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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宗桑和小宗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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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盈袖有个毛病,过度紧张就会打嗝,这一打嗝儿就难免牵动伤口,小腹的刀伤越发疼了。她赶忙捂住嘴,谁知打得更厉害了,偷偷用余光看去,左良傅此时就半蹲着,微笑着看她,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大,大人,嗝!”
    盈袖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她此时心乱如麻。
    这怎么回事,左良傅难不成从开始就知道她装晕?为什么不戳穿她?他故意说那些话、做那些事给她看?想叫她知道,其实他还是正人君子,让她彻底卸下心防?
    若真是这样,这男人就太可怕了,还有什么不在他算计中。
    “我,不不对,民女…嗝!”
    盈袖越想越害怕,都忘记小腹的疼痛。
    就在此时,她看见左良傅忽然站起身来,他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漠,死死盯着她不放,狞笑了声,缓缓拔出长刀,两手握住刀柄,上扬起。
    “大人,您要做什么。”
    盈袖慌了,狗官难不成恼羞成怒,想杀人?她昨晚上是见过狗官在雪地里斩狼首的,血扬得老高,十分骇人。
    “做什么,哼!”
    左良傅冷笑了声,将刀刃抵在盈袖脖子边,如此反复几次,仿佛在找寻最佳斩首位置,又仿佛在攒劲儿。
    “本官是个心胸狭窄的人,最恨被人耍弄,你说我要做什么。”
    盈袖倒吸了口冷气,他果然知道,并且一直配合她作戏。
    “你不能杀我!”
    盈袖慌不择言:“你还要在我身上得利!”
    “找到好位置了,这么细的脖子,只消一分力就断了,我数三下,准备好了么?”
    左良傅眼中嗜血之色甚浓,舌尖轻舔了下发干的唇,开始冷声念:“一、二……”
    “啊!”
    盈袖吓得闭上眼,在这一瞬间,她竟闪躲不了,居然想着大哥曾经给她讲过的吓人故事,那些刽子手把死刑徒的头砍掉后,缺了脑袋的刑徒还可以走几步,而掉地上的头滚几个圈儿后,眼睛还能眨,会看见自己的身子倒下,才死……
    “三!”
    盈袖呼吸一窒,闭上眼睛,牙关紧咬。
    可等了好久,脖子都等不到那锋锐冷硬的刀锋。
    她眼睛偷偷眯开,看见左良傅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神情倨傲且冷漠,忽然噗哧一笑,眸中带着温柔,手腕轻动,用刀背轻打了下她的胳膊。
    “这下不打嗝儿了吧。”
    左良傅将刀收回鞘,抬腿,脚踩在大石头上,身子往女孩跟前倾,笑道:“我听说治打嗝儿最好的法子就是吓一吓,果然有效。”
    盈袖痴愣住,好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她的心还跳得很快,双腿疲软,浑身冒了层冷汗,手一直在发颤。
    “呦,真吓着了。”
    左良傅大手在女孩面前晃了晃,打了个响指,大声道:“傻了?嗐,本官不过跟你开个玩笑。”
    “你走!”
    盈袖愤恨不已,扬手就往左良傅这张欠揍的脸打去,可因实在没劲儿,最后只是指头轻轻地拂过男人的侧脸。
    女孩委屈的大哭,哭得直咳嗽,小腹的痛感又回来了,这会儿双腿也微微抽筋,浑身都难受。
    “你是大官,干嘛总要吓唬我一个小姑娘。”
    “因为你耍弄本官。”
    左良傅虽微笑着,可眸子却带着些许冷意,他盯着女孩,若有所思地问了句:“丫头,你耍弄得可开心?”
    他知道,他果然知道她在装晕。
    “我,我何时耍弄大人了。”
    毕竟心虚,盈袖说话声音越来越低。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明明被算计和欺负的人是她,可怎么到头来她竟怕成这样。
    嗐,怕什么,大不了跟他拼个鱼死网破,死之前好好的咒骂他一顿,臊一下他的厚脸皮。
    “那大人可知,民女为何耍弄您。”盈袖冷笑,斜眼瞪着男人。
    “难不成……因为本官真瞧着老面?”
    左良傅摸了下自己的脸,无可奈何一笑。
    “嗯?”
    盈袖一头雾水。
    “本官其实不喜欢你叫我干爹,小小年纪,竟这么顽皮,敢耍弄朝廷命官。”
    “大人说的耍弄,是指这个?”盈袖悬着的心稍稍落下,抬臂,用袖子抹了把额上的冷汗。
    “那不然呢?”
    左良傅笑着又往前倾了下,眨着眼问:“难不成,你还有什么秘密瞒着本官?”
