法子翻出了去年赈灾时椿州知府张映丞侵吞赈灾银两的事,而张映丞是太子妃的亲哥哥,原只是一个从六品翰林院修撰,由太子亲自推举一跃成了椿州知府。张映丞出事,太子自然脱不了干系,所以贺兰骏这几日为此事忙得焦头烂额,应当无暇顾及沈嘉禾。
    裴懿沉默片刻,道:“公羊素筠那边怎么样了?”
    景吾回道:“属下下午时去探听,沈落玉说,世子妃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还略进了些饮食。”
    裴懿起身,道:“过去看看。”
    *
    公羊素筠正准备梳洗睡下,忽听下人通报裴懿来了,悚然一惊。
    她急忙调整好情绪,作出悲愤的样子,厌恶地看着走进来的裴懿。
    裴懿自顾自坐下,道:“你们都下去罢。”
    下人们鱼贯而出,公羊素筠惶恐道:“你又想做什么?”
    裴懿淡淡地道:“放心,我对你没兴趣,只是有一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来问问你。”
    公羊素筠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并不言语。
    裴懿径自道:“那日你来找我,见我已醉得不省人事,为何不自行离去,反而留了下来,还将下人们悉数摒退,单独留在了房中?”
    公羊素筠早料到他会有此疑问,已提前斟酌好说辞,于是道:“因为我在这个王府里一日也待不下去,想等你醒来,允许我回娘家暂住几天,所以才留了下来。至于为何要摒退下人,是因为不想让他们看到我与你交恶,在私底下议论纷纷,传出什么风言风语。这个解释你还满意么?”
    裴懿沉吟片刻,又道:“那我强迫你与我欢-好的时候,你为何不呼救,反而任我为所欲为?”
    公羊素筠声泪俱下,道:“你让我怎么呼救?我是你的世子妃,你对我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你让我以什么立场呼救?”
    裴懿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他沉声道:“那日我心情不好,说了许多难听的话,你……你莫要放在心上。事已至此,我也没办法将你的清白还给你,只能从其他方面尽量弥补你。你不是想回娘家住几天么?那便回罢,但也别住太久,让你父兄察觉咱们感情不睦便不好了。”
    公羊素筠闻言一怔。
    成亲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裴懿温和的模样,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习惯了裴懿的恶劣,所以可以心安理得地憎恶他、仇恨他。但他突然如此温和地对待她,公羊素筠心里蓦然便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毕竟,她背着他和别的男人发生了关系,怀上了那个男人的孩子,如今还要千方百计把这个孩子安到他头上。她于他,也是一个坏女人,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恨他呢?
    裴懿见她眼泪落得更凶,只觉心烦意乱。
    他最不擅哄人,而且从来没有哄过女人,完全不知该怎么办,愣了半晌,才道:“好罢,你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好了,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再回来,若是不想回来,便写一封和离书给我,将我休了罢。”他顿了顿,又道:“其实现在回想起来,我待你……的确是太坏了,你如此厌恶我也是我咎由自取。从咱们成亲那天起,我便因为一件事生气烦躁,不知不觉便将气都撒在了你身上。咱们现在处到这步田地,错全在我,我跟你赔个不是,不求你原谅,只希望你能好过些。”
    说完,裴懿起身,径自走了。
    公羊素筠伏在案上,泣不成声。
    *
    第二日,一众人等汇聚太子府。
    裴懿,贺兰骦,叶嘉泽,贺兰骙,荆默庵,程朗……几乎汇集了浔阳城中一众皇亲国戚、达官显贵。
    贺兰骏道:“前几日本宫说要邀请众卿赏画,今日这画终于作好,特请众卿前来品鉴,瞧瞧本宫的画工如何。”
    一众人顺势溜须拍马一番,贺兰骏应答几句,道:“众卿随我来罢。”
    众人随贺兰骏来到一处校场。
    校场呈圆形,外围设有两人高的栅栏,栅栏上围着幕布,故而众人看不清内里形状,纷纷翘首以待。
    只听贺兰骏一声令下,数十名围校场而立的守卫一齐摘下幕布,校场内的情形豁然现于眼前,立时响起惊呼声一片。
    校场正中,放着一个巨大铁笼,形状宛如鸟笼,只不过比鸟笼大了百倍。
    铁笼之中,静静立着一个红衣美人,红衣铺展于地,宛如凤尾,而那美人便如一只华丽的凤凰,美得教人忘记了呼吸和心跳,仿佛所有的光芒都撒在他身上,耀眼得教人睁不开眼睛。
    这囚于笼中的红衣美人,正是沈嘉禾。
    他身穿华服立于笼中,视线在人群中搜寻片刻,终于找到了那副耀眼的黄金面具。
    四目相对,他微微一笑,美艳不可方物,令周遭一切黯然失色,摄人心魄。
    众人沉迷于笼中美人的倾国美貌不可自拔,整个校场之上鸦雀无声。
    忽然,隐隐传来几声虎啸。
    众人尚未回神,就见两只成年猛虎不知从何处被放入校场之中,虎啸声震耳欲聋,令闻者心惊胆颤。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收到好多评论,我一条一条都仔细看了,炮火集中在烂柿子身上,为他默哀三秒钟。
    你们的意见和建议我都记下了,会慢慢改进,多谢你们包容如此不足的我,我会加油,爱你们,比心。
    ☆、第38章 世子无赖38
    虽然隔着高耸栅栏,又有数十守卫, 围观众人仍忍不住心生惧怕, 下意识想要后退,然贺兰骏岿然不动, 众人亦不敢擅动,惶惶然注视着校场中的情形, 不敢作声。
    裴懿盯着静立笼中宛如神祇降世的沈嘉禾, 以及那围着铁笼来回逡巡的两头凶猛大虎,心绪犹如怒海行舟, 翻涌不止。
    只听贺兰骏道:“此画便叫《美人与虎》,众卿以为如何?”
