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南下之日

    已经多久没有见过绿草如茵了？自从觉醒后误打误撞去了北方，就一直留在那里。冷冽的寒风，常年的积雪，阴暗的云幕已经成为了一睁开眼就会感受到的事物。
    南下，当伊斯力带回那个叫普莉西亚的小女孩后，曾这样说过，但是莉莉丝一直没有认真地去
    想。南下什么的，莉莉丝不在乎，也许莉莉丝什么都不在乎了，自从觉醒后失去她的时候开始。
    南方留给莉莉丝的只是令她厌恶的回忆，她与她是在南方分离的。
    她记得那场战斗中，那个女孩满身血污地躺在地上，苍白脆弱的面孔，若有若无的呼吸，每次想起那个场景，莉莉丝都心痛地难以自持。她对于她来说是最重要的，重要过所有的一切，所以即便是在思维混乱的时刻，莉莉丝仍旧遵循着本能将她带离了战场。
    虽然现在已经无法记清当时到底是如何的场景，但是莉莉丝仍旧一直在庆幸着，庆幸在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忘记她，还想着她。
    觉醒后的一切都变了，莉莉丝甚至曾经怀疑过自己从前的存在。怀疑以前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听从组织斩杀妖魔与觉醒者。当时深信不疑的一切都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唯有她是不变的，唯有对她的记忆与感情。
    也许觉醒是一种升华，会毁灭一切认知的一种升华，唯有最珍视的东西才准许被保留下来。
    用力吸了一口温暖的空气，莉莉丝看向趴在窗口望着窗外的普莉西亚，这个孩子是在那里等待谁呢？是伊斯力还是塔纱？
    伊斯力现在的话应该已经与南方的深渊露西埃拉交手了吧？塔纱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总是一个不注意就会跑得无影无踪，然后在让人担心的时候带着异常无辜地笑容出现，让人即使是想训斥一下也会无力到只能放弃。
    一想到塔纱的笑容，莉莉丝就会全身轻松下来。那种笑容带着南方温暖的阳光的味道，让人心情舒畅。
    “罗雅达，你在笑什么？”里加鲁特推开门走进来，看到莉莉丝脸上的笑容，怔了一下，随即了然，“在想欧吕尔那个家伙啊？”
    “嗯。”诚实地点点头，即使有点不好意思，也没有办法掩饰，能让自己露出这样笑容的，也只有那个孩子了。
    “你们关系还真是好呢，我多跟你说一句话，那个家伙就像是看仇人一样看着我。”抱怨着坐在莉莉丝身边，里加鲁特也放松了身体，“都是伊斯力这个家伙多嘴，说什么我喜欢你，我看她把我当情敌了，切~真不知道这个小鬼在想什么，这怎么可能嘛！”
    “……对不起。”对于里加鲁特，莉莉丝始终是抱着对方在自己最彷徨的时候救了自己一命并给予了自己栖身之处的感激，所以凡事总是会偏向他一点，当然，这同样也是因为每次无理取闹挑起事端的都是塔纱而已。只不过因为自己而让两人之间产生隔阂，莉莉丝感觉到很抱歉。
    “没有你的事情啦！”里加鲁特大度地摆摆手，“都是伊斯力没事干闲得！这家伙是恶趣味吗？每次看见我和欧吕尔都会过来挑拨，然后笑得愉悦得很！我又不是他玩具，真是让人火大！”
    “你可以解释清楚的，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跟欧吕尔解释，解释我和你没有那种关系。”莉莉丝真的是在很认真地烦恼如何化解两人之间的矛盾的，可是偏偏挑起事端的人是伊斯力，同样偏偏，‘受害者’里加鲁特几乎没有什么解释的意思。
    “解释？那种东西不用啦！”扬起兴味极浓的笑容，里加鲁特像是回忆一般地眯起眼睛，“如果解释了的话，就看不到她那种怒火中烧地样子了吧？”
    “……啊？”不明所以的莉莉丝疑惑地皱起眉。
    “就是啊，每次我故意多跟你说话，那个家伙就会用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块一样的眼神盯着我，稍微撩拨几句就会跳脚，再刺激一下就会直接跟我动手，真是太有趣了！”
    “……”
    “虽然这家伙比我强，但是如果不是真正认真起来大部分也就是打个平手，再加上恢复能力极强，简直是最好的对手，每次都能打的很畅快。”似乎想起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里加鲁特抬起手，瞬时间，原本白皙修长的手掌变成了狰狞的兽爪，“好久没有找到这样的对手了，伊斯力虽然也可以，但是他不喜欢无意义地流血受伤，唯一跟他打过一次之后就赔进去我接下来的人生自由。普莉西亚虽然也很厉害，但是那个家伙根本不能招惹，不知轻重地估计一下子就会被秒杀……果然还是欧吕尔最好了！”
