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徒证道的师尊（96）

    苍流摸摸鼻子，“对了，在我院子里的桂花树下，埋了一坛橘子酒。一直钻研不出师尊说的橘子汽水是什么味道，废了三百多坛，那是最后一坛了。”
    “雾峰厨艺最好的是虞南，我天生不擅长这个，不过那坛橘子酒的味道是甜甜的，师尊应该会喜欢。”
    虞南的死讯传回雾峰时，是一个雪天，师尊将自己关在院子里谁也不见。
    那时在外游荡多年的二师兄回来了，在她的院门外，默默站了一夜。
    第二天是个阴天，她推开门，扑入他的怀里，哭着说：“他答应此行回来，要为我做橘子汽水喝的，他失约了。他还答应要为我修好铃铛，他都失约了。”
    当时苍流只是摸摸她的脑袋，插科打诨说一些俏皮话逗她。
    春晓没想到，这个从小笨手笨脚的家伙，竟然一直在偷偷研究橘子汽水。这一趟，如果不是得知他未死的消息来救他，怕是直到她在这个世界终焉，也不会知道这个青年，偷偷酿过橘子酒。
    每当她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只是孤身一人的任务者时，这些莫名其妙很认真的配角，总会让她有种并非孤独的强硬感。
    明明只是小说世界擦肩而过的人物，却非要试图，擦亮她灰暗的灵魂。
    她的神色与语气都极冷：“我不爱喝酒，橘子汽水怎么会是酒呢？你酿错了。”
    苍流哦了一声，安静看着她。
    她又说：“我的记性不好，你知道的。你不提及虞南，我都要将他忘了。死掉的人，都是故人，我都会一个一个忘记的。”
    苍流笑了一声，不顾春晓的挣扎，捧起师尊的脸，“哦，我这薄情寡性的师尊啊，您真是伤透了我们老实男人的心啊！”
    春晓憋着一口气，没被他逗笑。
    “不过不要紧，我一直追随的，看着长大的，就是这样冷酷又脆弱，迷人又凉薄的小师尊啊。你在人生的这一阶段，将我抛下，苍流的这辈子会停留在这个年纪，这个地方，一直在您人生的前半程中，一个一闪而过的节点，凝望着您，希望好运时刻与你相伴。”
    “您继续长悬高空，无暇皎洁地普照就好。”
    他捧着春晓的脸，笑着将她的脸颊肉挤得鼓鼓的，红眸弯了起来。
    春晓重重将他的手丢开，“慕容宁的爹妈马上就要来，到时候大能云集，用得着你来自我牺牲充大尾巴狼？一根筋的傻货，实在闲着回雾峰给我去挑肥种地。”
    魏宋没了，雾峰的田没人种了。
    在苍流还要说什么时，血湖忽然荡起波澜。
    王泠一从血湖中飞落。
    苍流仰起脸，微微皱起眉，一如既往出场不合时宜的十一师弟啊。
    众弟子飞快地将王泠一包围了，他抬起手，浮起一只微微透明的结界中，飘着一层血红色。他从血湖里取出了一部分虫丝。
    薄薄的血红虫丝飘荡。
    “是魔气凝结的。”
    弟子们神色严肃下来，拧眉研究着这些虫丝。
    王泠一撒手，将有些凌乱的长发，往后扎起，重新别好发带与发簪。
    此时血湖已经开始散出薄薄的烟气，下方的空气混杂着浓重的污浊感。
    “师尊，还能等上两个时辰吗？”苍流低低的声音被春晓抛下。
    她面无表情走向那只困住血虫的结界，在脑中戳系统，让它用大数据排查脱困方法。
    她就不信高阶位面系统的高科技大数据，搞不定这个任务世界的破天道宿命！
    她今天已经献祭了两个徒弟，还就偏偏不愿意折损第三个了！就叛逆了！
    【系统，今天找不到生门，你就给我死。回去后就把你换了，什么最新的智能系统，还不如我原本的绿色版本好用！】
    一直装死的系统，出现了一丝波动，而后开始剧烈波动。
    最后。
    【经检测，以下是十七个脱困方案，已按照实施难度与后续影响，由易到难排列。请任务者选用。】
    春晓低下的眼眸中，一串诡异明亮的数据流飞速滑过，那迥异于这个世界的冷酷色彩，鲜明而格格不入。
