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毕竟穿成老者这模样的，有可能是老神仙，也有可能是鬼怪啊。前几日小二才听来往客商说了个鬼故事，里头的鬼怪可不仅仅只会变成女鬼。
    就在小二给老者端了碗茶水来放好后，耳边就听见了马车的声音，伸头往外面一看，果然看见一辆马车悠远而近驶来。
    那马车看着极为漂亮精致，不是一般赶路的马车，拉着马车的马儿也神俊非常，坐在车辕前头的那两个男子更是不得了，看着就不是普通人啊。
    而这马车来到茶棚跟前后便停了下来，小二立刻来了精神，走到茶棚外边喊着：“两位公子喝茶吗？我这里的茶水可都是山上最好的泉水，冲出来的茶水那叫一个香啊！”
    车辕上的仲道南颔首道：“两碗茶水。”
    “得嘞！”小二立刻精神百倍的转头拿碗冲茶去了。
    之前只有小二一个人他有些怕，来了个看着不知道是人是鬼还是老神仙的老者他更怕，现在又来了人，小二倒是精神了起来。
    这边仲道南跟小石头刚坐下，那边的小二就把茶水给端了上来。
    茶棚简陋，除了茶水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小石头端起水来对着吹了吹，然后就把茶碗往仲道南的跟前递了过去，“阿南喝。”
    仲道南看了小石头一眼，微微一笑，就着小石头的手喝了口茶水，“确实是好水。”
    小石头见仲道南喝了，笑得更加开心，把碗放到桌子上，两只被烫的有些难受的手捏了捏耳垂，感觉差不多了又端起碗来吹了吹才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了起来。
    旁边的小二看得有些呆，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本来仲道南夸了一句好水，他还想要说上几句的，可是看着小石头和仲道南之间的互动，小二愣是要说什么都给忘记了。
    坐在不远处的老者不知何时从怀里拿出了瓜子来一遍喝茶一边嗑瓜子，那双眼睛还在眼前几人的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小二的身上，他盯着小二的那张脸看了半晌开口道：“小伙子的茶水确实不错。”
    小二呆愣愣的转头看了老者一会，那眼睛往瓜子上一落，顿时有一种不知道该要做出什么表情的感觉来。不过他在顿了会后还是接上了话，“啊……这茶水是我每日从山上的泉眼跟前挑回来的，都是顶好的泉水，喝过我这里茶水的客人，下回从这过的时候还会再想喝！”
    “小伙子也有一个贤内助。”
    “嘿嘿。”小二傻笑了一下，“老伯您的眼睛可真厉害，我家娘子确实好，家里许多事情，都是娘子在照看。要是没有她的话，我也不能这么安心的在这里卖茶水。”
    当然除了茶水还有一些别的事情，不过这些就不需要说了。
    老伯看着小二只是笑了笑，用指尖在桌子上画了画，道：“我还知道你幼时丧父，家中有一老母，如今年迈。去年的时候遇到了一劫，如今都已经过去了。”
    “这……这是老神仙啊！”小二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只觉自己果然是有眼不识泰山，他赶忙上前道：“老神仙，你能给我算算我娘亲身子如何吗？还有我和我娘子二人……”
    老者呵呵笑着点了点头，“莫要着急，虽然你早年艰辛，但是只要安安分分、勤勤恳恳，之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你的母亲身子也不用担心，会好起来的，至于你们两人……那孩子明年就能见到了。”
    “嘿！哈哈哈哈哈哈！老神仙！老神仙谢谢你啊！”小二一听老者这么说，整个人都要乐疯了，就差要跪在地上感谢了。
    不过老者安抚了他几句便不再说话，而是把眼睛挪到了小石头身上。
    在老者跟小二说这些东西的时候，小石头听得也是一愣一愣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看着着实可爱。不过坐在小石头旁边的仲道南倒是没有任何特别的神情，好似老者说的那些只是平常事物，并不值得惊奇或者其他。
    老者的眼神在小石头和仲道南身上掠过，最后看着小石头，笑得非常祥和，“这位小公子，是否想要我给你也算一算？”
    “老伯算这些东西的时候，会不会对身体不好呢？”小石头想了想，这么说。
    这句话将老者说得一愣。