    “……”莉莉丝已经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原来被当成玩具耍弄的只是塔纱自己而已吗？真是可怜的孩子……非常同情她的莉莉丝真的有一种冲动，把所有的事实真相告诉她……
    “所以啊~不要跟她说啊！少了你的话，那个家伙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撩拨起来跟我打的。”里加鲁特适时叮嘱。
    “……我知道了。”虽然很对不起塔纱，但是既然无伤大雅，那么还是暂时答应下来吧，毕竟里加鲁特救了自己的命……“我觉得，你跟伊斯力一样学得狡猾了……”
    “我怎么可能比得过那个家伙……”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里加鲁特撇撇嘴，“不过说起来，也许欧吕尔的狡猾程度更胜一筹呢。组织可是为了训练听他们话的战士特意挑选了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就连伊斯力一开始也乖乖地听组织的话，欧吕尔这个家伙可是从被训练的时候就开始欺瞒组织了吧？她狡猾的还真是得天独厚……”
    “……是啊，就连跟她朝夕相处的我也没有发现她的一点问题呢……”莉莉丝认同地点点头，“现在想想，她也许在最初就是打着这个念头进入组织的，但是……怎么可能啊……”
    “我听你们相互称呼是塔纱和莉莉丝，是以前还是人类的时候的名字吗？喂，讲讲她以前的事情吧？我很有兴趣呢！”慵懒地换了个姿势，沐浴在透过窗户射进来的温暖的阳光下，里加鲁特就像是大型猫科动物一样，摆出一副要听长篇故事的态度。
    “……不要。”稍稍思索一下就毫无余地地拒绝，莉莉丝对着露出诧异表情的里加鲁特摇摇头，“那个时候的塔纱，是我自己才拥有的记忆，我不想与别人分享。”
    “……什么啊，真是无趣！”翻了个白眼，里加鲁特不屑地哼了一声，随后站起身，“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女人在想什么，真麻烦！”
    “你还是这句老话啊。”莉莉丝轻笑了一下，“‘如果你知道女人在想什么，那么恭喜你成功的变成了女人，不，是母狮子’。”
    “喂！不要学那个家伙说话！”每次都被塔纱用这句话噎回去的里加鲁特彻底对这句话产生了反感。
    看着里加鲁特甩门走出去，莉莉丝笑着别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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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确呢，关于塔纱的记忆，是自己一点也不愿意与别人分享的，是只属于自己的。
    第一次遇见塔纱，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呢？啊，对了，是讨厌。
    讨厌这个在那种情况下还能笑得那么甜美的女孩，也许还掺杂着嫉妒吧？
    但是即使是厌烦，却也不由自主地跟她说了话，要是换作其他人，生性冷漠的莉莉丝大概会直接无视吧？所以，应该说第一眼看到她，莉莉丝就被她吸引了。
    主动跟她说话，询问她为什么要来这里，得到的回答是“想要活下去”。
    没有人想要死，来到这里的组织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想要活下去的心愿，即使背负着再大的仇恨，在内心深处，仍旧渴望着生存，只不过，大家都不敢说出来罢了。
    不敢说出来，甚至不敢承认自己的贪生怕死，不敢正视丑陋的自己，于是把那种希望抹杀掉，告诉自己，我来这里是为了报仇，为了向杀掉我们亲人的家伙们报仇。
    坦率承认怕死的塔纱就像是一面镜子，映照着懦弱丑陋的自己，于是遭人记恨。
    本想要远离，却没想到正好被分成一组，只能带上冰冷的面具去拒绝这个有把寒冰都融化的力量的孩子。但是啊，仍旧还是被融化了。
    不自觉地就去照顾她，虽然冷淡着面孔，却不由自主地观察着她。叫喜欢赖床的她起床，还要注意留出她用来洗澡的时间，只是为了不想她因为迟到而被教官打骂，但是也仅此而已。
    当时只是欺骗自己，一切都只是因为她是自己同一组的，如果她出了问题也会连累到自己。她只是一个自己稍微会在意的对象而已，不是同伴也不是朋友。
    但是那次野外测试，自己却被她一点也不顾及自身地救了，也就是那一刻为止，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她是同伴，也是朋友，是已经一无所有的自己唯一的珍宝。
