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叶孤城的提议让燕南天非常心动。
    他进恶人谷时，十几岁的叶孤城就已经是江湖上新一代中的佼佼者。待到他出来，叶孤城也不负众望，成为了江湖上的顶尖剑客。
    燕南天虽然不是以剑为生，但也用剑。他也很想试一试自己能不能破叶孤城的天外飞仙。
    可是听到花满园说，即便叶孤城死了，也要与他完成冥婚。燕南天又犹豫了，他如何能为了一时刺激，毁掉一对璧人的爱情。
    燕南天曾经说过要将移花宫门下赶尽杀绝，可惜他从恶人谷出来遇见的第一个移花宫门人就是与自己有过师徒之谊的花满园。
    即便花满园本人都明确的告诉他，自己是移花宫门下，甚至还是邀月的女儿。燕南天也无法把她和移花宫联系到一起。
    移花宫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从来没有对应上哪个具体的人。邀月也好，怜星也好，都只存在于他的耳朵里，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在燕南天的想象中，这两个女人必定一看就是一副恶贯满盈，面不慈心更狠的模样。
    可是花满园的出现，完全击破了他心中对于移花宫的塑造。
    他们双方僵持的状况，可能还会再持续许久。
    他本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可是花满园对燕南天没有恶意，更不愿伤害他。如果花满园有这种想法，在白云城时就可以让他在不知不觉中死去。
    燕南天自然也不想伤害自己的半个弟子。
    他拒绝了叶孤城的提议：“不行！这是我与邀月的事，无论谁来说，燕某也不会松口。”
    “你要是想要我的命，邀月死了之后，我送给你。但眼下，谁也不能阻止我和邀月的决斗。”
    “那小鱼儿和我的决斗，也没有人能够阻止！”花满园轻轻抛出炸弹。
    “什么！”此话一出，无论是小鱼儿还是燕南天都大吃一惊。
    不是花无缺吗？怎么变成花满园了？
    小鱼儿哪是花满园的对手，就算来十个小鱼儿都不够花满园打的。
    花满园微笑道：“花无缺只是移花宫的二师弟，我才是大师姐，当然是让我和小鱼儿决斗。”
    燕南天沉默了。他没见过花无缺，即便小鱼儿不愿意和花无缺决斗，但只要他要求，小鱼儿就会去与花无缺决斗。
    但换成了花满园，别说燕南天不愿意，就是他愿意，以花满园和小鱼儿的性格，这一场决斗能给他们拖到棺材里。
    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两个人关系好的很，哪打得起来。
    燕南天退让了一步：“小鱼儿可以不和花无缺决斗，但是我和邀月的决斗不能不进行。”
    “好！”花满园见好就收。取消小鱼儿和花无缺的决斗，已经是燕南天所能做的最大的让步。
    燕南天平静道：“看在我们曾经的师徒情谊上，我满足了你的要求。希望你以后别再阻拦我的事。”
    花满园苦笑。
    燕南天明白她的态度，他也没有挟恩图报，只是感叹道：“多希望你这样有孝心的人是我的徒弟。”
    花满园道：“你留给我的秘籍我转交给小鱼儿了。”
    燕南天本想说，她就算留着也无妨。但秘籍已经送了出去，他再说也没意思，反而显得马后炮。
    不过花满园也不需要他再说什么，她已感受到燕南天释放出的善意。
    除非江枫夫妻死而复生，否则谁也不能改变燕南天和邀月的决斗。
    其实她早就知道自己无法改变燕南天的决定，但她还是想要试试。
    眼下能够把无辜的花无缺从这场旋涡中摘出，花满园已经对燕南天感激不尽。
    “燕大侠，安心在白云城休息吧！”她不会再打扰他了。
    燕南天：“但愿我们再见还能像现在一样。”
    ···
    “你为何急着让我送他走？”港口上，叶孤城看着送燕南天和小鱼儿远去的船，不解的问花满园。
    花满园道：“因为我要杀一个人。”
