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0)

    所以，你一直都不怕死，就是因为你的奶奶？
    楼迦罗记得，宋情的回忆中，最浓墨重彩的便是这位慈眉善目的白发老人。
    嗯，宋情露出怀念的表情，小时侯我爸我妈天天吵架，他们没空管我，我就在奶奶家里，她带我去游乐园、去坐旋转木马、去开碰碰车。我发病那会，我爸妈已经车祸没了，她一个人在医院照顾我。
    目眶渐渐通红，宋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平静：她、她没哭，只反过来让我不要害怕。可是我有一次没睡，偷偷躲在被子里，就听到她跟医生说话，说到哭了。
    楼迦罗，从那天起，我就发誓，我再也不害怕了。
    楼迦罗紧紧握住他的手，无言地传递力量。宋情望着他，笑中带着几分哽咽：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害怕，我最爱的人会更加难过。
    楼迦罗，你明白吗？我从来不畏惧死亡。你也不要难过，能够遇上你，我已经够幸运了。
    阿情神明喃喃念着爱人的名字。他见过无数死亡，可是，眼下在命运前只能屈服的无力感，却让他深深感到挫败。
    他可以掌握时间，却无法让时间在宋情身上停下来。
    只不过，他的爱人远比他想像中的更加勇敢。
    宋情开始接受治疗，过程并不轻松，他经常半夜痛醒。楼迦罗随时都陪在他身边，他甚至悄悄动用力量替爱人屏蔽痛感。
    但人，却是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进院短短不到一个月，宋情已经瘦了整整一圈，完全像盏美人灯，一吹就破。
    楼迦罗心疼得不行，只能把人抱着，生怕一个不小心这人就化了。
    月光照落在白色瓷砖，宋情靠在爱人怀里。他微眯起眼，体内灼热的痛正在一点点消散，而他没看见，背后那只手正泛起黑色光芒。
    楼迦罗，不如，你给我讲故事吧。宋情有气无力地说着，最近他用的药剂量越大，消耗的能量越多，他经常感到疲乏。可醒着的时侯，他尽量保持清醒。
    没有告诉楼迦罗，他怕有一天，他合上眼，就再也睁不开来。
    小时侯我生病住院，我奶奶也讲故事给我听。
    楼迦罗脸上掠过一丝无措，你想听什么故事？我不会讲。
    宋情笑出声，还伴着几声咳，随便讲讲，要不，就讲你和那个什么刹迷罗的故事，说说，你们怎么长得一模一样？
    楼迦罗调整姿势，让怀里人靠得舒服点，才将往事娓娓道来。
    我与他，本来就是一体双生。
    一体双生？
    嗯，我们的本体，是长于冥河边界的双生并蒂莲。
    宋情在脑中努力勾勒出一枝长着两朵花的莲，突然就笑出声：合着，你们是莲花成精呀？
    神明露出无奈却宠溺的目光，神、妖，这些称谓都是你们人类赋予我们的。从本质来说，我跟刹迷罗跟都跟你一样，只是这个世界的一种存在。
    宋情可不这么认为，我可没有和你们一样有超能力。
    这个世界都有它的法则，阿情。楼迦罗的声音突然变得黯淡，我与刹迷罗，虽然拥有掌控时间的力量。可作为代价，我们成了你们口中的神。
    神，可不一定就是幸福的代名词。
    不老、不死、不灭，我跟他在这个世界游荡了数万年，看着你们人类不断生，不断死，周而复始。
    这是一段没有终点的旅程。
    宋情听出他话里的落寞，突然叹了口气：这样听起来，你们的生活也好无聊呀！
    日复一日，没有目标地存在于天地之间，就算是神，也会厌倦吧？
    所以，你们该不会是太无聊，才拿我来当乐子吧？宋情直起身子，微皱起眉瞪着对方。
    他的男朋友神色微凝，随后竟然露出些许尴尬。楼迦罗如实点头：嗯，这是我与他很久之前就开始的游戏。
    神明因为无聊，所以引诱人类进入赌局。他们可以赐予人类永生不死的命运，也可以让人类提前进入轮回。
    宋情锤向楼迦罗的胸口，力道很轻，但怒气十足，你们也太过份了！
    楼迦罗露出愧疚的神色，对不起，是我错了。
    他的男朋友是个性格认真的神明，也从未开过玩笑。宋情看得出，楼迦罗是真心道歉，一时间他也觉得没劲。
    反正，他也快死了。
    真是的，你呀无数责备的话，最后化作叹息。宋情忍不住上前抱住这具清冷的身体，说到底，人心都偏的。
    楼迦罗，我死了，你会不会很难过？
    这句话，他始终不敢问出口。
    气氛陡然又陷入安静，宋情感受着背后那只宽厚的手不断轻抚他。
