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大概在二三十年前, 中城高中有一个名叫霍根.哈里斯的人, 此人从西海岸转学而来, 带着一身与那个年代流行的叛逆摇滚风格格不入的书卷气。一开始, 学校橄榄球队的那群大块头看他不顺眼, 觉得他装腔作势, 处处找他麻烦，然而他只用一场斗殴，就将橄榄球队收拾得服服帖帖，而在那个学期的期末考, 又用门门优秀的成绩让中城高中众学子叹为观止。
    然而这还不是全部，他在全美高中生数学竞赛中代表中城高中拿到了金奖，作为校交响乐团指挥兼团长, 带领校交响乐团获得了全美高中生交响乐比赛冠军, 首次独立指导的话剧《罗密欧与朱丽叶》打败了西切斯特高中, 拿到了全美高中生话剧比赛第一名。
    他是中城高中走出皇后区，走出纽约, 来到整个美国的领军人，同时，也是中城高中的传奇。
    “而你，金克斯。”玛丽简掏出相机，对着金克斯一阵咔嚓咔嚓地拍，然后朝她竖起了大拇指，“将会是中城高中的下一个传奇！”
    金克斯听完, 眨了眨眼睛，然后向彼得问道：“那么这个中城高中的传奇现在去哪里了。”
    彼得耸了耸肩：“据说去了神盾局，但具体的大家也不知道，其实这是个相当神秘的人。”他说着，顿了顿，“不过据说他表示今年的返校节会来，要知道学校每年都给他发返校节邀请函，但他从来没有回复过。”
    “一代传奇霍根.哈里斯现身返校节，估计每一个准备了活动的社团都会特别紧张吧。”玛丽简笑着说，“据说小恶霸弗莱舍已经开始在加紧练习了，就怕到时候让哈里斯先生失望。”
    哈利.奥斯本一边喝可乐，一边说：“我所在的科技社也通知了今天下午放学会有三个小时的社团时间，据社长所说，我们要研制出一种无人机，要让哈里斯先生大吃一惊的那种。”
    “是的。”玛丽简点点头，“我们校报也是制定了很多采访计划，还有几个成员说会想很奇特的采访问题，要让哈里斯先生大吃一惊的那种。”
    金克斯听玛丽简和哈利说完，默默地为这位素未谋面的中城高中一代传奇点了个蜡，人家终于决定参加母校返校节活动，结果母校全校上下都希望他能大吃一惊。看来只有校交响乐团那群中城高中音乐才子们才是最清纯不做作的了。
    她这么想着，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想看看“柴可夫斯基的悲伤”群组有什么新消息，结果一打开信息框，就看见了梅林老师一连串的感叹号：
    “今天放学去音乐教室练习三个小时！我们要让哈里斯先生大吃一惊！！！！！！！！！！！！”
    亚瑟：“我们的目标是——”
    众人：“让哈里斯先生大吃一惊！！！！！！！！”
    金克斯：“……”
    她默默地关掉屏幕，放下手机，然后用叉子搅了搅盘子里的意大利面，搅了好几圈，然后送进了嘴里。
    这是她第一次吃黑椒牛柳意大利面。
    非常好吃。
    她大吃一斤。
    金克斯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拖堂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她慢腾腾地收拾好书本，准备去音乐教室，她起身之后，从身侧的玻璃窗向下望去，看见田径场上人头攒动，掷铅球的掷铅球，跑步的跑步，还有穿着超短裙的女拉拉队员们跟着《shake it off》的音乐在练习啦啦操，前空翻后空翻叠罗汉，身姿利落，身手矫健，连身为军人的金克斯都想给她们点赞。
    不用说，肯定是为了在返校节上让哈里斯先生大吃一惊。
    虽然金克斯并不明白田径队会在返校节上表演什么。
    “柴可夫斯基的悲伤”群组里，一些下课比较早，提前到达音乐教室的同学已经在群组里放出音乐教室的照片了，大提琴手亚瑟发了一张自己正在吹圆号的自拍照，问：“如果让我去吹圆号，哈里斯先生会不会大吃一惊？”
    众人纷纷表示，哈里斯先生会不会大吃一惊我们不知道，但梅林老师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
    而亚瑟的恶搞仿佛是一个信号，小提琴手桂妮维雅拍了一张正在敲定音鼓的自拍，问道：“＠金克斯，你愿意跟我交换吗？”
    因为电梯故障，金克斯只能走楼梯，她看见的这条消息的时候正好在上楼梯，她低着头，一手抱着书，一手拿着手机，用大拇指在按键上飞速点击：“你开心就好：）”。
