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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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她也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明明早就知道楚承昭会成为储君,将来还会登基为帝,她既然和他在一起了,日后肯定是要生活在皇宫里的。
    可是皇宫给她的感观太不好了,总觉得这里人心诡谲,充满了黑暗,一不留神就会被居心叵测的人拖入万丈深渊,使人战战兢兢,不敢行差踏错。
    她也没想到入宫的日子来的这般快,而且她明白,一旦入了宫,往后的一辈子就得困在这四方城里。
    可这些话就算是楚承昭问,她也不能说。
    他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她没有才能帮助他,只能默默守着两个孩子,守着这个家。现在她更不能拖楚承昭的后腿。
    所以宋瑶故作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又笑道:“假的,其实还是有些不习惯的。宫里规矩多,哪里有外面过得松快?我听娘娘宫里的白术说,这宫里御膳房里做什么,宫里的人就得吃什么,都不能自己决定。咱家那刘厨子殿下也知道,好不容易告老躲到了宫外,肯定是再不乐意进宫当御厨的。唉,我可得趁着搬进宫之前,多吃几顿他做的饭……”
    楚承昭听完她的话,果然笑了起来,揉着她的发顶无奈道:“都这么大了,净说些孩子气的话,满心满眼就那么一口吃的。”
    宋瑶对她讨好地笑了笑,乖顺地像一只等着主人捋毛的宠物猫似的。
    楚承昭心里软成一片,便接着道:“你跟着我进了宫,难道我还会缺你一口吃的?少了一个刘厨子值当什么?宫里藏龙卧虎,能人异士多了去了,我再给你选两个好的,只单独给你开小灶。”
    宋瑶是故意把话题往轻松的方向引的,听到这里却是真的动了心——难不成这宫里还有比刘厨子手艺还高超的?
    楚承昭看她眼睛亮的吓人,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把她按进了自己怀里。
    两人都从坤宁宫出来好一会儿了,楚承昭身上的酒味还没散去,可见这天他喝得何其地多。宋瑶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小小声抱怨他身上的味道难闻。
    楚承昭却没向往常一样和她笑闹,只是那么静静地拥着她不说话。
    好半晌之后,他才声音沙哑地开口道:“过两天你和孩子们就搬进来,让周嬷嬷和轻音、飞歌跟着,其他人就不用带进来了,我这里让皇祖母另外给你安排人手。你先让周嬷嬷调丨教她们几天,分辨一下她们的性情,尽管按着自己的喜好留人就行。还有怀远开蒙的事情,我也跟皇祖父提过了。他说早些年皇子们都是在上书房念书的,现在皇子们都大了,正好让皇孙一辈填充进去。到时候怀远早上去上书房,得到下午才能回到东宫。你也不用担心他,我会亲自给他挑选几个得力的小太监,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保管不会出事……”
    他难得地多话,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
    宋瑶本来就不喜欢他万事都憋在心里的闷葫芦性子,刚开始听的时候也津津有味的。可越听下去,她觉得越不对劲了——楚承昭嘱咐得太过琐碎细致,怎么好像要她和孩子分开似的?
    第131章
    宋瑶从他怀里抬起头, 对着他勉强地笑道:“殿下和我说这些做什么?说的好像你就不管我们母子三个似的。”
    楚承昭的手掌抚上她的脸, “我怎么会不管你们呢?”
    宋瑶刚要松一口气, 却听他又继续道:“只是我有可能要不在京中一段时日。这段日子里, 我不能亲力亲为地陪伴着你们, 便只能让你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们……”
    “你要去哪儿?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宋瑶一连串地发问, 紧张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楚承昭拍着她的后背,哄着她放松,“快的话三个月, 慢的话半年。你前儿个不是还说这日子都没怎么觉得,一眨眼安安和怀远都这么大了吗?这几个月的时间就更不值当什么了,可能你还没感觉呢, 我就已经回来了。”
    见他对要去的地方避而不谈,宋瑶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了。再联系到原书剧情, 宋瑶忽然有了一个最坏的猜想……
    “殿下要去南诏?”
    楚承昭这会儿是真的难掩惊讶之色,“你知道了?”
