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夏岚现在英语已经很流利了，而且这几天一直在讲英文，几乎是脱口而出，只不过他说的一句话是：“非常激动，非常难以置信，我会获得最佳男演员奖，我要感谢……”
    我要感谢谁来的？
    我是因为哪部片子获得奖啊？
    夏岚在无数大腕面前一脸懵逼。
    有人笑起来，不过是善意的，夏岚这样子很正常，而且看起来很可爱。
    夏岚赶紧翻颁奖词，看到是《破云》让他得的最佳男演员奖，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如果可以，他希望是因为《山中雾》。然后顺便再让顾征得个最佳编剧和最佳导演。
    那就按照《破云》的稿子致辞。
    感谢导演，感谢团队，感谢家人等等，越说越激动，说完顿了顿，再次看到了台下的顾征。
    之前说的都是可以说的，正大光明的。但他最感谢的人……
    夏岚眼神渐渐变了。
    “有一个人我是要特别感谢的，”他说，心情很微妙，甚至感到了某种重量，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是中文。
    那就中文吧，中文才是属于他的语言，真正能表达心情的语言。
    “三年前，我默默无闻，有一个人发掘了我，帮助了我，培养了我。他严厉，也温柔，他的学识让我感到毕生难以企及，他的人品令我经常深深震撼。”
    “他……时常让我不知所措，又没有办法……”夏岚顿了顿，没有把这句话说下去，转而说，“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见过的……”他抿了抿嘴，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最有魅力的人。”
    台下一片寂静，他不知道有没有人听懂。
    夏岚再次对上了顾征的目光，人群中，他那样渺小，却耀眼得如同钻石。
    顾征静静望着他，看不清楚表情。
    夏岚与他遥遥对视，开始提心吊胆，也开始坚定：“我这一生，都会不断追随他，永远……”他眼睛发热，嗓子有些梗得慌，一字一顿地说，“永远……”
    “站在他身边。”
    掌声。
    夏岚下台回到座位的时候，顾征望着他，没有说话，坐下后，程导悠悠靠过来，低声说：“可以的。”
    夏岚心往下放了一点，悄悄看了顾征一眼，见顾征也在看着他，心又提了起来，但顾征很快就避开了他的目光，垂下眼，还逐渐有些低下头。夏岚茫然看了他一会，也垂头，心脏已经不知道去了什么位置，心中的滋味说不出来。
    接下来又是几个奖，而后是最佳编剧，不是顾征，是另外一个法国编剧。
    终于到了最佳导演奖。
    夏岚身边气氛都变了，程龙潜和顾征两个人都有点绷了起来。
    先是法语，夏岚没听懂，而后的英文，他倒是比自己的听得清楚得一百倍。
    “《haze on hillside》，ku tsang！”
    《山中雾》，顾征！
    顾征！
    顾征！
    夏岚猛地站了起来，周围人全看向他，他都没注意，只是看向顾征。
    顾征坐在座位上，过了一会，缓缓站起来，自己先微微一笑，而后很从容优雅地上台，致辞也是从容优雅，还感谢了自己的老师程龙潜对自己的帮助，感谢了夏岚的出色表演。
    比较特别的是，他看着夏岚的方向，停顿了十几秒钟，而后也转而用中文。
    “在台下坐着一个人，对我而言非常重要。关注我的朋友们会知道，我最近几年可以说突破了自我，也感觉越来越能够与世界，与艺术交流。我非常努力，想要走出一片天地来，站起来，撑起来，成为一个可以负责任的人。”
    顾征的一举一动，永远都充满魅力，他在人前向来是不失态的，此时却只是直直地看着一个地方。
    夏岚起起伏伏的心脏终于完全浮了起来，整个人甚至比刚才得奖时还要更飘一点。
    顾征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禁笑起来：“我走到现在，是有一份巨大的动力在的，除了对于理想和事业的追求，还有……我想给出一份承诺。”
    他笑着，居然透露出几分不好意思。
    “也许，今天我可以了。”
    顾征致辞，下台，夏岚一直兴奋地往他那边探，顾征让他老实坐着，但嘴角的笑意按捺不住。他们不知道，今天这样说完之后，明天全国，甚至可能很多外媒会怎样报导，想必实时消息传递出去，网上应该已经疯了。
    那该怎么办呢？
    都不知道。
    颁奖典礼结束，顾征拉着夏岚迅速出了礼堂，招呼了租的车，一路奔赴某个不明目的地。夏岚兴奋雀跃，忍不住扭来扭曲，用力拍顾征的大腿：“顾老师，你得奖了！”
    顾征似乎情绪也很饱满，但没说话，把手摸到夏岚后腰，一寸一寸往上摸，而后又向下游走，微微伸入他的皮带之下。夏岚悄咪咪地解开了皮带，小心地看着司机，然后用眼神示意顾征：继续呀，伸进去。