    他舍不得这样美好又安宁的时刻。
    再给我讲故事吧，宋情闭着眼，轻声道：不讲你跟刹迷罗了。就说说你活了这么久，肯定见过一些有趣的人或者事吧，跟我讲讲。
    说完，他怕爱人又要挑那些生与死的沉重故事来讲，特地补充：前提，我想听爱情故事！
    楼迦罗只觉得爱人出的题有些难，有趣的爱情故事？没有，不过，印象比较深刻的就有，你想听吗？
    此情此景，楼迦罗就算讲牛郎织女的故事，宋情也听得心欢。嗯，你说。
    清冷的声音开始慢慢诉说：我记得，在距离现在大概一千年前，有个剑客意外救了那个王朝的帝王。不过那个皇帝是想混进他的庄子去铲除他的兄长，但是剑客不知道。他把皇帝当成无辜之人救了回去，然后两个人就在庄子里爱上对方。可是后来，皇帝趁剑客不在，就让他的手下攻破庄子。等到剑客回来时，他才发现他的山庄全部覆灭了
    楼迦罗说着，却发现他怀里的人已经合上眼，发出均匀的呼吸。
    嘴角微微勾起，黑色的眸染上几分疼惜。神明贴着他的额，轻轻烙下一吻。
    他的阿情，希望你能好梦。
    如果可以，他只愿时光能永远停留在此刻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因为家里事多，晚了些时间更。另外明天请个假，最后一章了，估计一天写不完，7号直接更大结局啦！
    第151章
    那个男人一直都将他的秘书视为私有物。他以为, 无论他做什么，秘书都不会离开他。直到他跟另一个有钱的女人订婚，秘书才决定辞职离开他。可惜就算是这样, 那个男人还是非常自信，他以为秘书最后还是会回到他身后，只是谁也没想到, 秘书坐上了那架飞机出事了, 他永远也等不到秘书回来
    月光爬上窗台, 洒落在白色瓷砖。静谧的病房内，低沉如大提琴般悦耳的男音萦绕在耳边。
    等等，床上满面苍白的漂亮青年皱起好看的眉, 他说话明显有些吃力，为什么，你的故事都是悲剧结尾呢？
    他记得，他提的要求明明就是爱情故事。可是，这些天男朋友给他讲的睡前故事同, 一个赛着比一个凄惨。
    什么莲花化身的少年为了佛陀自剥心血，娱乐圈天王一手拉扯喜欢的人上位最后惨遭背叛
    宋情看向楼迦罗的目光染上几分嗔怨。
    楼迦罗：
    神明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悲剧，不好吗？人世间本来就没有太多圆满的结局。
    这话放在职业演员身上, 宋影帝可不认同, 人世间本来就没有太多轰轰烈烈的爱情, 多得是细水长流的幸福。你呀，总是悲剧的目光去看待我们人类，自然看到的都是悲剧。
    神明自然而然地揽过爱人的肩，让他靠得舒服一点。可是在过去数万年间，我们见到的，不过是人类一直犯错与后悔。
    宋情眯起眼, 享受属于他的温暖怀抱，最近他越来越累了，甚至撑着听完楼迦罗的故事都很勉强。
    这世界上有几十亿人口，有好人、有坏人，有痴情的人、也有薄情的人，你总不能一杆子打翻整条船呀。
    他轻笑一声，才道：再说了，不说别人，你觉得我是你说的那些人吗？
    话音刚落，他感觉头顶发旋被人轻吻着。
    不是，神明的声音漾满无限柔情，你是我见过最完美的人。
    宋情忍不住笑出声，他一笑，便伴着咳，我、咳我可没你想的那么完美，假设你要是渣了我，我可是很小心眼，我会报复你的。
    楼迦罗伸手替他抚着背，眼底浮现浓郁的哀伤。
    他的爱人还在满嘴跑火车，比如你要是像你刚才说的那个老板一样，我要是秘书，我就找上十个八个漂亮情人去当场绿了他咳、咳、咳
    宋情咳得很厉害。他整个身子都蜷缩成一团，像是拼着全身力道在咳。楼迦罗的手马上泛起淡淡的光芒，随后，咳嗽声越来越低。
    胸口那堵气终于顺了下去，宋情缓了些，只是下一秒，眼前的景象令他完全愣住
    盖在他膝上的白色被子上面出现一滩鲜红。
    接下来又是兵荒马乱，铃声、医生护士、icu、药物宋情只觉得自己成一件即将报废的机器，只是任由他人不断修补，以此来争取在这个世界存活多一秒。
    再次醒来时，他浑身已经插满管子，脸上戴着氧气罩，连抬眼都觉得困难。
    医生说，他也就这几天的时间了。
    宋情想，他终归是幸运的，上天还留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让他好好道别。
    楼、楼迦罗，别伤心，我死后你要是太难过，你可以找其他人不要，你也别太快找了最好伤心一阵子，一年不，半年吧
