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悬溺

    顾清欢决定要摆脱这美梦又如噩梦一样的感情。
    他不是个傻子。
    人类是动物，但人类也不是动物，因为人类会理想多维多方位的思考。
    动物不会，它们凭借本能冲动做事。
    顾清欢不能这样，也许奈奈是爱他的，然后欣喜在一起贪一时之欢，之后呢？
    没有独立的经济能力，一个初中生一个高中生，还得像个蛀虫一样依附家庭带来的便利，读的好是自己的事情，读不好家里人口头上说两句也不会真的放弃。
    他们是得了便宜的人。
    而且顾清欢不能忍受地下恋，他很想跟很多人坦诚，自己恋爱了，想跟她一辈子在一起，想牵着苏奈的手像一对普通的情侣走在阳光之下，骄傲地介绍给自己的朋友。
    可是，不能，统统不能，遑论还得未来告诉自己的父母，订婚结婚生子什么的。
    他觉得自己又当了一次逃兵。
    一次又一次的。
    很痛苦。
    “哦......这才是你跟我说要追云雾里的原因么？”风朝里叉起一块西瓜，腮帮子鼓起一边，看着对面心神不宁的顾清欢。
    其他时候还好，跟初中没什么区别，但是到了私底下，风朝里就会看见他焦虑的模样。
    活生生像极了爱而不得的痴情种子。
    不过这颗种子不应该发芽，它理应胎死腹中。
    顾清欢双手交迭抱胸，修长的手指如弹奏钢琴般在手臂上点来点去，眉头微皱，舌尖扫过后槽牙，然后伸腿踹了风朝里一脚。
    “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你喜欢云雾里。”顾清欢有些懊恼，“妈的，老子居然还信誓旦旦当着你的面说我会追到她，神经病！”
    风朝里含笑伸手拍了拍被他踹中的裤脚，将上面的鞋印拍掉。
    “得不到的感情不要拿无辜人来发泄。”风朝里握着塑料杯口，一点一点摩挲，“你或许比我更优秀，但是在情感方面你注定会输我一筹。”
    顾清欢哼哼冷笑。
    “也许命中注定你们两个不能在一起，这种关系，上帝也无能为力。”风朝里挑眉。
    顾清欢眯眸，继续冷哼：“所以现在在我面前的就是那个‘上帝’吗？or——‘命运’？”
    餐盘内摆放着刀叉，没有吃完的黑椒牛排上涂抹了一层蛋黄。
    顾清欢拿起刀，并未仔细打磨的刀照不清一张人脸，模糊的影子在上面拉长，手指划过，带着一丝冰冷：“也许干掉这位‘上帝’就没事了？”
    他闭起一只眼睛，头往后仰，用刀瞄准风朝里的胸口。
    “放轻松点范海辛，我可不是吸血鬼，用不着往我心脏上捅几刀。”风朝里举双手投降，“但是也许你应该听一听关于奈奈的最新消息。”
    他的语气很轻，像一团柔软的云，又像是披着紫纱的舞女，摇曳的纤细腰肢若隐若现，被笼罩在一层神秘之中。
    真是interesting。
    今天并不阳光明媚，因为即将步入严寒的季节。
    她最讨厌冬天，因为她怕冷。
    她年少贪玩，在冬天大雪纷飞，门外厚厚的堆积着一层白霜的时候，用手掏起雪玩天女散花，哪怕被冻得通红也不放手。
    后来她被冻得开始发痛，发僵?他着急地把她架到火桶旁取暖，她被那温暖所带来的疼痛刺激得在他怀里扭动哭泣。
    也是那个时候，门外追债的来了。
    也是那个时候，他喊了一句：“我爸爸才不会跑。”
    顾清欢黑着一张脸，面色无比阴沉，胸膛微微起伏着，唇往下拉胯，紧紧抿着，像是一副要去干架的样子。
    “奈奈把她那及腰的漂亮长发剪了。”
    苏奈有一头令人羡慕的清亮的长发，典型的黑长直，每个人都会问她是不是去拉过，而她都会说没有。
    可是她剪了。
    顾清欢借了别人的通行证出去了一趟，打了的就准备冲去八中。
    “而且她还交了个男朋友，我看见了，她也跟我介绍了，他们班的班草，长得还行，听说是奈奈主动追的，那个时候他刚跟自己从五年级就交往的女朋友分手，恰好初二调位置坐在奈奈身边，一开始拒绝了奈奈，后面奈奈坚持着就放弃了，他又开始倒追，倒追了没几天就在一起了。”
    草率。
    脑海里风朝里那轻飘飘的声音一直盘旋着，充斥着，渐渐膨胀着，似乎都会像个不断吹气的气球，然后炸掉。
    顾清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车，怎么冲到她的班级门口，他们刚刚放学，当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紧紧拽着苏奈的手，而她的男朋友，以及班上很多同学都看着他这癫狂的一幕。
    苏奈真的剪了短发，一个可爱的波波头，圆润的刘海留在两侧，修饰她那一张可爱的小圆脸。
    “没什么，我哥哥，你们认识的。”苏奈转头看着自己男朋友，“你先回去吧，我跟我哥哥谈一会儿。”
    帅气的男孩愣了片刻，疑惑地看了一眼人高马大的顾清欢，跟她说了一声再见，背着包离开了。
    靠近电脑房有一条走廊，顾清欢蹲在尽头，手捂着头，轻轻呼着气。
    他发觉，嫉妒是一条毒蛇，也是一把利刃，尖锐的那一端凶狠又精准地插入了他的心脏，注射了毒液。
    他或许死于刀刃离开后的血如泉涌，也会死于毒液带来的器官衰竭，休克窒息。
    “所以呢顾清欢？”苏奈站在他面前，抱胸靠着白瓷砖，语气略微有些嘲讽，“你是巴普洛夫我是狗？还是说你是薛定谔我是猫？你一次又一次地抛弃我！又回来找我！再抛弃我！？”
    顾清欢脑袋很疼，他噌地站起身，一米八四的身高在她这个不足一米六的小矮个面前就是一座大山，一步一步朝她逼近。
    好看的双眼内被阴影所笼罩，鲜红的血丝也如蜘蛛网交错。
    他很憔悴，那还算浅的黑眼圈证明他最近的不好受。
    “奈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担心我没有能力你知道吗？”顾清欢懊恼地抱住她，将头抵在她头顶，放肆地吸取着她身上的味道，“我才高中，我没有工作，我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我还需要像个寄生虫一样去依附他人，而且......”
    他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
    “而且我怕你受到指责，你知道发生这种事情，哪怕是社会上大家明明都是劈腿这种事情双方都有错，可是大部分都只会去指责女方......”
    他怎么舍得别人去骂她？
    “所以你还是选择不顾我的意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苏奈推开他，面对顾清欢的身高，她不得不昂头，淡漠的眼神内流动着一层迷雾。
    手抵在他胸前，有些凉。
    苏奈冷哼，抿唇看了一下别处，又继续看向他，眼底里那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和疏远。
    她的手，抚摸上他的脸颊，缓慢而温柔。
    顾清欢紧紧抓着她的手，仿佛沙漠中快要渴死的朝圣者看见了绿洲。
    “哥哥，虽然凯瑟琳·皮尔斯坏的十恶不赦，但她有一句经典名言。”
    “要么正视你的问题，要么你就逃跑。”
    “所以，我的哥哥，你到底想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