    叶孤城：“谁？”
    花满园：“小老头。”
    “我明白了。”叶孤城叹气，“你故意留宫九一条命，就是为了用他把小老头引来，好让小老头对上燕南天。”
    花满园：“但是我改变主意了。”
    叶孤城笑了一下：“没想到你也有这么心软的时候。”
    花满园没说话，他便接着说：“你有没有想过，还有其他人把一颗真心给了你。”
    “我知道。”花满园看向他，盯着他的眼睛，郑重地说道，“所以我对不起你。这次我是死是活，你都不必管我。”
    “不用说了。”叶孤城打断她的话，直接问道，“他什么时候来？我去会会他！”正好他一肚子的气不知找谁发泄。
    花满园内心过意不去，她利用了叶孤城的感情。如果叶孤城此刻臭骂她一顿，或者对她拔剑相向，她或许还能给自己的行为找点借口，让自己内心舒坦一些。但是叶孤城没有，并且压抑住内心的怒火，选择继续帮助她。
    花满园忍不住叫住已经转身的叶孤城。
    “你这是什么意思？”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叶孤城冷笑道，“你在可怜我，想施舍一丝感情给我么！”
    花满园道：“我对你本来就有感情，怎么能算施舍。我只是难过，世间终究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叶孤城冷冷道：“能不能十全十美，只看你怎么想。别把罪责归咎到天意弄人上。”
    事已至此，花满园也不再隐瞒，把自己的事全盘托出。
    虽然在花满园吐露实情前，他就知道花满园在外面有别人。但只要花满园不承认，他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什么都没有。
    可另一方面，他又认为以他们的关系，花满园必须要对他说真话，不能对他有丝毫隐瞒。
    现在花满园说出来了，她的确有其他情人。
    没等叶孤城生气，花满园接着说，她还有一马车的情人。连见面没几天的宫九都和她有过亲密关系。
    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叶孤城的心态从愤怒到麻木。
    心里闪过许多念头，沉默了许久后，叶孤城反倒冷静了下来，他问道：“你向我坦白，是不打算继续跟我周旋了？”
    他又有了一个新的生气的理由。
    为什么不能像之前一样骗他？是觉得他叶孤城不配了？
    花满园惊讶道：“不是你想听真话吗？”
    他是想听真话，但没想听这么多。他要的是选择性真话！
    “等一下！”叶孤城忽然意识到，“你编这么多话，是不是想把我气走，让我不要再管你。”
    花满园：“我说真的。”
    叶孤城：不信！
    花满园说的太夸张，叶孤城到后面便不信了。
    一个女人就是再水性杨花也不可能同时踩这么多条船吧！
    花满园也急了，凭什么不能，凭什么不相信我！
    叶孤城不承认她做过的事，反倒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你要是不信，你可以现在就去问问宫九。”花满园双手抱胸，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
    “你以为我会信宫九的话？”叶孤城不屑道，“他巴不得激怒我，好让我揍他几下。”
    叶孤城头一次见到宫九这样的人，寻常人给一点颜色，就害怕求饶了，对上宫九，打他反而让他爽。于是叶孤城一直冷处理宫九，把他一个人关在黑牢中。
    “我知道，你想一个人承担这件事。”叶孤城语气软了下来，“我跟你虽然不是夫妻，但早有了夫妻之实。即便你拒绝我的帮助，我也不能坐视不管。我是你的男人，理应为你遮风挡雨。”
    花满园哭笑不得，她真的没有骗人啊！她叹了口气，无奈的看向叶孤城：“你要是真的想帮忙，你就……就给我搭把手吧！”
