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又是两道影子飞速掠过，只是这回带来的不再是人的惨叫，而是沉闷的“扑扑”声，好似利刃切入骨肉，带起飞溅的**及肉体扑地的声响。
    等到一切恢复平静时，跟吴辰和一起的异能者，已经只剩一半不到，加上吴辰和也就七八个。
    一群异能者中吴辰和能活下来，倒不仅是有人保护或运气好，而是因为等级越高的丧尸，捕猎时也会挑食，在普通人和异能者同时在场的情况下，它们会优先捕食异能者。
    “全部是‘将’级以上的丧尸。”霍侯蹲在一具丧尸的尸体前，挖开丧尸脑中晶核，一脸凝重地说道。甘棠站在他旁边，闻言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幸存的几人聚拢过来，却没有敢靠得太近，昏暗的灯光下他们看不清那两个人的面容，只依稀分辨出有一男一女。
    吴辰和指着黑暗中的两道身影，哆哆嗦嗦地问道：
    “你、你们、是人、是鬼？”
    第152章 斗尸
    吴辰和指着霍侯和甘棠问是人还是鬼， 这倒也怪不得他。毕竟本来以为只有他们一行人掉在这个地方，突然跑出几只等级高的丧尸眼见他们要团灭，又突然有人跑出来将丧尸杀掉。
    丧尸是哪里来，这两个人又是哪里来的， 全都不知道，这种情况下感到害怕很正常。
    霍侯与甘棠谁也没理会吴辰和，两人从阴影里走出， 霍侯看向郑平，声音沉稳地问他，“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霍、霍侯，甘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吴辰和认出霍侯和甘棠，吃惊不小， 半张着嘴巴连刚才的害怕都忘了。
    郑平也认出霍侯， 他看了看杀掉几只高级丧尸依然气定神闲的两人， 眼神微微闪烁， 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的样子。霍侯注意到，他顾忌的并不是自己与甘棠两人，而似乎是身边的那几名异能者。
    吴辰和想起之前的话题，当下也顾不得研究为什么霍侯与甘棠会出现在这里了，揪住郑平的领子喝问道：“郑平， 你知道什么快说出来！”
    郑平咽了咽口水， 被吴辰和揪住衣领也不挣扎，他小心地转首四顾，似乎害怕从哪里又跑出几只丧尸来。
    “如果， 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一个地下斗尸场。”
    地下斗尸场？
    “咕咚”——
    又是好大一声吞咽声。
    在场之人很多都没听过这个名字，但光从名字来看，都能让人产生一种毛骨悚然的战栗感。
    “地下斗尸场，那、那是个什么地方？”
    吴辰和问出所有人的心声。
    “那个斗尸场已经停运多年，唯一的入口设了五道闸门，不从上面打开的话，下面的人就算能杀掉里面的丧尸，也没办法活着逃出地面。而过去这么长时间，里面到底遗留有多少丧尸，成长到什么等级，没有人知道，即便是号称异能者中最强者的霍侯进去，也不一定能活着杀掉所有丧尸。”
    办公桌前，秘书正向靠坐在椅子里的赵舆深汇报情况，告诉他霍侯与甘棠两人都已经进入斗尸场。说到掉落进斗尸场的人中包括吴辰和时，秘书的语气稍微停顿了一下，只是并不明显。
    赵舆深闭着眼，似乎很疲惫的样子，静静听秘书汇报，没有出声。
    “五个月前，我们组织了最后一次清剿，依旧全军覆没，不仅没有摸清地下斗尸场的具体情况，还给那里的丧尸送去新一批的养料。后来还是召集几名高等级的视觉异能者，在最里侧的闸门外连续观察七天，才大概弄清一些情况。
    “斗尸场的丧尸数量至少有一百，并且全部是‘将’级，除此之外，他们‘亲眼’看到的丧尸王至少有两只。已经得到证实，高等级的丧尸在养料不足的情况下，会吞食低等级丧尸。所以，那里的丧尸不会因为养料耗尽而消亡，而是很有可能通过相互残杀吞食，造出一只最强丧尸王来。”
