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

    （246）
    妖族悲惨的局面随着众多高手的陨落而滑向更加难以挽救的程度。
    万里红雨压境袭来，青龙族躲进大海、玄武族重回世界狭隙，眼看那片望不到尽头的猩红即将迈入南明谷，剩余的妖族无不知道自己已然是苟延残喘，只看那红雨何时落到自己头上罢了。
    如此大灾，自然是天下生灵的劫难，血仇再深也顾不得叁族内斗。
    人族开放了南方的边境线，全力帮助残存的妖族前往人族避难。
    世间之大，即使是一刻能奔地千里的玄泽也难以及时到达沉晴颜的身边。好在红雨的范围实在太大，他只要一直朝那片红色跑，就不会丢失沉晴颜的大概方位。
    煞气凝成的雨滴稍有触碰便会疼痛不已，久淋还会使皮肤和骨肉溃烂。但玄泽可以麻痹痛感和治愈伤势的魔气完美地抵消了这一点，近乎于不死的愈合能力让他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能获得极大的优势。
    玄泽一踏进红雨的范围内，沉晴颜便感知到了他的存在。
    和面对其他人的游刃有余不同，发现玄泽的沉晴颜皱起眉，脸上出现了明显的不悦。
    不过下一秒她便舒展表情，再次恢复了那份充满蔑视的从容。
    血雨天降，视线范围内血淋淋的景象让玄泽分不清方向。
    红雨所到之处草木枯败，连土石都能被融成一滩黏腻的红水。没有分辨物的玄泽在红雨中找了好几个日夜，也没能在其中寻到沉晴颜的身影。
    虽然玄泽一直在其中绕弯，但由于身体本身就比较柔弱，被神明寄生的沉晴颜也没法走的太快，甚至时不时还要停下歇息许久，所以玄泽只是一直错过、却没有落后于沉晴颜。
    幸好生灵死去的瞬间，仅剩的生命源质可以被屠神剑全数掠夺，借此来维持身体需要的基本需求。不然这场以沉晴颜为中心的血雨不停，她还真没处去找吃找喝再找个安稳的地方睡觉来维持这具身体的健康和生命。
    可以感知红雨内一切的沉晴颜一改直进，搁置了跨越边境的打算，转头后行，主动找向玄泽。
    “呼....哼......”
    自降生于世，玄泽还是第一次感到这么累。
    围绕在玄泽周身的黑色魔气既像虫茧又像铠甲，抵抗着毫不停歇的红雨，也消耗着玄泽全身的体力。
    但比起自身的疲累，玄泽心中更担忧沉晴颜。
    消息不灵通的玄泽并不知道沉晴颜就是造成这场红雨的罪魁祸首，他只知道沉晴颜人在前方，他必须要越过这场奇怪的大雨，才能去救沉晴颜。
    拯救爱人的目标带给他无穷的坚定，即使几月不眠不休，他也不见退缩，甚至连丝毫的耽搁都不敢。
    红雨不停吸收着玄泽终不见底的生命源质，即使是天魔，也难以在两份极大的消耗下保持清醒。
    在他神智惺忪时，身着淡衣的沉晴颜自雨中慢步走来。玄泽用力挤了挤眼，还以为眼前人是自己的幻觉。
    “阿颜！”玄泽面露大喜，他迈开双腿，快步跑上前：“你没事.....”
    话未说完，他脸上的笑容便是一凝，滔天怒火瞬间袭上脸面，皱起来的五官让他眼中的杀意更显可怖。
    “你是谁？！”他语气凶狠，像是下一秒就要咬上对方的喉咙：“从阿颜的身体里滚出去！”
    “你就是继承了          力量的人吗？”被神明恶意主导的身体歪了下头：“啊.......是为这具身体而来吗？我还以为你是受了          指使，过来杀我的呢。”
    “我当然是来杀你的！”玄泽一把扯上沉晴颜的衣领：“我不管你是谁，是怎么控制阿颜的，现在立马从阿颜身体里滚出去。”
    “哦？”沉晴颜微微一笑：“不然呢？”
    “不然我就杀了你！”
    握成拳头的右手青筋暴起，抬手出击时所包含的力量连四周空气都在为之颤栗。
    但能够轻易砸碎头颅的拳头并未触碰到沉晴颜的任何一处。沉晴颜瞥了一眼停在她脸庞前半寸的拳头，眼中漫起讥讽似的笑意。
    她将脸主动贴了上去，这个动作让玄泽像是吓了一跳似的往后撤步，刚才还要打上去的拳头急忙被他收到背后。
    “怎么了？”沉晴颜问道：“不是要杀我吗？”
    “你可以杀我。”她道：“在世间如此多的愚蠢凡物之中，你是唯一一个可以终结我的存在。”
    沉晴颜牵起玄泽抓着她衣领的手，缓缓将这只有些粗粝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要动手吗？”她开口，道：“动手吧，这样你就是全世界的英雄了。”
    “多划算啊，只要这个女孩死掉，所有人就都得救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因为神明而忧心了。”
    沉晴颜弯起眉眼：“来，杀了她吧。”
    “滚开！”怕满怀怒气的自己出手不知分寸，玄泽都没敢推开沉晴颜，只有自己的双腿连连后腿。
    见玄泽这般举动，沉晴颜脸上的笑意忽然减了几分。
    “真无趣。”她说：“继承了          力量的对象竟然是你这样愚蠢的家伙，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继承          的力量？只是在胡乱挥拳？”
    “看来世界母亲还是偏爱我的。”她语气轻松：“赢到最后的永远是我。”
    玄泽被她这番莫名其妙的话语给弄得一头雾水，但还没等他想出该如何解决掉沉晴颜身上的这个麻烦，被神明恶意控制的身体便朝他快速走进，整个人都贴上了他的身体。
    “感情和情绪是劣等生灵才会拥有的东西。”沉晴颜的双手抚上他的脸面：“既然你不能作为乐趣取悦我，那就终结于此吧。”
    她的手指游移至玄泽的喉咙，像是喃喃自语似的道：“哦.....对，你无法死去.....”
    “那你就永久地停留在这里吧。”
    话音刚落，沉晴颜踮起脚，双臂环上玄泽的脖颈。
    温热又柔软的触感在唇上蔓延，曾经朝思暮想的场景在这一刻得到实现，可玄泽不仅没有一丝一毫的开心，反而只觉得恶心。
    “滚开！”这次他推开沉晴颜：“你竟敢违背阿颜的想法，用阿颜的身体做这种......呃！”
    七窍流血的玄泽缓缓下跪，他的面上极为少见地露出了痛苦。
    这短短不到一秒的时间里，他的五脏六腑、乃至血肉白骨都在不停地粉碎、融化、焚烧、撕裂。浓重到从未有过的魔气将他层层缭绕，为他治愈着这份无法彻底愈合的伤势。
    别说起身，玄泽甚至都无法言语。他只要要一开口，混合着内脏碎屑的血液便会像找到宣泄口一样地从喉咙中涌出来。
    沉晴颜转过身，声音随着她的远离的步伐渐行渐弱：“你就在这里好好呆着吧。”
    “直到海枯石烂、直到天地合一、直到这具身体年岁衰死，你才能再度站立于这苍茫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