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北之战·间章

    在米利雅之后返回战士们暂时的营地，即使只是在空旷的街道上走着，塔纱也可以感受到其他战士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刚才，烦躁的自己为了堵住温迪妮的嘴，毫不隐瞒地释放了妖力，大概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吧，塔纱远在米利雅之上的强悍。
    相互之间并不熟悉战士的关系，大多是建立在排名和力量上的，不管对方是谁，只要是远远超过自己排名的强者，即使再不满，也会从某种程度上隐忍下来。这个世界是弱者服从强者的世界，战士同样本能地对强者抱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
    不过，现在这份身为强者而带来的清净，才是塔纱最需要的。她不想与其他战士再有任何接触了，一个米利雅，一个珍，就足够塔纱烦恼的了。
    第一个跟塔纱打招呼的是迪维。应该是早就知道塔纱的实力，迪维的态度没有丝毫的改变，“你刚才去哪里了？米利雅在找你呢。”
    “啊，她已经找到我了。”对着她点点头，塔纱露出微笑。
    “我准备去仓库看看，你呢？”
    “唔，仓库有没有什么好东西？我想找个能够烧水的东西，我想喝花茶了。”花茶可是平心静气的好东西。
    “用锅就可以吧……我不是很清楚，一起去看看吧。”
    “也好。”塔纱点点头。
    “花茶是什么味道的？我没有喝过，好喝么？”与塔纱一路走向仓库，迪维似乎略有兴趣地问道。
    “还不错啊，我是比较喜欢啦……你想试一下吗？”
    “……就试一下吧，没有喝过花茶就死掉似乎蛮惨的。”像是开玩笑一样，迪维的表情却仍旧是一贯的一本正经。
    “呵~这有什么惨的，你没有经历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少一件花茶。”心里稍稍震动了一下，塔纱却刻意忽略这种震动，笑着接话道。
    “但是能少一件是一件……啊，到了，应该是这里。”迪维在一座房子面前停住，伸手推开门。
    与迪维一起踏入仓库，迪维开始巡视后备装备的状况，而塔纱开始翻找烧水能用的器具。
    “是谁！”一声暴喝从关着门的换衣间传出来，打断了两人的动作。
    迪维抬起头，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是我，温迪妮队长，我的装备也报销了，来寻找更换的装备。”
    “我在更衣！你稍后再来吧！”回答她的是毫不留情的拒绝。
    “大家都是同伴，你说这话还真是奇怪。”迪维说着，视线却盯住了摆放在墙边的两把剑。走过去拿起剑，仔细观看着剑上的标记，迪维转头看了塔纱一眼，随后问道，“队长，这两柄剑记号不一样是怎么回事啊？”
    “你好烦啊！是我从被干掉的家伙手上强抢过来的！你有意见吗？”
    “我们的剑在战死的时候会成为墓碑，你不会不知道吧？”
    “死掉的人根本不需要！反正都是些无人知晓的下级战士的剑！”
    “虽然你这样说，但是却用惯用的手握住这柄剑，即使是在战斗的时候，死也不放手的也是这柄下级战士的剑……”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本来以为你的言行很粗暴，但是仔细一想都可以看住那些都是为所有同伴着想……”迪维说着，走向紧闭的换衣间。
    “别过来！你是要违抗队长的命令吗？！”吼声中已经夹杂着慌乱。换衣间的门被打开，站在不远处的塔纱从迪维的背后，看到了里面的场景。
    原本双臂肌肉发达的温迪妮，却实际上是纤细的女孩，正抱着双臂瑟瑟发抖。随着房门被打开的，是尘封的记忆。
    塔纱站在仓库的角落里，听着迪维诉说着自己与温迪妮的过往，心中唯一的感觉仍旧是悔恨。
    不要让我听这些东西啊，我根本不想了解你们的过去，你们的感情，你们的信念，你们的执着。请乖乖地当作我眼中的棋子就好，不要让我体会到你们也有自己的回忆与感情啊，拜托了……
    谁都有重要的人与记忆，层层叠叠堆砌的记忆才成就了现在的我们，不管是温迪妮强装地强悍外表还是迪维与海伦的羁绊，全部都是铸造在回忆与感情之上的，证明了在塔纱眼前的是跟她一样活生生的人。
    “不要总是独自奋斗，这里有你的同伴，你一个人办不到的事情，就由我们来支援，这样才是团队的成员吧，温迪妮队长。”
    完全与塔纱不相合洋溢着同伴爱的气氛，让塔纱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没想到却碰到了摆在地上的靴子，金属制的靴子倒地，发出的响动在安静的仓库里堪称巨响。
    弯下腰捡起靴子，塔纱抬起头，发现迪维和温迪妮都在注视着自己。不由愣了一下，接着露出笑容，塔纱举起靴子，“这里都是装备，我找不到可以用来煮水泡茶的东西，唯一可以用来盛水的就是这样的靴子……不过这样煮出来似乎也不是很有胃口的样子……”
    “……”
    “……”
    没有人回应，但是那种像是在看怪物一样古怪的眼神，让塔纱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那什么……我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吗？”
    “完全不合时宜啊！”无奈地抬手按住自己的额头，迪维叹了口气，却忽然轻笑了一下，“不过，也不错。”抬起头，看向仍旧愣在那里的温迪妮，迪维发出邀请，“要一起喝欧吕尔泡的花茶吗，温迪妮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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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塔纱存在的地方，就会发生完全不合常理的事情。
    架在篝火上煮着水的靴子，成功地引来了所有战士的注意力。围坐在火堆旁边的塔纱、迪维，闻声而来的海伦与珍，还有已经恢复常态的温迪妮，默默无声地在众人的注视下坐立不安。
