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妄之花 第55节

    “谁知道呢！”秋水凝见到哥哥脸上铁青， 忍不住故意逗他道， “也许不是金发碧眼， 干脆找个漆黑如炭的回来， 也说不定啊！”然后成功的看着她家哥哥的面色从绿到紫， 从紫到蓝，那眼神变的好看极了。
    “不行不行！哥哥我坚决不同意！”叶修竹猛的蹦了起来， 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强烈的散发出反对的意见。
    然后紧接着， 他就看到对面的那对姐妹已经笑做一团，双双倒在了沙发上， 顿时知道自己这又是被耍了。
    于是他狠狠的瞪了自家不省心的妹妹一眼，又坐下来，小心的问道：“可是我看那江家那小子，对你确实是真心的。你真的舍得？”
    “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秋水凝神色一紧，但随即放松面色，接道，“当年楼尽雪对我不也很好？说舍不也就舍了。”
    “那怎么能一样。”叶修竹正色道，“当年，我从头到尾都没觉得你有爱过尽雪。你对他，与其说是爱情，还不如说是更接近于亲情与憧憬。”
    “你不肯让江云浦跟你出国，可是为什么，当年却能开口让楼尽雪跟你走呢？”叶修竹一针见血地问道，“楼尽雪当年如果跟你一起走了，他不也是抛弃了一切吗？你当初怎么没有觉得不能这么做呢？可是如今，江云浦需要放弃的其实并不是那么多，只不过是要将事业的重心转移到国外去罢了。但是你却反而不肯了，为什么？”
    “我……”秋水凝被问的愣住，她仿佛第一次考虑这样的问题。
    “因为你有这个自信，你觉得你能回报给楼尽雪的更多。所有他为你放弃的，你都能帮他挣回来。”叶修竹认真的分析道，“最重要的是……如果有朝一日，楼尽雪为自己的选择后悔了，你根本也不怕他离开，这是你能够大胆开口的底气。”
    “这……我……”秋水凝顿时语塞。但她不得不承认，他们毕竟是兄妹，叶修竹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想法与她最为接近的人。他所说的，可能就是事实。
    楼尽雪从小在她父亲身边求学，吃住几乎都在他们家。她自从懂事的时候起，就认识了楼尽雪，从小就把他当哥哥一般看待。对于秋水凝来说，成熟稳重的楼尽雪其实比跳脱活泼的叶修竹更像一个哥哥。她也是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父亲有促成她与楼尽雪婚事的意思。所以在她的心中，其实早已默认了这个选择。
    她与楼尽雪，还未来得及相爱，就已经成为了亲人。所以，在楼尽雪没有选择她的时候。她虽然伤心失望，但却不曾痛不欲生。
    她原本以为，这只是因为她过于冷情理智，即便是深爱之人，在她看来也要算清楚是不是值得付出。
    但是……也许如同叶修竹所说的，这只是因为她从来不曾真正的爱过楼尽雪。
    “可是江云浦却不一样。”叶修竹接着说道，“你害怕他为你付出的感情你无法回报，更害怕……万一有一天，他反悔了，你会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你害怕受到伤害，所以干脆自己先逃了。免得将来愈陷愈深，无法自保。”
    叶修竹一针见血的揭穿了秋水凝的伪装。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妹妹，知道她虽然看起来坚强，但是内心柔软纤细，害怕受到伤害。所以她将自己用厚厚的坚甲保护起来，用一层层硬刺将自己伪装的无坚不摧。总是与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与任何人的交往都保留几分，生怕自己受到无可挽回的伤害。
    “也许你是对的……”长久的沉默之后，秋水凝才缓缓开口道，“能够算清楚得失的感情，从来都会不是真正的爱情。说来也是可笑，身为名满沪上的作家，我明明写出了那么多本爱情小说。但我自己却根本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
    “也许……我确实已经爱上了云浦而不自知……”秋水凝幽幽道，“所以我才会患得患失，不知所措……可是我终究是个胆小鬼，害怕这种不能自己的改变……所以我才会反而把他推的远远的。可是那又如何呢？我已经拒绝了他……像我这种自私的人，终究是不配拥有爱情的。”
    “我只希望，错过这份感情，将来你不会觉得后悔……”叶修竹沉声道。
    他终究还是心疼自己的妹妹，虽然舍不得妹妹嫁人，可是他更舍不得妹妹错过本该属于自己的幸福。