    就在今天的宴席之上,有官员上报了南诏的异动,当地的驻军折损过半。永平帝立刻让武将点兵去镇压, 可在这领兵的将领上, 永平帝却犯了难。
    因为早些年七皇子被他放到军中历练过, 七皇子的外家也是武侯之家, 加上早些年永平帝对几个年长的皇子放权过大, 以至于七皇子虽然才干不如他几个哥哥,身边却也是集结了一大批武将拥趸。
    现在肯定是不能用七皇子一党的人了,永平帝一时间没有想出合适的人来, 只能让上报战情的官员退下。
    后头等宴席散了以后,楚承昭没有第一时间到后宫里来接宋瑶和两个孩子,而是跟着永平帝去了养心殿。
    他想去南诏平定叛军。
    永平帝当然是不肯的,他惊讶又沉痛地道:“承昭不可!你难道忘了你父亲当年……”
    楚承昭说他没有忘。他道:“正是有了父亲的前车之鉴,孙儿此行才一定非去南诏不可。”
    永平帝不解,他便接着道:“当年父亲是皇室最出色的皇子,不论是性格还是才干,孙儿都不敢和父亲比肩。可就是十来岁就被立为太子的父亲,朝中都有臣子不服气。如今孙儿的境况就更不用说了,二皇伯他们看着是老实了,但他们连我父亲都能不服气,又怎么可能真的对我心悦臣服?如今有皇祖父在,您可以震慑着他们。那以后呢?孙儿总不能一辈子活在皇祖父羽翼之下……”
    永平帝知道他说的在理。这天下最难测、最难收服的就是人心。如今楚承昭能便宜行事,靠的是他这当祖父的余威。但若是等他去了,朝中和天下人难保不会调转过来,变一副脸孔。而且现在大皇子确实是歇了夺嫡的心思,站到了楚承昭那边。但二皇子、四皇子和七皇子倒也不是吃素的,能被楚承昭压下去一时,却不一定会被他压一世。他们三人羽翼丰满,心狠手辣,若是真到了背水一战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使早怎样的手段。
    最实际、最有利的办法,还是楚承昭做出功绩,让众人打心眼里服气他这个储君。到时候就算二皇子他们再有动作,天下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们淹死。
    但知道是一回事,同意又是另一回事,永平帝仍不肯松口,“你父亲当年也是为了收服人心才去了两淮,结果一去就是天人永隔。两淮尚且如此凶险,何况是民风彪悍的南诏?承昭,你莫要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皇祖父现在还有一把劲儿,就是拼着这把老骨头,也能保你登上龙位!”
    楚承昭自哂一笑,“孙儿这储君的位置,就已经是您不惜以伤害自己身体为代价换来的。日后遇到旁的困难如何?难不成孙儿眼睁睁地看着您继续做这样的事?”
    永平帝还要再劝,楚承昭又接着道:“况且南诏未必就比当年的两淮凶险。那一处虽然是蛮夷之地,但是二皇伯他们的手却伸不到那么长,所谓的凶险也都在明面上,不至于让人防不胜防。”
    当年他的父亲在两淮被设计陷害,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未必就是二皇子他们的手段有多么高明,只是他父亲没想到自己的亲兄弟会那般凶狠而已。
    相比暗流涌动的黑暗,南诏那地方的矛盾都都是真刀真枪的正面对抗,楚承昭有信心只要他警醒一些,虽不至于说一定能平定动荡的局势,但是求个自保总是不难的。
    “而且,孙儿从前也和您提过。孙儿恢复身份、回到皇家之后,有幸翻看过父亲当年的手记。父亲胸怀天下,其中一项夙愿便是能收服南诏。他英年早逝,未尝有机会能一偿抱负。如今孙儿恰好有这个机会,也需要这个机会,求皇祖父成全,也算成全了孙儿的一片孝心!”