    算命这种事情，有很多没有本事的人，假装自己会这些，凭借一张嘴巴到处说着欺骗他人赚些黑心钱。可那些真正有本事的人，却并不会轻易去算这些。
    因为算命，算的是天命，这种东西并不是凡人所能够窥见和看穿的。
    那些圣人都不能够将天命看穿，更不要说区区凡人了。
    窥视命运的人，多少都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而那些能力低的人，若是想看见超过自己能力的命运，所要付出的东西自然更多。
    老者是一个真正会算命的人。
    每当他给别人算命的时候，旁人只会想要从他这里知道自己所关心的东西，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问他。
    老者因为小石头的关心，心中不免生出许多好感，他摇了摇头，“没有关系，若是不能看的东西，我自然不会勉力而为。”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老者心里现在想的却是，他愿意为眼前这两人看上一看，即使超过了界限也没有关系。
    毕竟，人生难得有这般高兴的时候。
    不过小石头看到老者点头后却笑着摇了摇头，“谢谢老伯，我和阿南不需要老伯帮我们算命哦。”
    在小石头说这句话的时候，仲道南也将视线转到了小石头的身上。而小石头仿佛心有所感，转头与仲道南对上视线，“我和阿南并不需要这些，因为……”
    “命运这种东西，若是提前知道了，就没有惊喜啦。”而且，小石头自己是非常确定一件事情的，那就是，他和阿南两个人啊，是会一直在一起哒。
    与其相信别人口中所谓的命运，小石头还是更加相信自己和阿南。
    虽然这些话小石头并没有说，但是仲道南在跟小石头的对视中，突然就明白了小石头的想法。因为，在仲道南给小石头说的那些故事中，有一个故事就是跟算命先生有关。
    说是有个不会算命的算命先生，去了一户人家算命。
    这个算命先生非常能说会道，而且说得那些东西，让人听着好像也是极为有理，很快那户人家便将算命先生奉为座上宾。
    这个算命先生在卖够了关子后便说了许多让那户人家担忧的话。
    而他的那些话，让原本恩爱的夫妻开始相互猜疑，和睦的婆媳关系完全破裂，整个家庭没有多久，就从一个温暖和睦的人家，变得四分五裂，最后更是发生了丈夫杀死妻子的事情。结果等到官老爷把丈夫抓住，又把一切查清后，那户人家对着没有办法反驳的证据，终于相信了，他们所有的猜疑全都是因为算命先生的一张嘴而已。
    而死去的妻子不论辩解多少回，都没有人相信。同样的，直到妻子死去，她也没有相信丈夫与她说的解释，还憎恨着算命先生口中，丈夫莫须有的背叛。
    当时的小石头听了这个故事后，便说：“所以啊，还是不要算命的好。”
    不管算命先生到底是真是假，小石头都不想去听算命先生口中的“命运”，比起那些，他还是比较相信自己，也更加相信阿南。
    阿南说的话，是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比起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小石头都更加相信阿南。
    因为阿南说过，命运，是可以改变的。
    小石头无法忘记，阿南说句话时候，那双认真的眼睛。
    第48章
    结果，这位难得“心情好”想要给小石头和仲道南多算算的老者，最后不但被小石头拒绝了好意，还被小石头“科普”了一番关于“到底要不要算命”的思想。
    总的来说……小石头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老伯现在已经不是坐在茶棚边缘的位置了，而是跟小石头和仲道南坐在了一起。
    小石头一脸认真的跟老伯说着，“命运是可以改变的，所以不要完全的相信命运啊老伯。”
    “虽然老伯会算命，但是不要太相信命运，不然老伯要是算到了不好的东西该怎么办呢？还有老伯要是什么事情都算到了，生活是不是就变得很无趣了呢？”
    老者：“……”
    老者感到无话可说。
    在被小石头一通，我们要相信自己的言论洗了一遍脑子后，老伯简直哭笑不得。
    如果说，他们这些算命的有一个愿望的话，估计绝大多数的人都会希望别人不要算命，正如同小石头所说的那样。努力的生活，相信自己，做一个积极向上又善良的人。
    可是至今为止，能够拒绝知道自己命运的人，老者也之遇见了小石头一个而已。
    他看了看对面坐着的仲道南，见仲道南温柔的看着小石头的视线后想，不，还有眼前这一个。从头到尾，这为都对算命不感兴趣的样子。