    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宋情断断续续说着，他真的很累，可他也不敢随意闭上眼。他怕，这次合上眼，就再也没有机会再睁开了。
    爱人俊美的脸他已经看不清楚，他只依稀感觉到对方凑到他耳边，声音压抑着极致的痛苦：阿情，我不会的，永生永世，我都只会有你。
    永生永世呀
    好长的时间，宋情很想说这样对楼迦罗太痛苦，也太不公平。在这一刻，他竟然有些许后悔。
    后悔没能再活久一点，他想再陪着楼迦罗。他舍不得留下楼迦罗孤独地在这个世界里，只能守着他们这短暂的回忆。
    楼可他喉头却仿佛被堵塞什么东西，连说话都变得困难。只能拼命撑着眼皮，在这一刻，宋情只希望能将这张俊美的面孔深深镌刻在脑海里。
    他看到，他的神明眼底竟然泛起水光。
    不要哭，楼迦罗。
    宋情使着全身剩余的力气抬手，他希望能抹去爱人脸上的泪。手伸到半空被握住
    他看见楼迦罗突然敛眉，像是下定决心般。阿情，对不起，我、我想清楚了，我还是不能让你死。
    宋情还来不及思考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见楼迦罗手一挥，紧持着他突然觉得周身一轻。
    所有动作都在电光火石间，等他回过神时，自己早已被楼迦罗抱在怀里，而眼前的景色，再也不是那间满眼尽是白的病房。
    朱红的墙漆、昏黄的灯，一个个宽大透明的玻璃柜，还有眼前这块巨大的石碑。
    这是玛乡博物馆！
    意识到楼迦罗要做什么，宋情开始挣扎，不要，你答应过我的，我不想
    不会的，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楼迦罗低头，朝他露出一抹淡笑，我不会让你变成怪物的。
    宋情微愣：那你是想？
    楼迦罗抬眼瞥向石碑，他有让你活下去的办法，像个普通人类一样。
    话音刚落，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戏谑的笑，我还以你们真的只在乎片刻欢愉。所以，楼迦罗，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他们面前白光乍现。等光芒褪去，与楼迦罗拥着相同容貌，可却是白发蓝瞳的神明凭空降临。
    他的目光落至宋情那张苍白虚弱的脸，嘴角骤然勾起，哟，快死了呀？
    楼迦罗，怎么，你也堕落在人类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里，要为了这个人类向我摇尾乞怜了？
    对上那双满是嘲讽的眼，楼迦罗面无表情，只是淡淡说道：我知道，你有办法的，说出你的条件吧。
    楼迦罗
    覆上爱人的手，楼迦罗低眼时，目光顿时又变得柔情似水，放心，没事的。
    宋情只能颔首点头。
    他相信楼迦罗。
    蓝色的瞳将眼前一幕清楚纳入眼底，却是掠过一丝嫉恨。
    他微眯起眼，目光变得阴鸷：是，我的力量是让时间静止。宋情，我可以让你活上个三五十年，跟个普通人一样。
    宋情心跳突然加速。
    三五十年那他可以不用变成不死的怪物，陪着楼迦罗过完这一辈子了！
    可是白发神明话锋陡然一转，阴恻恻道：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刹迷罗，清冷的声音叫住他，直接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刹迷罗眼尾一挑，看着与自己相同的面孔，嗤笑道：楼迦罗，你未免也太自信了。我完全可以不出手，就看着你这小情人活生生在你面前断气。
    不会的，楼迦罗与他对视，平静地道：这不是你。
    两道视线在空中胶着。数秒过后，蓝色的瞳微微眯起，刹迷罗低低笑出声。
    是，你说的对。
    他露出带着凌虐快/感的笑意，我怎么可能放过一个可以折磨你们的机会！
    白色靴子往前走，最后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刹迷罗一双透着危险的眸在他们身上来回逡巡，要我救他，可以呀，陪我玩个游戏，只要你们赢了，我可以让他身上的时间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