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风必摧之

    风扬起他的发尾，但他的眼里仍是只有她。
    落地的那一瞬，他依旧像是如履平地，只是惊吓到了旁边卖枣糕的阿婆。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番以后，那阿婆竟然认出了楚知安：“哟，小兄弟，你今天这是……还把娘子带来了？”
    “对。”楚知安示意，“麻烦阿婆，按照平常的量给我装一份。”
    “好嘞！”阿婆手下忙活起来，也给他递过去一块，“你先尝尝！刚做好的——热乎着呢！”
    楚知安小心的接过那块枣糕，吹了吹，咬了一小块下来，叼着凑到了她跟前。似是很少见到这么体贴的夫君，阿婆瞧着他满眼肯定，又冲她努了努嘴，才低头继续去忙了。
    脸好热。
    楚朝朝咬过那块糕点。
    酥脆香甜……很好吃。
    原来他平常……都是从这家给她买的啊。
    之后，楚知安带着她去了好多家铺子，那些老板都对他熟悉的很，他们沾着吃了好多块新出炉的糕点。小吃嘛，在家虽是好吃，但赶上热腾腾的劲儿，也是另一番滋味。楚朝朝没有想到，居然有掌柜的羡慕楚知安怎么找了像她这样的“娘子”，更是多送了他们几份。
    这会儿，她也不好意思让他继续抱着，就牵着他的小拇指，与他走在一起。香气萦绕在鼻边，楚朝朝从他拎着的食盒里拣了块糯米酥，掰了一半，喂到了他的嘴边。她自己吃掉了剩下的半块，意犹未尽：“唔……好好吃！里面还没有凉，口感好棒。”
    “慢点儿吃啦……下次我再带你出来。”他放下盒子，取掉了她嘴角沾着的碎屑。
    楚朝朝打开另外一个盒盖，感叹出声：“知安，他们真的跟你好熟啊——这是多给了多少？”
    楚知安吹了吹，喂给她一块：“我经常来买嘛。”
    “唔……我以为你会吩咐下面的人来买这些的。”
    他嘬了一口她的鼻尖，哼出了声：“怎么可能！”
    “这是你的事情啊……阿姐，我怎么会让别人去做。”
    又是……这样认真的眼神。
    人潮汹涌，他低着头，满眼都是她。
    知安……他……
    有人不小心碰到了她。
    人实在是太多了，本来就挤，这么一碰，她手里的半块糕点都落地了。
    “呀！”那人轻叫一声，不好意思极了，“姑娘……实在是对不起。”
    楚朝朝拍了拍衣上沾着的碎屑，毫不在意：“没事儿！”
    可是，一抬头——
    谢娘子？！
    没想到谢娘子比她更吃惊，还捂着嘴感叹：“哎呀……怎么撞到了这么漂亮的姑娘，让我怎么赔罪才好呢……”
    谢娘子这是——不认识她？
    不认识她，已经把她忘了？
    还是在装作……不认识她？
    谢娘子苦恼了许久，终是摸出来了个漆盒，从中间取出来了一支簪子。顶端是朵晶蓝的莲花，下面缀着浅白勾金的珠子，一闪一闪的反着微光。等谢娘子彻底把它拿出来，照在光下，不论是材料的成色，还是布色雕工……
    都是支做工精良的好簪子。
    “好漂亮……”楚朝朝看着花瓣，“这个蓝色好透彻。”
    “小姐真识货，平常这个簪子，我都不舍得拿出来——就摆在家里供着呢。”谢娘子歪着头，把它别在了她的发间，“今天刚刚好，这样的美人……不戴这样的簪子，实在是可惜了。”
    “谢谢……”楚朝朝看向楚知安，有些期待，“好看吗，知安？”
    “好看。”他轻轻拍了拍她下裳的褶皱，“但是不及朝朝一分。”
    她横了他一眼，看到谢娘子揶揄的笑容，更不好意思了：“多大点的事儿……我怎么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
    谢娘子挡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取：“才不是——小姐是有缘人！我放在家里，也只是落灰。不过……这支簪子，因为用了特有的玉石，护理起来还是要讲究一番的。”