    不过这两个人的面相……真的是此生从未见过啊。
    老伯这么一想，便一下子入了神。小石头喝了碗水，抬头就看见明显在发呆的老伯，顿时担心了起来。
    担心的小石头站了起来，往老伯的跟前凑了凑，小声的唤着：“老伯？老伯？”
    老者回神，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小石头空了的碗，问：“……要添些茶水吗？”
    不用老伯去喊，在旁边听到现在的小二，立刻上前给小石头添满了茶水，笑着往后退了两步，“嘿嘿，小公子你继续说……哈哈……继续说……”
    老伯听了小石头说的这些怎么样，小二是不知道，但是他听到现在，感觉自己的整个人生观发生了一个大转弯，明明心里头想着，应当是不赞同这种想法的，可是听着小石头说得这些，又觉得极为有道理。
    虽然有点不知道该要怎么想，但小二现在听得也有点入神了。
    小石头又喝了一口茶水，看着盯着他的三个人，面上露出了一些腼腆的神色来，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放下茶碗后道：“其实……会算命也挺好的。”
    “虽然说不要太相信这些东西，但算命也能够有很好的地方啊。”
    “比如说算到了哪里要发生灾难的话，就能够提前准备啦。这样原本可能会受伤和死掉的生灵，就能够活下来了，这就是一个非常好的事情啊。”
    “嗯，确实是件好事。”老者颔首。
    小石头歪了歪头，“不过……还是不要太迷信这些命运比较好，我是这样觉得啦。”
    老者面上的神色柔和，“你说的很有道理。”虽然眼前的少年跟一个算命的说这些东西，着实是不太合适，说不得还会惹得他人恼恨，但是对于老者来说，却感到非常开心。
    能够看见一个这样并不迷信命运的人，他感到非常开心。
    老者看向仲道南，然后垂眸。眼前的茶水中应出他白白的眉毛和头发，还有白白的胡须。他本来以为，自己会这样直接走入坟墓，但如果是眼前这个少年的话……
    “小公子……你……想不想跟我学学算命？”
    “哎？”小石头傻眼，一直没有怎么注视老者的仲道南顿时抬起头来看向老者。
    该要如何形容那种视线呢？老者只觉得遍体生寒，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但是很快的，那种可怕的感觉便消失了。小石头摇了摇头说，“不用啦，我不想学这些啦。”
    虽然仲道南给老者的感觉非常可怕，但老者难得遇见这么喜欢的后生，于是厚着脸皮再问了一次，“那你不想提前知道灾难，然后去帮助别人吗？”
    小石头揪起眉头，想了想，叹了口气，那模样别提多深沉了，“我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承担这些。老伯的话……一定很痛苦吧？”
    “嗯？”老者有些不解，痛苦？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很多地方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吧？如果老伯都能够算到的话，不是会很痛苦吗？因为老伯只有一个人，并不能够每一个人都帮助到。”
    老者看着小石头，对面的仲道南看着老者。
    老者顶着仲道南过于平静，平静到让人感到可怕的眼神，用一种不舍的目光注视着小石头，他感觉更想要收眼前这个少年做弟子了。
    小石头说的这些并不能够算是全部，若是真的具体分析，还会有很多细碎的情况。但让人感到珍贵的，却是小石头会去想这些。
    一般的人可不会去思考这些。
    所有的人都只会想要知道自己关心的东西，以及该要如何利用算命的能力，使自己得到更多。
    至于算命者会如何，是否能够做到，是否感到痛苦，没有人会关心这些。
    真是……可惜了。
    “真的不愿意吗？”
    小石头微笑着摇了摇头，“不要啦。”
    “我们走吧。”一旁的仲道南终于出声，打断了小石头与老者之间的交谈，他轻轻的看了老者一眼，这一眼让老者想说的话全都堵在了口中，一时没有办法说出口。
    小石头听了仲道南的话，也没有任何留恋的起身，非常自然的拉住了仲道南的手，回头与老者还有小二告别，挥了挥手，小石头就跟着仲道南一同上了马车。然后他们就如同来的时候一般，驾着马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