    薄薄的轻剑划过地面，渊底的空气卷动众人的长发，那结界中的薄红虫丝仿佛一丛火光。
    她大概猜到了苍流想要用什么办法帮她们脱困。
    这个方法在系统检测出来的途径中，列在第二位，是第二优的解。
    代价是大乘期修士的元神和肉身，他要将血湖全都纳入体中，然后冲出蛇渊，找一个无人的地方自爆。
    苍流的雪白的长发被鲜血浸透，他随手将长发都捋到脑后，轻敛眼睫，“师尊，我如今这副人不人魔不魔的鬼样子，还能回得去吗？”
    他那六对巨大的黑色羽翼安静地伏在身后，轻轻颦起眉头，“没有时间啦，您不要任性。”
    春晓头也不回，“我当初能救你第一次，现在也能留你这狗命第二次。”
    她垂下眼翻阅着系统的最优解，将一千多字的说明细细看了，微微阖眸思索片刻，转身去翻慕容宁的空间链，又在他的身上摸到了一条细细的项圈。
    慕容宁一脸迷惑，不懂她怎么知道他有这贴身物件的，“这是我很小的时候……”
    “借我用一用，好吗？”她问他，却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慕容宁张张嘴：“这是和我血脉绑定的……”
    “我知道。”春晓唇色稍白，抬眸望向男主年轻白皙的脸庞，微微一笑，“大概，这会是雾峰送你的一件礼物。”
    从不走空的长幸太子，此趟的机缘出现了。
    将那细细的金色宝玉项圈露在慕容宁的脖子外面，春晓小心摸了摸，在愈发浑浊压迫的空气中，走向苍流。
    然后一把薅住了苍流的长发，提剑劈向他的翅膀，“我知道你不怕疼，所以就直接动手了。”
    苍流被抓住了头发，一剑劈向了脆弱的翅根，却丝毫没有躲闪，仿佛不论这个人对他做什么，都不会令他防备。
    血淋淋的六对翅膀落在地上，红眸金瞳的青年已然面如白纸，苍白微黑的唇轻轻勾起，依旧被女子扯着长发，耷拉着俊朗的的眉眼，柔和道：“我的师尊呀，您就仗着弟子不爱哭。世上哪有人不怕疼的，要不是我走的硬汉风，都想要在地上打滚要你吹吹。”
    春晓面无表情，白他一眼：“胡言乱语。”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收了剑，撒了拽他头发的手，将左手伸入自己袖内，实际是从系统内，取出一只薄薄的丝质手套。
    她迅速将手套套上了左手，手套的质感极冷，春晓感觉自己的手似乎都要冻僵了。再看苍流，还是一动不动地任她为所欲为。
    “苍流，苍流。我要，你的一半元神。但你不会有事，慕容宁那有件东西，能够保住你的命。”
    她抿紧唇，缓缓将那只薄薄的白色手套，探入了他的丹田，他的腹部温暖又紧绷，肌肉在收缩，痛得发抖，“可能会损耗些修为，但元神……过个百年，也能修补齐全。慕容宁那件法宝，很好用。”
    苍流握住春晓的手，往丹田里送，“既然决定要做，就不要犹豫。弟子不怕疼。”
    他的手带着她，慢慢撕扯他的元神，他的身体在生理性抽痛战栗，可语气却缓慢带笑：“这下子，雾峰又要多个病秧子。小师尊要多费心了。不是师尊吹冷的汤药，弟子可是不肯喝的。”
    春晓被他调笑的语气带着放松了一些，终于最后运力，将那一半的元神彻底撕了下来。
    随着元神撕裂，青年血红的双眼猛地失神，而后轰然倒地。
    春晓攥着那温暖的元神。它对她毫无攻击性，温顺地贴在她的手中，她俯身将那些翅膀堆起来，然后将元神塞进去，魔气迅速堆积出第二个黑发的苍流肉身。
    白色丝质手套覆盖在苍流失去意识的肉身上，化作蛛网将白发的青年网络，而后不断编织包裹，最后被指引着，落入了慕容宁脖间的金丝项圈中。
    这是慕容家为太子爷准备的保命的东西，系统说了，只要一个月，苍流就能醒过来，届时修为会退回元婴，但重修元神，恢复修为，只在百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