    楚承昭撩了袍子在殿内跪下,永平帝闭着眼无奈地叹息。
    祖孙两个沉默了许久,永平帝到底还是没有应承下来,只让楚承昭先回去,说自己还要再做定夺。
    楚承昭从养心殿离开了,虽然没有得到永平帝的准话,但他已经下了决心,非去南诏一趟不可,也有信心可以说服永平帝。
    他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家里宋瑶和两个孩子了。他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自然是不放心把宋瑶和孩子们留在宫外的,便想着这几日得空,赶紧先陪着他们搬进宫里,等他们习惯了宫里的生活,他也是时候启程了。所以到了坤宁宫之后,他没有急着带宋瑶和孩子们归家,而是把宋瑶带到了刚修缮完毕的东宫。
    因为去南诏的事情还没决定,楚承昭本是没想这么早就和宋瑶说的。但是他言语间还是流露出了对宋瑶和孩子们的不放心,加上平时看着迷迷糊糊的宋瑶这天也格外警醒,居然一下子就分辨了出来。
    听楚承昭说完今日前朝关于南诏的事,宋瑶咧了咧嘴苦笑了起来,这一瞬间她连嘴里都是苦的。
    她多希望是她想多了呢。
    明明在她穿过来之后,原书的剧情已经开始发生了转变。楚承昭也比原书更稳当、更提前地坐上了储君的位置。所以她一直以来的担忧渐渐地被抛到了脑后,想着既然前头发生了改变,那么后头那些凶险应该也就可以大步跨过了。
    可谁成想,绕来绕去,楚承昭在没有被威逼的情况下,居然自发性地主动想去平定南诏……就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一般。
    楚承昭看她一脸凝重,就用手抹平了她眉间的‘川’字。
    “我这一时半刻也不会去的,且有段日子呢。而且皇祖父态度也算强硬,不一定会应允的。八字还没一撇,你现在怎么就愁上了?再说我要是真去了,你也不用担心什么,皇祖父那里肯定是给我配着精兵良将,我又不用亲自上阵杀敌,只在后方出谋划策就好。到时候打赢了,我就能混一份军功。打输了,我至多回来到皇祖父那里负荆请罪,挨一顿申斥……”
    他说的轻巧,但宋瑶这看过原书剧情的人却做不到那么乐观。
    所以她只能拉着他的手,半是撒娇半是哀求地道:“殿下,即便是我也知道南诏凶险无比。您要挣功劳,要天下心悦诚服,咱们来日方长,从长计议不行吗?”
    “好,咱们从长计议,你不着急啊。”除尘照看她眼角都滴出眼泪来了,便用指腹替她拭了拭眼角,语气柔地能滴出水来,“不哭啊,我今天也就是这么随便一提议。万事还没定下来呢,你可不许先哭起来。”
    他越是这么说,宋瑶的心就悬地越高。他答应地太过轻巧了,就像安安无理取闹的时候,他也是这种口吻予取予求地哄着。但宋瑶不是安安,他能感觉到她的担忧并不能成为他前进的障碍……
    这个时候的宋瑶无比痛恨起自己的无用来。
    一直以来她都是担当着被保护的角色,楚承昭也把她捧在手心里,像照顾孩子似的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这种情况带来的后果就是在真正遇到大事的时候,楚承昭并不会同她商量,只会在自己决定好后,为她安排好一些,铺平后路……
    如果她厉害一些,聪明一些,是不是就可以成为他的左膀右臂,成为可以和他匹敌的对象,然后让他听从自己的意见呢?
    想到这里,宋瑶脑海里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赵颐宁。
    原书里的赵颐宁一直帮着楚承昭出谋划策,为他的大业出了很大的力气,许多事情楚承昭是和她有商有量的。
    现在的赵颐宁是楚承昭的幕僚,虽然因为楚承昭这辈子没有遇到那么多波折,赵颐宁的用处也没有得到完全的彰显。但那并不影响他知道赵颐宁的聪明和厉害。
    如果是赵颐宁来劝,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了呢?
    宋瑶决定找她帮忙试一试,若是实在不成,她就破釜沉舟,和楚承昭交代自己穿书者的身份。
    第132章
    当夜宋瑶和楚承昭出宫的时候, 两人都是心事重重, 坐上了马车, 宋瑶看着被裹在大氅里熟睡的两个孩子, 那种担忧的情绪就更浓重了。
    若是只有她一个, 她大概会跟着楚承昭一道去南诏。
    这样既不会阻挡楚承昭的雄心壮志, 她也能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他,帮他规避风险——如果这样也没有用,楚承昭依旧要面对九死一生的境况, 她也认了,无论如何都会和他同生共死的。
    可是现在不成,他们还有安安和怀远。
    楚承昭幼时失去了父母后的境况已经够心酸了, 她绝对不能看到两个孩子也陷入那种境地。
    所以翌日一早,楚承昭出门之后, 宋瑶立刻就让人去传信给了赵颐宁。
    赵颐宁听说宋瑶找她,几乎是立刻就放下了手头的事情就赶回了盛园。
    宋瑶同她已经如家人一般,也不用寒暄,碰了面就屏退了下人, 和她说起话来。
    “殿下要动身去南诏, 阿月可有办法劝阻?”