    要让她一直这样微笑下去，不管是自己变成怎样都没有关系，只要能保护她不受到伤害，自己什么都愿意去做。塔纱是唯一的，最重要的。
    但是，其实，自己才是被保护的那个吧？塔纱很强，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很强。她不止一次地救了自己，不管是丛林那次，还是觉醒的那次。
    觉醒的时候，混乱到什么也不知道，想要干脆就这样放弃算了，放弃努力，放弃抵抗，甚至放弃能够证明自己是自己的思想。就在那一刻，她听到了塔纱的声音。听到她呼唤自己的名字，安抚自己，鼓励自己，支撑着面临崩溃的自己，如果不是她，现在的罗雅达是不可能存在的。
    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塔纱给予的，不管是作为半人半妖战士的生命，还是作为觉醒者的生命，全部是她给予的。
    “所以，人家一定会保护莉莉丝的！绝对！”强势地将里加鲁特打倒在地，那个女孩宣布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的自信让莉莉丝第一次深刻认识到，自己一直都是被保护的。
    不由得失落，莉莉丝想成为能够保护塔纱的独一无二的存在，只可惜，她仍旧是太弱了。
    谁能真正地保护那孩子呢？自己所能做的只能是在她身后默默守候，在她疲惫想要休息的时候给予她片刻的慰藉。有谁，能够真正地走在她身边，在她受到伤害之前便为她挡住悲伤与痛苦呢？
    如果有这样的人的话，莉莉丝真诚地祈祷他赶快出现……
    “有人在吗？！我把伊斯力捡回来了！！！”阳光般地轻快语调突然传进耳朵，“啧啧~真是被打得很惨啊，比上次可怜的小狮子被我打得都惨，怎么了？输掉了吗？”
    莉莉丝站起身，随着开门奔出去的普莉西亚一起来到屋外。
    受伤颇重地伊斯力还有将伊斯力一只手臂架在肩膀上搀扶着他的塔纱出现在二人面前。
    “是我赢了啊，只不过她逃掉了而已。”伊斯力无奈地看着身边似乎自己输了比谁都高兴的塔纱。
    “被逃掉了吗？也就是说你连追的力气也没有了？这算哪门子的胜利啊！”塔纱撇撇嘴，揶揄，“要是早知道你这么差劲我就跟过去帮忙啦，弄成这个样子真好意思说你自己是深渊~啊啊~真是讨厌啊，跟你接触下来，早就把我心中对深渊的憧憬磨灭地一点也不剩了！”
    “……那还真是抱歉啊，让你幻想破灭。”如果不是刚经历的战斗，伊斯力真的很想教训一下这个口无遮拦的孩子。
    “不过话说回来，里加鲁特的觉醒体是狮子，伊斯力的觉醒体是什么样子啊？我都没有见过，变一下给人家看看吧！”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伊斯力，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被视奸的感觉。
    你当这是变魔术吗？闭了闭眼睛，伊斯力僵硬着脸色冷淡地拒绝，“……我现在没有力气。”
    看到里加鲁特的觉醒体后，就称呼他为“小狮子”，不管被里加鲁特吼了多少遍都坚决不思悔改。一旦被她看见自己的觉醒体，伊斯力已经可以想象自己被叫成什么……“小马驹”……吗？
    这种事情是伊斯力绝对不允许发生的，所以，绝对不能在她面前变成觉醒体，伊斯力对自己发誓。
    “切~真小气！”将伊斯力毫不留情地推给赶过来扶住他的普莉西亚，塔纱笑着钻进莉莉丝怀里，完全无视被粗暴对待的伊斯力投来的指责的目光。
    “莉莉丝，莉莉丝~我刚才发现一个好地方！跟我一起去玩吧！”拽着莉莉丝的手臂摇晃着，塔纱的笑容比南方的太阳更耀眼。
    “我……”首领身受重伤自己却出去玩，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莉莉丝犹豫地看了看伊斯力。顿时，感受到身边猛然爆发的强大妖气，莉莉丝愕然地看向紧盯着伊斯力而肆无忌惮地散发着妖气的塔纱。
    “……你们去吧，我没关系。”似乎看懂了莉莉丝的犹豫，伊斯力开口说，但是莉莉丝总觉得有些不自然。
    “呐！伊斯力都说没关系了！咱们走吧！”瞬时间收回妖气，塔纱笑得一如往常，一把拽起莉莉丝的手臂。
    就在与伊斯力错身而过的瞬间，莉莉丝听到他低声抱怨，“我竟然被威胁了……”
    无声地莞尔，莉莉丝看着自己面前用着轻快的步伐跳跃着的塔纱，向伊斯力致以真诚的歉意：抱歉，是我的原因，引来了这只祸害……
    南方的太阳，不同于北方，让人体会到的是前所未有的温暖与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