    “总觉得……好傻……”海伦的一句话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果然……还是去勒索一下这里的居民让他们贡献出一套茶具吧……”看着篝火上的靴子，即使是没有用过的干净装备，但是一想到那是将要套在脚上的，塔纱也总觉得会出现让人厌恶的臭味。
    “……你们在干什么啊？”米利雅带着费解的神色走过来，当先把目光投向一看就是始作俑者的塔纱。
    “报告！队长！我申请向居民勒索一套茶具！”乖乖地举起手，向米利雅报备。
    “……欧吕尔说她要泡花茶，但是没有在仓库里找到适合的替代品。”迪维开口补充被塔纱直接跳过去的重点内容。
    “什么嘛，是迪维想要在临死前尝尝花茶的味道啊！”口无遮拦地反驳，塔纱一点也不为现在对“死亡”很敏感地众位战士们着想。不过显然，她这种自始至终讨人厌的态度已经被众人习惯了。
    “是你最先提出来要泡的，我只是顺便尝尝而已。”受不了被当作罪魁祸首，迪维澄清真相。
    “好了好了，真是受不了你们。”无奈地叹口气，米利雅看了看四周的房屋，“这里居民已经开始撤离了，你们去找找看有没有他们没带走的可以用到的东西吧。”
    “了解！”得到应允，塔纱快乐地跃起，选了一间屋子跑过去。
    “要询问！请不要用其他的方法！”深知其本性的珍忍不住出声提醒。
    “……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怪胎啊。”在其中算是属于外人的温迪妮看着塔纱的背影，忍不住感叹。
    “嗯，她是个彻彻底底的怪胎。”点点头，然后同样在篝火边坐下来，米利雅盯着靴子看了半天，“……还是先把这个解下来吧……很傻。”
    “……”众人完全赞同地沉默，然后七手八脚地把已经烧得滚烫的靴子拆下来，丢到旁边的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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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茶的香气缭绕，虽然极淡，却似乎冲散了弥漫在这个小镇上血腥的味道。刚才战斗的遗迹，皑皑的白雪，冷冽的寒风都似乎柔和下来，就连伤口的疼痛，与麻木的心，也被茶的温度温暖着。
    “刚才的战斗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啜饮一口花茶，珍突然说道。
    “你用这种简陋用具泡茶的动作很熟练嘛……”瞟了塔纱一眼，海伦口气甚是不满，“一直过这种日子，你还真是会享受，奢侈！”
    “生活就是为了享受啊，你们不会享受是你们的失败。”笑着眯起眼睛，塔纱满足地品味着口中的清香，“没有享受到生活的乐趣就死掉，真是悲哀啊……”
    “满口死啊死的，你再说一句我揍你啊！”海伦摇晃着拳头威胁。
    冲着她吐吐舌头，塔纱遗憾地耸耸肩膀，“说实话都被人讨厌，我还真是悲惨……”
    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轻松而安宁的氛围让大家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下来，米利雅透过茶的蒸汽看着与海伦嬉笑的欧吕尔，若有所思。
    荒唐不按道理的行动，却让自己感觉这样与同伴围坐在一起喝茶的感觉非常得不错。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以后还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再一次这样做。不过这样基本上不可能实现的约定，如果说出来的话，一定会被嘲笑吧？米利雅垂下视线，那么，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在将来发生的话，再把今天的想法告诉她们吧……
    自从接到这个任务，关于未来的事情第一次清晰了起来。在面临死亡的时候，让她们体会到这样的生活，是仁慈，也是一种残忍。欧吕尔，她是在用这种方法来激励大家活下去吗？还是仅仅是想这样任性地胡作非为一下而已？
    看不透她的想法，却会忍不住被她牵着走。米利雅笑了一下，抬起头冲着走过来的芙罗拉扬扬手，“过来喝一杯吗？”
    “啊？不……我……”反射性的拒绝，芙罗拉看了看围坐在火堆边轻松谈笑的几人，却忽然改变了主意，“那么，谢谢。”
    “干脆叫其他的同伴也来吧，当然，不想来的就算了。”米利雅看向芙罗拉，用眼神询问她的看法。
    “啊……也好……”即使是在火堆坐了下来，芙罗拉仍旧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嗯，那么就这样……”米利雅刚说完，就撞上塔纱不满地怒瞪自己的视线，“怎么了？”
    “人家的花茶本来是要自己享用的！加上迪维是友情的驱使，加上温迪妮是同情的驱使，加上海伦、珍和米利雅是形势所迫……竟然让人家拿出珍藏的花茶让所有人喝……米利雅真是太欺负人了……”气鼓鼓地抱怨，塔纱用幽怨的目光看着急速减少的茶水。
    “这是队长的命令啊。”如果不是中间隔着火堆，米利雅真的很想戳一戳欧吕尔鼓起的腮帮子。不过，很快，这种想法就被坐在欧吕尔身边的海伦切实实行了。
    看着战士们脸上的紧张与疲劳被花茶冲散，塔纱觉得自己真的是残忍。抱着对生活的眷恋面对死亡，还不如让她们在疲惫不堪，紧张恐惧中等待死亡。
    以茶代酒，就让塔纱现在提前祭奠一下这些即将逝去的生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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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略微放松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