    秋水凝默默低下头去，叶修竹与叶婉清见状，也不再开口。感情这种事情，只能让她自己想通，其他人终究无法干涉。
    日子很快过去。又过了几日，叶家兄妹终于登上了前往美国的客船。
    看着眼前的大陆在海平线上一点点退去，秋水凝不禁感慨万千。这片曾经给她带来过无数伤害，但她却始终深爱着的土地啊……她再怎样不忍离去，可是终究却却不得不离去……只是不知道自己何年何月才能回到这片土地上……
    “姐姐，你既然舍不得江哥哥，为什么不回去找他呢？只要你肯开口，他一定是愿意跟你走的啊！”身边叶婉清再忍了半天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怎么？很明显？”秋水凝闻言不禁一愣。
    “简直太明显了好吗？”叶婉清忍不住翻了一个大白眼，“我真该给你拿一面镜子瞧瞧，一向睿智的大作家，什么时候这么魂不守舍过！这几天咱们办理出国的事情，你说说，从头到尾你出过多少次错了？最后连你的行李都是我打包的，要不是哥哥盯着你，你估计连船票都能忘记！”
    “我……我那是……”
    “你可别跟我说你是思念故土，不忍远离。”叶婉清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道，“十几岁就能一个人包裹款款离家出走，直接横跨半个国家的人，我才不相信你对故土有那么留恋……你舍不得的，根本就是那个人吧！最后上船的时候，看你磨磨蹭蹭的样子，一会儿数行李，一会儿买这买那，不到最后一刻简直都不肯登船，还不是想等那个最终也没有出现的人？”
    “舍不得……也要舍……”秋水凝难得倒是没有继续反驳，而是坦率的承认了自己的想法。想必这些天里，她也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不过江哥哥也是的！”紧接着，叶婉清又忍不住抱怨道，“竟然真的不来送我们。就连那个警官大叔都来了，他也没来。真是的，不就是被姐姐甩了嘛！有什么了不起的！烈女怕缠郎懂不懂啊！被我姐姐这样的女神拒绝个十次八次的，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婉清，有你这么说自己姐姐的嘛！”秋水凝哭笑不得的说道，“不过，已经都无所谓了……我早已做了选择，他也是。我们都应该向前看。你看，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出现，这就是他给我的答案。”
    “那……如果江哥哥最后出现了呢？你会开口让他跟你一起上船吗？”叶婉清俏皮的歪着头看着她说道。
    “我也不知道……”秋水凝的眼神中也带出了几分迷茫。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一刻自己究竟是在期待些什么。
    那一刻，她真的是在等江云浦吗？如果他真的出现了，自己又会对他说些什么呢？
    邀请他一起上船吗？这不可能，她自己也知道这不现实，她不可能提出这种不合理的要求。
    可是，除此之外，她还能对江云浦说什么呢？她又希望江云浦对她说些什么呢？旅途愉快？一路顺风？
    “这样就好……这样就够了。”仿佛是想要坚定自己的想法一般，秋水凝重复的说着，“这是最好的结果，我们之间，该说的话，早就已经说完了，再见面不过是徒增烦恼。剩下的，会随着时间抚平的……”
    第133章 为何而来
    ““姐姐！”叶婉清有些懊恼的看着她。这段时间的相处， 她也算了解了自家这个姐姐无比别扭的性格。眼见她好不容易才有点松动，似乎终于愿意承认自己的感情了，没想到一个回头她就又缩了回去。
    “算了， 我们别想这些了！婉清你知道吗？我啊……可是很期待外面的世界的！”秋水凝话锋一转， 语气中带着些异于寻常的兴奋，“在海的那一边， 风土人情，饮食习惯，跟我们完全不一样！在那里，有的是我们没见过没吃过没玩过的东西！那里的女孩子可以随便上街，可以穿任何自己喜欢的衣服！世界这么大这么精彩，再过一年半载， 谁还记得那什么江哥哥王哥哥的啊！”
    “秋小姐，你这话说的……可真是让我伤心啊……”正在此时，两人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
    姐妹二人闻言大惊， 连忙回头望去，只见不远处沿着甲板向她们走来的那个英俊男子，不是江云浦又是谁？
    “竟然只有一年半载吗？我以为再怎么不济……起码也应该被人记个三年五载的呢……”江云浦微微笑着走近了两人， “某人还说什么， 再过几年国外偶遇的时候要请我喝咖啡呢……原来竟都是骗我的。幸亏我当机立断， 不然等到相遇的时候， 某人说不定连我姓什么都要不记得了。”
