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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出国那天,苏子妙来送我。
    她问我骆寒知不知道。
    我摇摇头,目前还不知道。
    “如果他有空看朋友圈的话,我应该会发很多作妖的动态,那时候他就知道了。”
    我出国后,和骆寒的关系,真的就成了点赞之交。
    他一有空时,确实会看我的朋友圈,然后不动声色地点一个赞。
    表明他的在关注,却又不打扰。
    他的赞和旁人不同。
    成千上万个小红点新消息铺天盖地找我,我都可以毫无波澜,可他的名字一出现,就算混迹在一批点赞列表里,也能一瞬间点燃我心跳。
    我靠着他的赞,挨过了好几个月的出国适应期。
    倒时差会带来失眠,饮食习惯不同会带来厌食,课程结构考核方式不同会带来焦虑。
    我其实不算是完全坚不可摧的人,但表现在朋友圈里,我永远可以声色张扬,那是我最满意的我的样子,是我希望给骆寒看到的样子。
    简言替代苏子妙,成为我在国外归宿一般的好友。
    他找到了自己的伴侣,也是个长得清秀的男孩子。他俩天天在我面前秀恩爱,并且誓要给我也找一个优质伴侣,开启一段异国情缘。
    简言不知道骆寒的存在。那时,叁言两语也说不清我和骆寒的关系,我就没有告诉他。
    简言的男朋友带来了一个他的直男朋友,而我是简言的直女朋友。
    直男和直女之间,展开的是直球追求。
    我们在圣诞party上喝过两杯酒,那个男生是标准的金发碧眼帅哥,身材健硕,他说他热爱健身,还说以我的身量,他一只手就能把我托起来。
    我只是浅浅笑着,保持礼貌,并没有接他丢过来的攻势。
    但他大有穷追不舍的架势,在圣诞零点倒计时那几秒,他就着拥挤人群限制我手脚,托着我的背吻了下来。
    气息靠近,嘴唇贴下的前一秒,我利落地转过脸,肃着神色说sorry。
    场面闹得有点不愉快。
    简言推推我,示意我快离开。我觉得烦,拿了外套和手机,就潇潇洒洒地走了。
    刚刚那万众瞩目的倒计时里,我又想到了出国前,独自在家的那个跨年,我掐着零点,对骆寒说新年快乐。
    我给他发了无数条信息,所有的碎碎念,所有的无关紧要,所有的无病呻吟,我都想发给他。
    而我从未体会过那种付出了许多,却总也得不到及时反馈的感受。
    不痛苦,很甜蜜,只是酸了一点而已。
    那时,骆寒明明不在我身边,却又好似无处不在。
    倒计时的时候,我又一次满脑子都是骆寒。
    出门后夜风把我吹饿了,过了一条空中天桥,把斑斓灯光甩到身后,我走到一家便利店门口想买一盒叁明治。
    刚把手机拿出来,身后一个带着帽子的小年轻撞了过来,我反应慢了一拍,他的抢夺近似蛮横,抢完就跑。
    我气得在他身后撒丫子狂追。
    路遇两位值勤巡逻的警察,我大声呼救。
    他们立刻反应,也追着那个抢劫犯跑,落在他们身后,我短暂地松了口气,放慢步子,但依旧不想就这么算了,无缘无故地当街被抢,这口气,我不能忍。
    那个抢劫犯横冲直撞地跑,栽到路边一个护栏旁,两位警察一拥而上,一左一右地上前就要控住他。
    我紧随其后,正想着待会儿就能把我的手机拿回来了。
    突然,那人翻过身,手里攥着一个小巧的玩意儿,被红布包着,只露出一个小小的黑洞洞的口。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对着冲得最前的那个警察砰得一声扣动了扳机。
    我吓得瞬间腿软,瞪大眼睛,看到离我几步远的那位警察抽搐了几下,应声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就在地上那人又要开第二枪时,站在我身前的第二位警察先于他开了枪。
    在那个抢劫犯被爆头之前,他手里的,属于我的手机飞了出去,和那当下的,我的意识一样,一地粉碎。
    我都不知道我是如何走出警察局的,只是觉得一切都快得好像一场梦。
    就为了一部手机,摆在我面前的,是两条命。
    那个抢劫犯不是第一次做这事,他出身贫民窟,趁着节日人多,已经顺走了不少东西。要不是我紧追不舍,我的手机就是那晚他最后一个进账的货。
    “他有很强烈的报复社会的倾向,这位女士,如果您需要心理辅导,请及时联系这个治疗中心......”