    赵颐宁闻言也露出了惊讶之色。在她上辈子的记忆里, 楚承昭去南诏平乱可谓是九死一生, 但那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那时候的楚承昭四处树敌,步步惊心。正是他在南诏立下了军功,永平帝才把他封为了储君, 而大皇子等人也不敢有怨言。
    这辈子楚承昭上位之路坦荡多了,早早地获封了太孙不说,大皇子甚至还站到了他的身后,二皇子几人也被他一手压服。这种情况下,谁还能逼迫他去那种凶险之地以身涉险?
    宋瑶便接着同她解释道:“是殿下自己想去的,昨夜他同我透了底,说是圣上暂时还没给个准话,但我见他已有几分把握,甚至已经在开始安排他不在京城的时候,我和孩子们的生活……”说着宋瑶就把昨夜楚承昭告诉她的他和永平帝的对话,接着又无奈叹息道:“我求了殿下不要去,但是殿下只把我当成安安一样哄。阿月,你能帮我劝说殿下吗?”
    赵颐宁皱起眉头,沉吟半晌。
    宋瑶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的,许多话她不好深说,说多了,恐怕就瞒不住她知道赵颐宁重生过的身份这件事。这件事是赵颐宁最大的秘密,一直缄口不提的。
    半晌之后,赵颐宁道:“殿下去南诏虽然凶险,但是我觉得你该让殿下去。”
    眼看着宋瑶要急,赵颐宁又接着道:“殿下说的不错,外头的情况虽然眼下看着是好的。但这也难以掩盖殿下根基尚浅的事实。圣上年迈,能护他一时,却护不住他一世。殿下总有要自己立起来的一天。与其让殿下去面对未知的风险,南诏的凶险起码在明面上,而且有我们帮他规避,总能像上辈子一般大步跨过,不是吗?”
    “这话确实不错,但是南诏到底凶险,上辈子的殿下也是在鬼门关前直打转……”
    说到这里宋瑶愣住了,赵颐宁说她们能一起帮着楚承昭规避风险,又说什么‘上辈子’,难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见她露出惊讶之色,赵颐宁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阿瑶不要惊慌,我知道你的情况和我一样。我们同病相怜,互相都不要见怪。”
    宋瑶的眉头又皱起来了。赵颐宁这是也把她当成重生的了。
    其实也难怪赵颐宁这样想,在她看来,上辈子她没见过楚承昭身边有宋瑶这号人,甚至连在楚承昭的梦境里,她都没有见过关于宋瑶的回忆。
    一开始,她是以为楚承昭薄情,对宋瑶毫无挂念。她也一直担心宋瑶落得被他抛诸脑后的下场。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发现楚承昭不是这样的人。加上这辈子楚承昭的上位之路越发坦荡,根本没有像上辈子那样有那么多的艰难险阻——不说旁的,光说二皇子散播的关于楚承昭出身不正的流言。那可是到了楚承昭登基为帝后,都没能彻底消灭的。这辈子,这流言却在怀远在宫里周岁宴上亮相后被粉碎了……
    想来想去,不过是多了一个宋瑶,多了她生下的孩子,楚承昭的前路便坦荡了很多。
    赵颐宁这才认为宋瑶和她一样是重生过的。这么一想,所有事情也就解释地通了。
    上辈子的宋瑶早早地结束了自己的一生,和楚承昭并没有产生太多牵绊。这辈子他们在一起了,所以楚承昭在她的帮助之下,才能这么快这么稳当地坐上了太孙的位置。
    宋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不是的,“我的情况和你也有些不一样。”
    和赵颐宁相比,她这个穿书者的身份还是更诡异一些。毕竟就算起码在赵颐宁那里,这个时代还是真实存在的。可从她的角度,这里所有的人和事不过是一本小说的人物和剧情,他们这些人和这个时代,其实都是虚构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宋瑶才一直以来对自己的身份缄口不提——让她开口告诉赵颐宁和楚承昭,你们的爱恨情仇,你们的家国大业,其实都是虚构的……这种话她怎么说得出口?
    他们不相信,她肯定会难受。他们要是相信了,然后对自己的人生和三观产生了怀疑,她肯定会更难受。
    正在宋瑶犹豫着怎么开口的时候,赵颐宁又对她宽慰一笑,“阿瑶不必为难。你不想说也是没事的,就好像我的情况一般,若不是对着你,我也是不愿意多说的。不论你的情况是怎么样,你是阿瑶,是我的家人和朋友,我都知道你不会存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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