    “你怎么……你怎么在这里……”秋水凝捂住双唇， 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连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涌出了泪水都没有发觉。直到此刻，她才终于察觉到， 自己竟至始至终都是期待着这一幕的……
    “我不跟来， 怎么会知道你竟然如此绝情呢？”江云浦缓步上前，轻轻拉起秋水凝的手， 微微笑道。
    一旁的叶婉清见状，连忙捂着嘴，掩着脸上几乎就要掩饰不住的笑容，快步离去了。
    “你……”秋水凝语气哽咽，却不防江云浦一下靠在了她的肩上。
    “先别说话，让我靠一靠……”江云浦将头种搁在秋水凝的肩头，靠在她耳边有气无力的说道，“我都好几天没睡过觉了，这几天可把我忙坏了，差点把没累死。”
    “你究竟做了些什么啊！”秋水凝忍不住问道。
    “还不是交接工作嘛！”江云浦低声说道，“差点没赶上！还好叶兄偷偷放水，又找借口拖了两天……”
    “原来你俩是说好的！”秋水凝还没来得及感动多久，竟被气笑了，“我就说他为什么突然换了一趟航班，竟是为了配合你！你倒是很厉害嘛，连我身边的亲人都买通了！”
    “这还不是叶兄担心你！”江云浦理直气壮的说道，“他说，他害怕你不知道哪天，就给他带个不知道金发碧眼还是红发蓝眼，说不定是漆黑如炭的妹夫回来，所以只能选择支持我啦！”
    “原来你们都知道，就只瞒着我一个人呢？”秋水凝质问道。
    原来如此，她就说嘛！之前在码头的时候，她总觉得陈国豪他们几个的态度有点不太对劲。要说依依不舍确实是有的，只是当最后她开始磨磨蹭蹭不肯上船的时候，这几个人反而表现的比她还要焦急。大概是因为某人已经早早上了船，要是最后一刻她反而反悔不肯上传了，那这篓子可就大了……
    “让我算算，这么大的事情，陈警官肯定是知道的。”秋水凝开始掰着手指一一盘算起来，“我哥是你的同谋就不用说了，梦寒肯定也知道吧？你是他老板，跑路不可能不跟他交待一声。哼！就他那破烂演技，从头到尾竟然没出什么差错，也算是奇迹了。”
    秋水凝一边掩饰着自己眼中的湿润，一边数落着。其实哪里是韦梦寒演技突然爆发，明明就是她自己心绪不宁，从都到尾都没有仔细看过人家罢了。
    “梦寒既然知道，那絮暖自然也是共犯。所以，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的，就只有我和婉清两个人吧？”秋水凝分析了一圈，干脆利落的下了结论。
    “大人英明。”江云浦面带讨好的笑了笑，没有否认。
    “你的工作呢？你跑来了，你的工作和产业要怎么办？”秋水凝继续追问道。
    “我已经把剧院交给梦寒了，家族的产业也都托付给了我的一位堂兄，至于事务所，则交给副手打理了。那小子这几年几步很快，如今的实力也足够独当一面了。”江云浦一脸风轻云淡的解释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冷静下来之后，秋水凝忍不住质问道，“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你怎么还是跟来了？”
    听了江云浦的解释之后，秋水凝依旧不能平静。她心里很清楚，事情并不是像江云浦说的这么简单。
    剧院还好说，本就是江老爷子强行托付给江云浦的，能转交给韦梦寒，江云浦可以说是求之不得。
    家族产业也不是重点。毕竟江家是个大家族，江云浦虽然是江家公认这一代的掌舵人。但若他真的执意推脱，江家也并不是没有其它优秀的子弟能够接手。
    唯一的问题是江云浦的律师事务所，那才是江云浦多年心血所在。
    秋水凝清晰的记得，早在江云浦还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江老爷子就曾面带骄傲的对她说过。自己这个儿子，立志将现代律法带到国内。为更多的人谋求法律的公正，成为推动国家进入现代法律社会的先驱。
    江云浦的这个理想，是他从小就已经立下的。很崇高，也很伟大。多年以来，他也确确实实走在这条道路上，并且一步步的缩小着与自己最终目标的距离。
    正因如此，在决定离开的时候，秋水凝才那么坚定的不同意带江云浦一起离开。因为她深深知道，如果她真的那么做了，那么她带走的，绝不仅仅只是一个男人而已。还会是无数人得到法律的守护，获得公平，公正的希望……
    想到这里，秋水凝心中刚刚涌起的喜悦，顿时渐渐冷却下来。
    “这你可就说错了。”江云浦突然开口反驳道，“我可不是跟着你来的。我去美国，可是为了自己的事业。”
    “呵！你这是骗鬼呢！”秋水凝冷笑道，“我可不知道，你的事务所什么时候业务已经拓展到可以接跨国案件了。”
    “那暂时还没有。”江云浦道，“我是为了别的事情去的。”