    “这些大家都知道，可不可以说些我们不知道的情况。”忽然一个声音从角落里传来，听语气感觉很不耐烦。秘书面色不变，没有转头看向说话之人，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慢条斯理地说道：
    “卢队长不要着急，马上要说到关键处。”
    角落里，倚墙站立的的卢劲松双手抱胸，垂着眼皮没有看屋里任何一个的人，脸上的神情与其说是不耐烦，倒不如说是混杂着厌恶与憎恨的复杂感情。
    “虽然之前的清剿都没有成功，并且任务小队无一生还，但从对进机里传回的声音可以推断出，里面很有可能存在一只超越‘王’级的丧尸。在用异能者对付无效后，有人提出‘以毒攻毒’，级别相同的丧尸有领地意识，更何况是王级丧尸，两只丧尸王放在同一个地方，相当于‘王见王’。所以培养出一只同等级别的丧尸放进去，两相残杀——”
    “哼，真是个好主意，本来就是斗尸场嘛，做回老本行就是。”
    秘书的话没说完被打断，他也不生气，抬头看了眼角落里的人，语气还很平和。
    “卢队长，我是就事论事，你也不必这样阴阳怪气。那是前任基地长留下的烂摊子，它是我们基地旁的毒瘤，如果放任不管，很快就会危及这个基地。所以不管用什么方法，能消除这个隐患都是值得的。”
    “包括让别人家的基地长送命？”卢劲松猛然抬头看向秘书，眼神凛然如刀。
    秘书镜片下的眼睛被刺到，陡然沉默下来，目光清冷，不见怒意，却有种外面冰天雪地的冷意。
    一直不说话仿佛置身事外的赵舆深终于抬起头来，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声音不高不听，听不出喜怒。
    “虽然是吴启伯造的孽，却要由我们来承担这个恶果。斗尸场离基地太近，一旦里面的丧尸突破出来，闯入基地，后果难以想像。难道你们想让整个基地，变成另外一个斗尸场？”
    卢劲松与秘书皆默然不语，秘书似乎是想到那种惨烈的场面，神情变得凝重而坚决。而卢劲松，似乎陷入什么不好的回忆般，不仅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眼睛也变得赤红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能化身野兽吞噬血肉。
    “紧密监视入口，有什么异常情况及时来报。”
    “是。”秘书恭敬应下，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望向赵舆深说道，“先生，易小姐要打开通入地下斗尸场的几道门，说是霍基地长斩杀干净下面的丧尸后，需要接他出来。”
    或许是也觉得这话神奇，秘书的语气有点微妙。
    都亲自将人送到那个地方了，还说什么接不接回来的话，接尸体还差不多——想什么呢，这不是脑子有病吗？当然这话他不敢说出口，只能在心里吐槽一下。
    赵舆深听到这话似乎有些意外，看了秘书一眼，秘书无辜地望着他，表示这不是自己编排出来的，确实是易连碧亲口对他说的话。
    “嗤——这个女人简直脑子有病，把那两个人设计进斗尸场，她出了最大的力。别说进去之后能不能活着出来，就算能活下来，难道还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亲亲热热地当好队友？”
    秘书掀起眼皮看了嗤笑不已的卢劲松一眼，在心里默默竖起一根大拇指。果然不愧为第一异能大队队长，就是敢想敢说。
    “不必管她，但要注意，别让她靠近入口。”赵舆深淡淡地吩咐一句，秘书再次点头记下，之后与卢劲松一齐退出赵舆深的办公室。
    “卢队长。”
    秘书叫住前面的卢劲松，在他伫立回身，用淡淡的不耐烦的视线扫过来时，秘书竖起食指顶了下鼻梁上的镜架，笑得很是客气。
    “外人多以为卢队长与基地长不和，卢队长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出去，没有关系吗？”
    卢劲松懒洋洋地看他一眼，语气不咸不淡，“‘外人’中最重要的两位，一个双腿残废躺在床上，一个以身为饵下了斗尸场——其他人怎么看，还有必要在意吗？”