    叶孤城笑了笑，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我们去宫九那里守着，小老头到了白云城，一定会找宫九。”
    ···
    宫九和牛肉汤被关在一处。至于沙曼，花满园让她同燕南天一起离开了白云城。
    无论宫九逃出与否，或是沙曼的哥哥发现她的行踪，待在燕南天身边，她就是安全的。
    花满园原本还有些怀疑沙曼跳反的目的，可是等沙曼告诉花满园，她被亲哥哥卖入妓院的事后，花满园便相信了她是真心想要离开宫九回去报仇。
    花满园以为，没有哪个女人会拿这种事做借口。
    “祝你成功。”
    “谢谢你。”
    见到宫九时，花满园心想，只要宫九愿意为沙曼杀了她的哥哥方玉飞，沙曼一定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他，绝对不会背叛他。
    沙曼经历过许多事，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分辨得出虚情假意。哪怕宫九说得再好听，给了她再多的物质，但这些都不是沙曼需要的。
    沙曼只知道，他永远也不会替自己报仇，更不会放她离开岛。所以花满园一出现，她就毫不犹豫的背叛了宫九。
    宫九冷笑：“她本来就是个贱人，为了几块肉就能卖。我好心把那个贱人从妓院里救了出来，她反倒恩将仇报。你等着吧，说不定那个贱人哪天就咬上你一口。”
    花满园道：“她从前没得选，可是你有选择，也没见你不犯贱。何况你把她赎出来也只是贪图她的年轻貌美，她也给予了你一段时间她的肉体，你们早就两清了。”
    “你也是个贱人。”宫九眼刀扫向她。
    花满园：“我能杀了你。”
    宫九即刻闭嘴。他似乎无法激怒花满园了，便转而对叶孤城说：“她不止跟原随云不清不楚，跟我也好过。”
    叶孤城笃定了宫九在故意激怒自己，好让自己一气之下鞭笞他，遂了他的愿。
    叶孤城冷淡：“哦。”
    花满园没有迅速和宫九撇清关系，而是故意说：“难道你觉得我们是两情相悦？”
    “……”宫九，“当然不是。”
    花满园：“那你还说这种废话做什么？”
    立即撇清关系反而太刻意了，花满园顺着宫九的话往下说，反而让叶孤城觉得她是在开玩笑，便配合她道：“你和别的女人能够各取所需，我和她难道就不能各取所需？”
    花满园也配合的对宫九露出厌恶的表情：“难道你觉得就凭你这样的男人，会有女人对你是真心的么？”
    任凭花满园怎么侮辱自己，宫九还是对自己非常有自信：“我年轻英俊，才华洋溢，出身高贵，家财万贯，我为什么要觉得别人对我是虚情假意。”
    花满园不反驳他，也不说除了出身你还有什么，她就说一点：“那沙曼为什么要背叛你？”
    宫九不说话了。他无论再说什么，花满园都一定会把话题绕回沙曼身上，借此打击他的自信心。
    宫九虽然是第一次失败，但并没有心灰意冷。他清楚自己的能力，输给花满园不丢人，更不会让他一蹶不振。
    花满园没有穷追不舍。
    她早就看出宫九内心十分强大，同样的事，发生在其他人身上，早就无地自容。但宫九，即便目睹他出丑全程的花满园就在他面前嘲讽他，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仿佛出丑的那个人不是他，只是一个跟他同名同姓同样相貌的陌生人。
    但花满园时不时的刺激他一下，就是想看看，他的心理防线究竟坚固到了什么地步。
    宫九不是傻子，一味地穷追猛打反而会让他集中注意，想好应对她的方法。
    花满园便点到为止，转而问他：“你和小老头交过手吗？”
    宫九一听便知道花满园是想透过他推测小老头的深浅。宫九实话实说：“天下武功万变不离其宗，但移花宫的明玉神功，却大异于世间武学。据说这种武功，在交手时内力非但不会减少，还会越用越多。小老头学了不少武功，本以为能够通过和邀月宫主的交手摸清这门功夫，但可惜，即便他能通过交手推测出不少门派的武功路数和内功流向，对这门武功也无从下手。”