    “精妙绝伦!”
    “殿下奇思妙想, 臣等佩服!”
    “实乃惊世之作!”
    贺兰骏微微一笑,看向裴懿, 道:“裴卿觉得呢?”
    裴懿面无表情, 道:“臣见识浅薄,不敢作评。”
    贺兰骏不以为意,转向贺兰骦, 道:“九弟意下如何?”
    贺兰骦沉声道:“恕臣弟愚钝, 不知皇兄想表达何意。”
    贺兰骏笑道:“本宫并不想表达什么, 只是觉得这幅画面看起来很美,难道你们不这样觉得么?”
    立即便有人附和:“臣等亦觉甚美!”
    沈嘉禾站在那里, 面对虎视眈眈,只觉胆战心惊。
    两头猛虎围着他不停踱步,铜铃一般的虎目之中凶光毕露, 不时发出低啸之声,虎口张开,露出尖利獠牙,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将他撕得粉碎。
    虽然隔着铁笼,沈嘉禾依然不觉安全,因为他知道,铁笼的门并没有锁,只是关着而已,只要老虎轻轻一撞便会洞开,到时他便会葬身虎口。他一动也不敢动,站成了一尊雕塑,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额上也不住冒汗。
    老虎已经围着铁笼转了许多圈,然后其中一头缓缓停在了铁笼门口。
    沈嘉禾心中大骇,眼见老虎缓缓踱步过来,抬起前爪按在笼门上,他毫不犹豫地狂奔过去,双手死死按在门上。老虎狂啸一声,扬起爪子就朝他拍来,沈嘉禾急忙躲避,侥幸躲过一击之后立即再次用手按住笼门。另外一头老虎也已来到门前,飞扑而上,直直往门上撞去!
    围观者尽皆心惊,同时又暗生惋惜,这绝世美人恐怕今日便要葬身虎腹了。
    然而电光火石间,裴懿夺过近旁守卫腰间佩剑,倏地飞身而起,越过栅栏,飞入校场之中,落地之后没有片刻停留,直冲铁笼而去。
    校场外顿时呼声四起,议论纷纷。
    贺兰骏唇边浮起一抹莫测笑意,静静注视着场中情形。
    贺兰骦与叶嘉泽俱是惊讶万分,不约而同按捺住了冲进去的冲动。
    笼门被老虎撞开,沈嘉禾被巨大的冲力撞倒在地,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心中绝望已极,谁知猛虎却并未扑来,他回头看去,就见裴懿手持长剑,正与两头猛虎缠斗在一起。
    他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慌忙爬起来关上笼门,退到一旁,紧张地观望着笼外情形。
    裴懿武功虽高强,但一人对抗两头成年猛虎却不占上风,转眼之间身上已被虎爪抓出数道伤痕,血迹斑斑。老虎嗅到血腥味,攻势愈发凶猛,如通人性一般,一攻一守,竟是滴水不漏。刚躲过一头老虎的撕咬,另一头老虎的利爪已挥至眼前,裴懿左肩结结实实挨了一记,瞬时被击倒在地。
    沈嘉禾刹然心惊,脱口唤道:“裴懿!”
    一头老虎紧跟着扑过来,裴懿毫不犹豫地挥剑刺过去,利剑竟直直插-进老虎的咽喉,鲜血喷薄而出,溅了他一头一脸。另一头老虎紧随而至,张口便咬住了裴懿持剑的手,紧咬不放。裴懿惨叫一声,长剑脱手落地。没了武器,他只能用拳头猛击老虎头部,可孤拳怎敌得过老虎强劲锋利的四爪?老虎一边死咬他的右臂不放,一边挥舞爪子袭击他,将他抓得遍体鳞伤。
    裴懿想,他今日怕是要命丧于此了。
    临死之前,他心里唯一的念想便是沈嘉禾,于是艰难地转过头去,就见沈嘉禾扒着铁笼,正在望着他。
    仿佛醍醐灌顶,裴懿突然明白,沈嘉禾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从他身边逃走。可惜他明白地太晚,再也没有改正和弥补的机会。裴懿苦笑着收回目光,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击老虎。
    不管裴懿曾多么糟糕地对待过他,沈嘉禾却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死去。他拉开门冲出去,趁老虎与裴懿纠缠,捡起裴懿的剑握在手中,用力向老虎的颈部刺去。老虎痛嘶一声,松口放开了裴懿的手臂,裴懿顺势逃脱,一把挥开沈嘉禾,伸手握住剑柄,用力猛刺,直接刺穿了老虎的脖子,他随即又将剑抽出,又发疯似的连刺数下,直到老虎倒地不起,他才停下来。
    沈嘉禾从地上站起来,看着裴懿的背影,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裴懿全身是血,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仿佛从地狱归来。血流进眼眶,将视线染红。他艰难地转过身,看见沈嘉禾就站在不远处,于是笑着朝他招招手,几不可闻道:“嘉禾,过来。”
    沈嘉禾站在那里,迈不开脚步,亦不忍再看他,缓缓闭上了眼。
    裴懿迈步走向他,刚走出一步,却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地,意识迅速陷入黑暗。
    沈嘉禾猛地睁开眼,看着倒在地上的裴懿,心中滋味难辨,他微微挪了挪脚步,却终究没有走过去。
    很快有人过来,将裴懿抬走,将他带离校场。
    沈嘉禾回过头,看向站在人群中的叶嘉泽,依旧漾起一个微笑,无声地告诉他:我很好,不要担心。
    *
    沈嘉禾拿起一杯茶,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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