    秘书依旧笑得客气有礼，“还是多注意一下为好。我记得一年前斗尸场沦陷时，卢队长和自己的弟弟似乎也在其中，卢队长是极少数几个活着逃离的幸存者之一。赵先生接管基地后，发起的第一个秘密任务是救援，可惜救援小队全军覆没。那时卢队长的伤势未愈，没能参加救援行动，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卢劲松慢慢转身正对着他，神情一瞬间变得非常可怕，眼睛仿佛凝聚着两点寒光，直勾勾地盯着几步外的男人，一字一句地慢慢地问道：
    “你想说什么？”
    秘书并没有被他的神情吓到，不过脸上的笑容倒是消失子，换成一脸认真的表情，他看着卢劲松，语气近乎严肃地说道：“卢队长，不管先生选择什么样的做法，我希望你都能明白，他是为了整个基地好。”
    卢劲松听后沉默半晌，微垂着眼眸似乎思考什么的样子，末了抬头望向秘书，默默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最终未再发一语，转身走开。
    秘书站在原地，望着他慢慢远去的背影，静立不动，好一会儿才迈动步子，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地下斗尸场。
    随着郑平的讲解——虽然他所说多半是根据传言连蒙带猜，却也将那几名异能者与吴辰和吓得不清。
    在基地里住了这么久，还从来不知道附近有这么可怕的一个地方。
    圈养丧尸，像观看斗兽一样观看丧尸撕斗，又或者把人和丧尸关在一起，看人与丧尸之间的生死争夺。
    据说观战的人虽然没有罗马斗兽场那样的盛况，但也不少，全部是基地里的权贵人物，而这，是他们最喜欢的消遣所在。
    斗尸场啊。
    把人与丧尸间的战斗，丧尸与丧尸间的争夺，当成游戏一样来消遣的地方，还真是不陌生呢。
    甘棠眯了眯眼，随意地扫视四下环境，脑子慢悠悠地转动起来。
    压在箱底的记忆被再次掀开，在她眼前打开一幅，沾满鲜血尘埃的画卷。
    第153章 死门
    甘棠想起来， 这个像斗兽场一样的地方，她曾经也见到过——准确地说，上辈子曾经见到过。
    当时，由于天气的异常变化以及丧尸大量变异， 幸存下来的人类长期居于地底。异能者还好些，因为身体素质增强，一定程度上可以抵抗极热极冷的气候， 但普通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几乎不能离开地底一步，也就意味着不能到地面呼吸新鲜的空气。
    基地掌权者中有一部分是普通人，即便觉醒异能，因为身居高位， 也轻易不踏险地。在那个没有任何娱乐的时期， 这那些末世前享乐惯的人很不适应， 单纯地身体上的发泄已经不能满足他们。于是， 新型的娱乐应运而生——格斗。
    最开始的时候，只是普通的格斗，各种异能对抗，肉搏。挥洒的汗水与热血，轻易点燃人们的热情， 甚至让他们忘记现在是末世。慢慢地， 普通的打斗也已经无法他们，为了追求更激烈的游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丧尸被引入斗场。随后便产生了所谓的“斗尸”——包括丧尸与丧尸斗，丧尸与人斗。
    胜利不再是以打倒一方为标准，而是变成了生死之战。无论是人还是丧尸，只要走上格斗场，除非其中一方死亡，不然格斗不会停止。被拉上格斗台的人，要么实在是走投无路，只有一口吃食；要么是犯了重罪，只要打够场数并活下来就可以免罪；还有更多的，则是被骗被劫持。
    因为基地的高层掌权者几乎都参与了，所以这件事的保密一直做得很好，直到一对长期被囚禁的兄弟从斗尸场逃了出去，事情才曝光。那之后，这件事在基地掀起轩然大波，从异能者到普通人，对当权者的信任降至冰点，基地高层的威信荡然无存，并由此引发了大规模抗议活动。
    最后，几名最高领导引咎辞职，而当时在普通民众中颇具威信的赵舆深被推上前台，他发布的第一道命令就是请求甘棠带领异能者，肃清那个斗尸场，将所有可能还活着的人解救出来。
    那是一场称得上艰苦的战斗，最后成功救出来的人不到十个，而跟随甘棠一起下到斗尸场的异能大队，最后只活下来两个人。