    她刚按下发送，就感觉脑袋撞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她抬头一看，正与对面的男人对视，那是个有了些年纪的男人，他穿着考究的西服，站在比金克斯前方几级的阶梯上，用手挡在了自己的胸前，避免了金克斯一头撞在他的领带夹上。
    他向金克斯笑笑，眼角出现了密密的细纹，他有着一双跟金克斯相似的蓝中透绿的眼睛，鬓角的头发已经微微发白，但却并不影响他的英俊。
    “小姑娘，上楼梯的时候小心。”他笑着说，然后侧身让到了一边，示意金克斯先行。
    金克斯看了他一眼，朝他点点头，收起了手机便先上了楼，她在上完这层楼的楼梯之后想了想，回身朝下望去，只能看见那个正在下楼梯的男人的黑色西服的一角。
    她皱了皱眉，眼中有了些疑惑。
    她从军以后就养成了无论何时何地绝不会放松警惕心的习惯，就算是在低头玩手机，多年作战养出来的习惯仍会让她的感知力像是一个永不停歇的雷达一样，对身边近十米进行360度全方位扫射。
    她之前并没有感知到这个男人。
    要么是这个男人隐匿气息的能力极强，要么是她的感知力将这个陌生男人纳入了己方系统。
    解开六秒诅咒之后，金克斯能想的东西太多了，她将这个男人的身份从擅长暗杀的特工排到拥有“毫无存在感”异能的变种人，还在构想其他的可能性时，彼得已经抱着书本几下蹿上了楼，他在看见楼上有人时动作顿了顿，在看清楼上站着的那人是金克斯之后放下了心，直接弹射出蛛丝黏住了楼上的楼梯扶手，然后直接跃到了金克斯身边。
    “没想到放学的时候电梯居然故障了。”彼得呼出一口气，“还好老师拖堂半个小时，楼道里都没什么人。”
    “咦？刚刚还有一个啊。”金克斯说。
    “啊？”彼得愣了愣，“可我是从一楼上来的，没有碰见任何人。”
    金克斯也有些疑惑：“可是我明明看见了一个男人？”
    彼得挠了挠后脑勺：“难道你遇见了鬼魂吗？”
    “鬼魂？”金克斯眨了眨眼睛，一头雾水，“那是什么东西。”
    彼得听她这么问也是一愣，他没想到学霸金克斯居然不知道鬼魂，于是就想了想，决定还是科学地描述这种并不科学的东西：“是某种超科学的自然力量。”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从科学的角度来说并不科学，但是，谁知道呢……”
    比如被变异蜘蛛咬了一口就拥有异能这件事说来也并不科学。
    金克斯点了点头。
    原来她是撞鬼了？
    “撞鬼”这件新奇的事情让她在接下来的三个小时社团时间内都有些漫不经心的，她一边用自己的二十分之一的力气敲着定音鼓，一边回想在楼梯间撞见的男人。
    鬼魂，某种超科学的自然力量。
    怪不得她的感知力并没有捕捉到这个人。
    原来‘他’不是人，而是鬼。
    是地球上的新物种！
    社团练习结束之后，天色已经见黑，电梯仍旧没有修复，参加社团练习的学生们只有又走楼梯离开教学楼，金克斯跟着交响乐团的同学们下楼，在走到偶遇那个男人的那一层楼梯时，突然觉得这件趣事应该跟同学们分享一下，于是便开口说：“我今天在这里撞鬼了。”
    交响乐团众音乐才子们一愣，纷纷回过头去看她，只见金克斯面无表情，楼道的节能灯在她脸上打出一片阴影，而她身后的墙壁上，则高高地贴着一张红中带着金色的楼层号标牌：7楼。
    一众音乐才子默不作声，加快了下楼的步伐。
    亚瑟干笑道：“金克斯，你是说真的？”
    金克斯非常认真地点头。
    然后她被惨叫着的桂妮维雅拖下了楼。
    满心以为以“撞鬼”的话题能与大家进行讨论，接过却被众人尖叫着拉下了楼，金克斯有些失望，她在回到家后给查尔斯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撞鬼了，希望能达成新一轮的讨论，查尔斯回复的速度很慢，她索性打开了google，在搜索框内输入了“撞鬼”。
    两分钟之后，她在手机自带的影视app里找出了日本恐怖片《咒怨》。
    就她之前看见的那部一男一女相爱最后才发现对方是自己的亲生哥哥和妹妹的日本电视剧来看，这部日本撞鬼片应该也是这么温柔而虐心的。