    当时和我坐一起是一位刚刚参加工作的年轻女警察,用英语开导了我一个多小时。
    可我始终愣愣地坐着,脑海里反反复复回忆着那个警察冲锋陷阵后轰然倒地的场景。
    我觉得那个场景的恐怖程度已经超过了我的承受范围。
    可我还对她说不用,我找她借手机,说想给一个朋友打电话。
    那个朋友不是简言。
    是骆寒。
    其实他的号码我一直记得住。也没有刻意去记,不过是无聊时想他时默念了几遍,后来就再也没忘记。
    这是个陌生的国际长途的号码,那个小姐姐还特意给我找了个能够拨回国内的电话。
    我打了第一遍,对面一直没有人接。
    又不死心地打了第二遍,依然没有人接。
    我不认为是骆寒太忙,也可能是他看这个号码太陌生,所以就不接呢?
    所以我一直打。一直打。打电话像是一种心理安慰,只有打电话才能克服我的不安。
    然后简言来了,他急切地问我现在怎么样。
    我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找他要手机打电话。
    他带我出警局时,我听着那阵“嘟——嘟——”的忙音,在回民宿的车上,也在听,到了自己房间,窝在沙发上,我依然一遍又一遍地拨打他的电话。
    可是这一次,连替他接电话的同事都没有了。
    我捂着脸不明所以地流泪。
    简言走进来安慰了我几句,把掺着安眠药的水喂给我。
    他不是要害我,只是看我那晚太异常,当务之急,是我能够好好休息一次,等到清醒之后,再看情况就医。
    我喝过水后还是只是侧头贴着手机打电话,我一定要给骆寒打电话。我一定要听一听他的声音。
    那晚,直到最后,安眠药药效起来,我偏着头在沙发上睡过去,骆寒都没有接那个电话。
    于是那个夜晚,我做的每个梦都是噩梦,在每个梦里我都失声痛哭,完全忍不住,就像个被附了体的神经病。
    肿着眼睛,哑着嗓子,被简言喊起来,他拽着我胳膊,说要带我去医院看看医生。
    我没有任何外伤,那就只有可能昨晚见证那一幕惨状后留下的心理创伤。
    可是简言不懂,能救我的不是医院里素不相识的医生,那时候能救我的只有骆寒。
    他好吗?
    在我们拉扯间,他的手机终于收到了回音。
    手机铃声不要命地响。
    我盯着来电,又一次泪流满面。
    是骆寒欸。
    就是骆寒的电话。
    “喂?”
    一接通,他的声音就传来。
    天知道那一刻我有多想听到他的声音,低沉平稳,瞬间就能让人平静下来。
    “喂,是我。”我回答,嗓子哑得哪里还认得出来是我呢?
    “栀栀?”
    他还叫我栀栀欸。
    我心窝一热,眼眶就发胀了,低声颤抖着哭。
    我拼命捂着嘴,不想让我哭的声音被他听到。
    “你打这么多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我....我没事。只是.....想问问你最近忙不忙,现在好不好,就是问问。”
    那边静默了一会儿,后来又传来信号不好的兹拉兹拉细小电流声。
    那边就也等着这段杂音过去,等到安静了我能完全听得清楚,他再开口。
    “哦。我很好。工作上有些顺利,但都在有条不紊的处理中。你不要为我担心。现在和几年前不一样,我没事的。”
    我想让他小心一点。
    可又觉得是多此一举。
    有些突发情况不是小不小心的错,而是职责一到,他什么都顾不了。
    “你很好就行。我.....那我.....”
    “你是不是哭过了?声音好哑。”
    “昨晚可能是喝多了酒。”我一边擦眼泪,一边掩饰自己的哭腔。
    就像他不想让我为他担心一样,我也不想他为我担心。
    “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的。”
    “嗯嗯,以后不喝了。”我听话得近似反常。
    其实我还有好多想问的问题。他现在在哪里?他那边几点呀?他吃了没有?吃了什么?最近有没有烦心事,有没有人再跟他相亲,他是不是又会坐在窗边等那个女孩儿,他是不是还会绅士地站起来,细心周到地给女孩子拉开座位,他要是这样的话,我可能会嫉妒的。
    可我一句都没问出口。那天,只要知道他很好,只要听到他的声音,我就已经什么事都没有了。
    “今天有没有受伤啊,骆叔叔?”
    “没有。以后受伤我会自己认真涂药。”
    “嗯好。”
    然后民宿里热心的女主人过来喊我过去吃早餐,我笑着回了一句ing~”
    那头骆寒就自然地说了再见。
    我等着他把电话挂断,才在那种怅然若失里起身,走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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