    ——在甘棠他们进去之前，那个地方因为之前的混乱已经沦陷，没有及时逃离的人绝大多数都成了丧尸的口粮，或者变成它们的同类。其中等级最高的那只丧尸，已经超越了“王”级，接近丧尸皇。而当时甘棠的异能等级已经是所有异能者中最高的，比起现在的她来，至少高出两个等级，却还是拼着异能透支的代价，险之又险地战胜它。
    这一世，虽然大致的历史方向没有出现偏差，但时间进度快了很多。而甘棠虽然在末世开始前因为重生的缘故提前觉醒了异能，却因为未经过实验的刺激，异能等级的提升还比不上前世。也就是说，如果现在让她对上那只丧尸，她恐怕就算透支异能也无法战胜。
    “所以说，这里头有一只非常厉害的丧尸，为了不让它跑出去危害到我们的基地，不得不每隔一段时间送来一批异能者做祭品。现在我们掉进这个地方，那就相当于送上门的祭品啊。”郑品最后做总结陈词，说的有鼻子有眼，再配上一脸心有戚戚焉的表情，立马让其他人将他的话当了真。
    “基地附近，居、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吴辰和一脸不敢相信，其他也是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
    在几人感慨“原来我们生活的地方远没有原来想像中美好”的时候，甘棠已经拉着霍侯走开了。
    甘棠的表情少见的凝重，所以虽然她什么都没说，霍侯也没问，直接跟着她走。
    还是吴辰和眼尖发现两人走远。
    “喂，你们往哪儿走？难道是想甩下我们单独找出路，太狡猾了。”一边说一边迈开步子追过去。
    不得不说吴辰和的话有一点猜对了，甘棠确实是在找出路。之前落下的地方太黑，甘棠也没太在意周边的环境，所以才一点都没发现这里是当年来过的地下斗尸场。现在走了一段路，终于慢慢有了种熟悉的感觉。
    甘棠循着上辈子的记忆往出口走，想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当年她带着一队顶级的异能者都几乎被团灭，现在身边只有那几个连丧尸将都没办法对付的人，真要和这里的丧尸干上，只有死路一条——当然，也有比当年占优势的地方，身边多了个霍侯。但甘棠还是没有把握，所以不想冒这个险，还是早点离开为好。
    吴辰和大嗓门嚎着追上来，甘棠蓦然停下脚步，甩给他一个冷厉的眼神——大喊大叫把那只丧尸引来了，就把这人扔出去当沙包挡一挡，反正他当年害韩迟的帐都还没算呢。
    吴辰和被她一个眼神吓住，嘴里的话一下全咽了回去，拍着胸口怕怕地看着她。
    “干、干嘛，你、你又想揍人啊？”虽然已经过去几年，但甘棠留给他的初次印象太深刻，外表柔柔弱弱的甘棠在吴辰和眼里，从来跟“柔弱”两个字挂不上一点边，一言不合就动手揍人什么的，说的就是她！
    “吴少爷，你觉得再多来几只刚才那样的丧尸，还有谁能保护的了你？”甘棠看了吴辰和一眼后便收回视线，没有搭理他，倒是霍侯不太爽地盯着吴辰和说了这么一句话。
    吴辰和顿时缩缩脖子，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了。
    甘棠花了些时间才找到出口，期间碰上几波丧尸，还好数量不是很多，有甘棠与霍侯在，吴辰和一方也没有出现什么人员伤亡。
    出口被一道垂下来的铁门拦住，这是卷帘门的升级版，来个力气大的托住底端往上抬就行，都不一定要力量型的异能者来，其他身体经过强化的异能者都可以。
    没让霍侯与甘棠两人动手，郑平主动走上前，蹲下身双手往地下一抄，然后憋足了劲猛力往上一抬——没抬动。他纳闷地皱起眉头，以为哪里被卡住，深吸一口气，这次是卯足了全身的劲，用力往上抬，铁门还是纹丝不动，郑平持续使力，脸都被憋红了。
    “老郑，你生孩子呢？”有异能者调侃道，他们抱臂闲闲站在一旁，看郑平抬个门这么吃力，并且还完全没有效果，有人认为他是装的，也有人认为他过往的实力是吹的，现在都有些幸灾乐祸。倒是霍侯看到这里，不由皱了皱眉，他与甘棠对视一眼，甘棠眼中也升起疑惑。
    霍侯走上前去，手按在铁门上用力推了推，一点响都没有，他的眼神骤然冷凝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