    顾征对于他的流氓行径简直哭笑不得，没遂他的意，只是在夏岚背上缓缓地抚摸，用拇指摩挲着他的皮肤。
    夏岚。
    他在心中想。
    夏岚。
    车开到了几乎无光的海边，荒无人烟。车走了，把两个人留在海滩上。
    映着月光，夏岚能看清顾征的轮廓，优雅而有些神秘，十分让人心动。他“嘿嘿”了两声，靠近顾征，低声说：“没有人，没有光，顾老师，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顾征牵着他走到了一处巨大的礁石后面，两人把鞋脱了，沙子细而软，顾征把风衣往地上一扔，又脱了夏岚的风衣，也往沙滩上一铺。
    “夏岚，”顾征把手在夏岚腰上摸了两下，将他带近自己，靠近他耳边，“你还记得马赛吗？”
    夏岚跟顾征在一起三年，已经很少“脑子里轰的一声”了，不过此时，他真的又轰了一声，跟放礼花似的。
    马赛，马赛干什么。
    马赛，第一反应就是程飞然和莫晨岭啊。
    他俩在马赛干了什么？
    在马赛沙滩上干了什么！
    夏岚猛然激动起来，把外套一脱，就要开始解扣子，顾征笑起来，一把抱住他，用夏岚没法抵抗的那种声音说：“抱一会。”
    夏岚脑子里又轰，然后燥热渐渐褪去了，抱着顾征，心中无比满足。
    他得了大奖，他也得了大奖，多么圆满。
    最好的结局，也是最好的开端。
    夏岚：“顾老师……”
    顾征：“夏岚……”
    一起：“你先说。”
    两个人相视一笑，夏岚“嗯……”了一会，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说吧。”
    顾征笑着看他。
    “我这三年来，一直非常努力地追逐你，追逐你所在的高度，”夏岚说，“虽然你没有嫌弃我，但我要说服自己，我值得你这么好的人，所以，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充满希望，充满东西。”
    夏岚低下头，笑容显出一丝腼腆：“如今，我也算是……小有所成，我希望，我未来还会继续，嗯，跟你一起，往山顶走，感情越来越好，站在最高的地方，看……最美的风景。”
    “顾征，”他抬起头，眼神带有夏岚式特有的坚决，“我可不可以，请你……”
    顾征一下抱住他，用嘴唇堵住他的嘴，夏岚愣了愣，开始回应他，不过还是想分开来说点什么。
    我想求婚……
    能不能别现在亲我……
    然而顾征的手在他背后划过，握住了他的手，而后把什么温热而光滑的东西套到了他的手指上。
    左手，无名指。
    夏岚脑子又轰，用拇指感受了一下那是什么，而后就想推开顾征，仔细看一看。然而顾征把那东西在他手指上转了一圈，又拿了下来，不顾夏岚微微的挣扎，不放开他，脸颊摩擦着他的鬓角，低声说：“你的想法我都知道。”
    夏岚有些发僵，顾征就是这样擅长让他手足无措。
    “我知道，”顾征说，“你一直都想能够光明正大，在世人面前也不必躲藏。我努力地想要撑起一片天，为自己，”顾征吻了吻他的耳朵，“为你。”
    顾征与他分开，往后退了一步，单膝跪下来，握住夏岚的一只手。
    “也许，我们仍然不能昭告天下，也许仍然会发生许多难以掌控的事情，但我都会顶住，会尽力给你最好的一切”
    “夏岚，”顾征慢慢说，“只要有我在，你就永远都有戏演。”
    “即便世界容不下我们，我也会撕开一道裂口，为你建造一片永不失落的天地。”
    夏岚内心狂跳，抓住顾征的手，想把他拉起来抱他。顾征紧握住他，月光下，涛声中，在满天星辰的眼里，一字字说：“夏岚，我爱你，你愿意与我结婚吗？”
    夏岚脑海中空白了十几秒，然后，迎来了一个比之前所有的加起来都要巨大的“轰”。
    我爱你，你愿意与我结婚吗？
    我爱你，你愿意与我结婚吗？！
    我愿意！
    我愿意！！
    我愿意！！！！！
    夏岚：“啊！”
    夏岚：“啊啊啊啊！”
    夏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岚狂喜，夏岚乱舞，夏岚一下子扑倒顾征，带着他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周围太黑了，他在顾征脸上亲了好几下才找到嘴唇，近乎疯狂地吻他。
    他求婚了，他求婚了，他求婚了！
    我和顾征，我们……
    我们……
    夏岚猛地抬起身，伸出手来，放在顾征眼前，手指不老实地乱舞，眼睛闪闪发亮，在黑暗中都能看到光。顾征笑起来，鼻子竟然有点发酸，握住他的手，帮他缓缓把戒指推上去。
    在戒指到达指根的那一刹那，夏岚的心也像被什么套住了一样，一下子就安定了。
    温凉而柔润的置换，存在感极强地贴在手指表面，伸开手能感觉到，握住手能感觉到。
    它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