    “只是他年纪毕竟在这里，内功修为肯定也不低。在这点上，我们似乎是持平了。”花满园接着说。
    “不错。”宫九点点头，随即又泼了她一头冷水，“但你也知道，生死决斗，内力只是其中一个因素。战斗经验，临场应变都比这个更加重要。你的朋友楚留香便是依靠他的临场应变才往往以弱胜强。”
    宫九接着说：“哪怕我输给了你，我也还是这样说。虽然你也机智过人，而且我承认你的武功很好，但你的临阵经验终究是太少了，尤其是和小老头相较。”
    花满园说：“我知道。”她仅见过一次小老头出手，就知道他是她出道以来最难应付的敌人。
    “但她不是一个人。”叶孤城没有拿剑的那只手握住花满园的手，“她还有我在，所以她一定不会输！”
    宫九看着他们，又想起了自己被背叛的事，忽然觉得这两人脸上的笑容特别刺眼：“你们真有把握能对付小老头？”
    花满园：“我们没有，但是你有。”
    宫九疑惑：“我？”
    花满园补充道：“你和牛肉汤。”
    宫九瞬间明白了花满园的意思：“你想用我和牛肉汤来威胁他？”
    “不是威胁，只是让他分心罢了。”花满园道，“如果我和小老头对决时，叶孤城忽然刺你一剑，小老头会怎么样？”
    宫九认同道：“这个方法虽然恶毒，但是很有效。”
    他们都很清楚宫九和牛肉汤在小老头心中的分量。并且随着小老头年纪越来越大，这二人在他心里的分量也更重。
    花满园道：“这个方法，你知道，我知道，小老头肯定也能猜到。你怎么能说恶毒？更何况，你哪来的资格说我恶毒。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做过一件对不起天地良心的事。”
    宫九闭嘴了。
    他调查了花满园过往生平，虽然她看上去难以相处，脾气坏嘴巴毒，但真要说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似乎也没有。她做的最过分的事，也不过是拆散了原随云和金灵芝的婚事。
    可从结果来看，金灵芝错过了原随云，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花满园冷着脸吩咐叶孤城：“你现在出去，随便找一个人说，如果小老头今晚没有出现。那我就先杀了牛肉汤，再不出现，我就杀了宫九。”
    叶孤城第一次见到她的另一面，不由得愣了一下，过后才道：“好。”
    他们都知道花满园不会真的杀了牛肉汤和宫九，平时的她是绝对下不了这样的手。可是小老头不敢冒这个险。他已经在宫九和牛肉汤身上花了十数年的心思，即便他还有二十年的活头，也很难找到一个天资如宫九一般的徒弟来承袭他的一身绝学。
    同样的，花满园也担心小老头不来。到那时，她也不知道自己真的能不能下手。她有杀人的能力，但没有杀人的决心。
    除非在生死决斗，她抱着克敌制胜的心，才能没有任何犹豫的对敌人出杀招。
    现在是她和小老头的拉锯战，看谁先后退一步。
    万幸，先后退的人是小老头。
    小老头看了眼花满园，说道：“花姑娘，你是个心软的人。”
    “如果我没猜错，你本来是希望我对上燕南天。无论我们谁胜谁负都对你百利而无一害，但你却放走了燕南天，独自应对我。”
    花满园苦笑：“你既然知道我心软，又为何只身前来？”
    “因为燕南天是燕南天，即便是敌人也挑不出他的错，对他佩服得很。你这一辈的人从小就是听着燕南天的故事长大的，自然很难对他下杀手。宫九……”说到这里，哪怕偏心的小老头也不由得摇头，“他的性格并不招人喜欢。”
    小老头叹气：“没想到我活了这么久，竟然栽在一个初出江湖的小丫头手上。”
    花满园十分不喜欢别人因为她的年龄而看轻她：“你年轻时打败了武林前辈，难道别人就不可以？或者说你只是不甘心被我打败？”
    小老头被她说的沉默了良久：“或者是两者都有吧！”
    袖中剑滑落在手上，花满园道：“你最不该做的事，就是惹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