    另一边，查尔斯在办公室批改完所有学生的作业之后，揉了揉眉心，从一旁拿起了手机，之前有好几个陌生电话打给他问他是否购买金融产品，甚至还有一个开口就说绑架了他的女儿让他付十万美金的赎金，让他知道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垃圾诈骗电话的存在，所以他就关了机，以保证能认真批改学生作业。
    而改完作业他才想起来，金克斯每天放学之后都会给他发短信。
    他有些急切地开了机，然后打开了短信箱。
    短信箱中有两条未读信息，都是金克斯发来的。
    “我今天撞鬼了：）”
    发自下午十九点四十三分。
    查尔斯笑了笑，觉得金克斯应该又是碰见了什么奇遇，他点开了第二条短信，这条短信发自晚上二十点五十九分，正是一个小时之前。
    “……我害怕qaq！”
    查尔斯：“？？？？！！！！”
    第50章 050
    金克斯听见手机响铃时，她正缩在装满了水的浴缸里。
    毕竟是给人用来洗澡的, 比不了大海, 也比不了社区游泳馆, 她以人类的形态委委屈屈地蜷缩在水中, 睁着眼睛, 隔着水, 看着浴室天花板上的浴霸灯光晃晃悠悠，她甩了甩脑袋，在水面上退出一道波浪，然后溢出陶制浴缸, 哗啦啦地泼洒在地砖上。
    铃声乍然响起，把她吓了一跳，她倏地从水中坐了起来, 然后看向被她放在洗漱台上的手机。
    这一刻, 她仿佛看见了在手机屏幕上缓缓抬头的佐伯伽椰子。
    然而《维罗纳》激昂的音乐不断循环, 就算自动挂断，也还会锲而不舍地继续唱起来, 看来拨打电话的人非常有耐心。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从浴缸里出来，顺手扯下架子上挂着的浴袍披在身上，顶着湿淋淋的头发，一手从洗漱台上拿起了手机，另一手握在了浴室的门把手上，她闭上眼, 像是给自己加油鼓气一样，轻声喊着“一二三”，数完“三”之后，她扭开了门，闭着眼睛，凭着直觉，冲到了自己卧室的床上，用被子将自己捂住。
    她这时才睁开眼睛，呼出一口气，也不看来电人是谁，就直接滑动屏幕接通了电话。
    “金克斯？”
    那边传来了一个好听的声音，尽管通过电流传来的声音都会或多或少有些变化，但金克斯还是听出来对面的人是查尔斯。
    她呼出一口气，在空间有限的被子里仿佛扩大了数倍。
    而电话对面的查尔斯却皱了皱眉。
    斯派洛从他脚边走过，然后两下蹿到他的大腿上盘坐着，神情倨傲地看着查尔斯打电话，查尔斯这个电话打了五六次，对面才接通，而且开口不说话，而是仿佛劫后余生一般的喘气。
    “金克斯？”查尔斯皱着眉问道，“你怎么了？”
    金克斯用被子将自己裹得更紧了些，尽管心脏正在剧烈跳动，但金克斯在表面上仍是能做到平静如水，毫无波澜：“我看完了日本的撞鬼片《咒怨》。”
    查尔斯一愣，随即想到了金克斯发的那两条短信。
    “查尔斯，我撞鬼了：）”
    “……好害怕qaq”
    最后那个“qaq”的含义他前两天才知道，是亨利告诉他的，很多小女生都会用这个三个字母来表示哭泣。
    虽然电话里金克斯的声线非常平稳甚至冷静，但他还是脑补出了金克斯睁大了一双眼睛，眼泪从她的眼眶中争相涌出的样子。
    他咳了一声，然后说：“……你害怕？”
    “害怕。”金克斯面无表情且非常诚实地说，“我之前在水里躲了好久，现在在被子里。”
    “……”电话那边静默了几秒钟，随后她听见了查尔斯一声低低的笑声。
    好像是融融春意击破了横亘了整个冬季的冰封，让她的心跳稍稍和缓了一些。
    她整个人捂在被子里，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但她还是眨了眨眼睛，然后说：“我没想到这部片子真可怕，每个进入这栋房子的人都被伽椰子缠住了，还有个人躲在被子里，但是伽椰子还是从被子里冒……”她的声音猛地顿住。
    她现在就窝在被子里。
    “没事，金克斯。”查尔斯想着天不怕地不怕的金克斯此时此刻缩在被子里打电话，不由得嘴角轻轻扬了扬，他将声音放得更低了一些，像是给小孩子讲床头故事一样，“我跟你说个故事吧。”
    金克斯握紧了电话，从被子底下往外探出了半个头，紧张兮兮地往外望了望。
    “什么故事。”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