    “越是漂亮的东西，就越是容易损坏……嗯，像是越好看的东西，在街上就越容易被抢，”谢娘子继续叮嘱着，“我没怎么念过书，就跟什么木秀于林，过刚易折一个道理！所以啊……得好好注意呢。”
    “哎呦，瞧这个日头大的。”谢娘子遮着脸，“那我就此别过，今晚西街的庙会，二位好好享受。”
    楚朝朝更开心了：“还有庙会？”
    谢娘子拿出手巾：“是啊……只是这天气实在太热了。不过这会儿也是可以吃梅子的季节了——我听说有不少小商小贩，都喜欢各处找地儿卖呢。”
    “没准小姐你们宅院附近……可以买得到。用于解暑降温，那最好不过了。”
    簪子……梅子。
    谢娘子说的这些——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就当她是个“有缘”的路人，还是真的想要告诉她一些什么事情？
    “阿姐。”
    还是这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今天早上看到了那样一把菱纱做的扇子……因为是从西街的小巷子里买来的，她就以为是谢娘子同意了她的提议，把菱纱进给了那家自己名下的铺子。
    “朝朝——回、神、了！”
    嘴里被塞入半块软糕。
    楚知安笑着看她：“觉得那位娘子有趣……要不招到我们府上？这样阿姐天天看着她，也不至于想的这么出神。”
    “你别胡说。”楚朝朝也拿了半块软糕，塞到了他的嘴里，“别人说不定有好好的活计……我们就这么直接抢人哪？”
    他眨了眨眼：“可是……”
    “我想让阿姐开心嘛。”
    楚朝朝背过身，看着前方，支支吾吾的：“没事儿啦……我刚才是在想别的事情。我们走吧。”
    楚知安收好盒子，无意提了句：“姐姐，你耳朵又红了。”
    “嘶——阿姐！”
    他靠过来，有点儿委屈：“你别踩我嘛。”
    “谁叫你……”
    他把脸支在她眼前：“刚才就说了呀——”
    “咬我。”
    “给你咬。”
    “怎么咬都行~”
    “哎……”楚知安赶忙追上去，“朝朝，等等我！”
    中午在酒楼听了戏曲，下午划了船，还去鼓楼里看了展。入夜以后，他们在庙会里又买了好些吃的，都堆在楚知安怀里。楚朝朝还买了花灯，沿着河岸走了好久，才放在了水面上。
    等回到了府上，没过多久，也是该熄灯歇息的时候了。小枝打着哈欠，披上了个小披肩，正帮她整理着买回来的东西。
    “小姐，夜里还是有些冷。”小枝放下盒子，“我去给你温些暖胃的汤，你睡前还得把那副药喝了。”
    “辛苦啦！”楚朝朝伸了伸胳膊，把头上别着的簪子取了下来。
    屋里点着灯，暖黄一片，衬的那蓝色也温和了不少。也不知道都是用什么石头做的，每一瓣花瓣都那么清澈透亮。她抚着花瓣，实在是爱不释手。
    “啪。”
    花瓣掉了一瓣下来。
    她刚刚——明明没用什么力气？
    楚朝朝打量着那片花瓣，没有断口，仔细看底部还有可以拼接的部件……就像早上那柄扇子一样。捣鼓了一会儿，她还是没有把它安回去。
    接着弄了好半天，还是不行，她有些着急。
    ……嗯？
    “咔”的一声。
    楚朝朝摸着莲花底部，竟然有些松动。
    这别是……要被她弄坏了？
    她小心的挪动，最后拧了两圈，才发现花连着中间的内芯，还可以抽出来。
    “噌——”
    “小姐！”
    楚朝朝看着自己手心。
    花下连着细刃，轻轻点在桌面上，就是一道口子。
    耳边是小枝的声音：
    “小姐——大少爷叫您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