    “说来听听。”秋水凝索性靠在栏杆上，抱着双臂准备看他能扯出什么理由来。
    “这些年来，我也已经看得很明白了。”江云浦正色道，“如今国内所谓的律法，其实不过是财团军阀们的一言堂，普通人想要寻求所谓的公正难如登天。现在的国家之内，军阀势力无比强横，所谓的律法，法制，公正……都只不过是一个笑话。这样的局面，根本就不是靠一个或者几个律师能够改变的。”
    “而我的律师事务所，这些年来看似风光，其实只不过是权贵之间相互博弈的工具罢了。离我心中想要的正义还差的太远。”江云浦接着说道，“这几年我也想了多，发现这并不是我想要走的路，这也并不是我想要过的生活……”
    “那么，这与你去美国又有什么联系呢？”秋水凝问道。
    江云浦所提到的这些问题，秋水凝当然也非常清楚，因此她很容易就接受了江云浦的这番说辞。
    “我并不想多年所学被白白荒废，也不想继续担任权贵们博弈之间的棋子。”江云浦正色道，“这些年来，前往他国谋生的国人越来越多。而欧美的法庭，则几乎一直都是白人的一言堂。”
    “没有人能保护我们的国人，我们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江云浦道，“而我，既然有这样的能力，在国内又难以施展才能。那么我为什么不能走出国门，为漂泊在外的同胞们做些什么呢？”
    “所以你明白了吗？”江云浦总结道，“我并不是为你而来，我只是正好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契机，推动我迈出这一步罢了。”
    “云浦……”秋水凝深情的望着他，眼眶湿润，眼中满是自豪的神色。
    “‘整个华人界最优秀的大律师’！水凝，你觉得这个名头怎么样？是不是特别适合我？”江云浦一脸骄傲的问道，“你男人这么优秀，有没有特别感动！是不是觉得像我这么优秀的男人，错过了可就太可惜了！”
    “是啊！我感动极了！”秋水凝忍不住扑在他怀里笑了起来，同时又忍不住嘴硬道，“不过当初究竟是谁说的，对我这种人来说，爱情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毕竟我还有那么多书没有读过，那么多美食没有吃过，那么多美景没有看过，那么多的地方我没有去过，那么多的事情我没有体验过……你看，我既不缺钱，也不缺兴趣爱好，一辈子都不会让自己无聊……所以，世界第一优秀的江先生呀！你要怎么留住我的心呢？你就不怕哪一天，我再次把你给甩了吗？”
    “不管你跑到哪里，我总归是能追上你的。”江云浦胸有成竹的说道，“等到我把事业开展到全世界之后，无论哪里我都能陪着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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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换工作，忙的一团乱。不过终于快完了，争取明天更新大结局。新文等下个月换好工作稳定下来再开坑吧……
    第134章 永远的白玉兰
    “而且我可不怕你为了兴趣爱好甩了我， 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江云浦接着说道，“想想看吧，如果有我在身边的话， 你将来的日子可是会更加精彩的哦！”
    “你喜欢读书， 我可以跟你一起读。可是我们喜欢的作品类型肯定是不太一样的，然后我们会为了书的内容和结局争论不休……”
    “你喜欢美食， 我也可以跟你一起品尝。不过你是江西人，我是上海人，我们喜欢的口味可能会不太一样，每天都可以为了哪种口味更加好吃讨论一番……”
    “你喜欢美景，我可以跟你一起四处旅行欣赏。只不过你怕冷我怕热，这样正好， 冬天的时候我为你取暖，夏天的时候我帮你降温……”
    “而且我们有两个人，那些没体验过的事情， 我们就可以有更多种的尝试方式；也会从更多的角度发现我们所好奇的，想要去尝试的事情……”
    “这样想一想，有没有觉得， 有我的日子更加精彩呢？”最后， 江云浦总结道， “一个人体验整个世界又有什么意思？我们两个在一起的话， 每天想着怎么说服对方， 就觉得很有趣了。以咱们俩的口才，我们每天都能想出一百零一种理由说服对方赞同自己的观点， 哪怕是不出门待在家里， 我们也能有做不完的事情……”
    秋水凝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她猛的捧住江云浦的脸， 用力的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