    “没。”
    盈袖立马否认。
    吓死了,方才差点就被他咋呼地全都交代了。
    “大人可冤枉民女了,民女是真心……”
    盈袖的奉承话还未说完,就看见左良傅直接上手,帮她将大氅裹好,嘿然一笑,把她横抱了起来,头顶着风雪,大步朝山下走去。
    这会儿离得近,她能清楚地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能看到他的下巴真的有好些硬须,应该很扎手吧。
    “大人,您,您放我下来,叫人看见多不好。”
    盈袖有些着急,瞧他走的方向,似乎是慈云庵。
    他想做什么,抱着她给陈南淮和陆令容瞧?这也太嚣张跋扈了吧。
    “怕什么。”
    左良傅玩味一笑,低头看着怀里的美人,戏谑:“你不是非要认大人做干爹么,爹抱女儿,还怕被人看见?再说了,本官要是放下你,你是能走动,还是能爬动?”
    盈袖被噎住了。
    她感觉自己给自己埋了个坑,自作聪明地跳了进去,谁知道左良傅就在一边站着看笑话,顺手给坑里填了一铲子土。
    “大人,民女不想叫讨厌的人看见……我是如此狼狈。”
    盈袖有些委屈,尽管她感觉,左良傅绝不会叫她再受陈南淮的羞辱。
    “想哪儿去了。”
    左良傅摇头一笑,柔声道:“你方才不是求本官带你瞧病么,正巧,慈云庵的主持竹灯师太有好手段,专治妇人疑难杂症,譬如什么难产、血崩、难以受孕,还有天生石女,她可比太医院的院判还要厉害呢。本不该打扰师太坐禅的,只是你这孩子实在太矫情,一点小伤就哼哼唧唧直叫唤,吵得大人的头都要裂开了。”
    盈袖白了眼男人,到头来还是她的错儿了。
    “宗桑。”盈袖微笑着,骂了句。
    这是南方丹阳县的地方话,是畜生的意思,非本地人绝对听不懂。
    “宗桑?”
    左良傅眉头微皱,笑着问:“这是啥意思?”
    “是丹阳话,是说某个人品德高尚、急公好义、从不欺凌弱小,总之是夸您呢。”
    盈袖忍住笑,虚弱地夸:“大人,您真是一个大宗桑。”
    “这话听着真受用。”
    左良傅点头微笑,神情十分愉悦:“大宗桑,为什么是大,是因为本官个儿大么?”
    说罢这话,男人低头,瞧着怀中娇媚明艳的丫头,坏笑:“你个儿小,那你就是小宗桑。”
    盈袖又不安。
    这老小子鬼得很,有时候挺好,打他骂他愚弄他,他笑呵呵就过了,完全不放心上;
    有时候也挺可怕,好像揣着明白在跟你装糊涂。
    ……
    雪又大了,如鹅毛般飘飘扬扬,野鹤坡很快就生起层厚重的白雾,把慈云庵全然笼罩住,正应了那句诗,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
    雪花落在脸上,甚是寒凉,盈袖略微扭头,往左良傅胸膛转去,想要避开这些无情之物。
    山路难走,再加雪天路滑,一不小心就会掉进悬崖,可不知为何,她竟一点都不害怕,大抵是因为狗官走得很稳,她半分颠簸都感觉不到,很安心。
    没多久,左良傅就抱她到了坡下。
    扭头一瞧,许是是下了雪,陈南淮的车驾已然离去,只留下一地杂乱的脚印和狼藉。
    山门前两个小女尼一边清扫着,一边小声咒骂陈施主是色狼淫胚,竟到佛门跟前卖弄风花雪月,好生不要脸。她们只记得要耗费一两个时辰在雪地里干活,全然忘了陈施主的慷慨大度。蓦然抬头,瞧见了挺拔俊朗的左良傅,脸腾地一下变得通红,双手合十,连声阿弥陀佛。
    盈袖噗哧一笑,低声打趣:“看来小女尼还是有凡心,会嫉妒,还会脸红,如花的年纪却被强逼着剃了头,守着清规戒律,吃着粗茶淡饭,多苦。”
    “苦?”
    左良傅一笑,只是看着怀里的小人儿,毫不理会那些偷摸瞧他的女尼。
    “律法中明明白白写了,和尚道士女尼不用服役,也不缴税,还能分得几十亩良田,多好的买卖。云州这些个豪族为了逃避赋役,把名下的田产拆开,诡名寄存在寺庙庵里,都是老手段了。傻姑娘,而今有大把的人抢着当和尚尼姑,你不必可怜她们,懂?”
    “懂了。”
    盈袖点点头。
    她瞧见左良傅头上满是雪,笑了笑,帮他轻拂去。
    “嗯?”
    左良傅愣在原地,诧异道:“你做什么。”
    “帮大人弄掉雪呀。”盈袖莞尔。
    “哦。”
    左良傅亦笑了,莫名地开心。
    盈袖瞧见左良傅抱着她,并未从正门入,只是往慈云庵的后堂绕。走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到了一扇漆黑的小门,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踹开门,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这扇门后是个小院,甚是雅致,院中植了数十棵凤尾竹,小竹林中有石桌石凳,若细看,院中还挖了条一丈宽的沟渠,里头似有从山上引下来的潺潺泉水。
    盈袖不禁暗赞,好个清幽去处!
    “大人,有句话不知当问。”
    盈袖轻声道:“瞧您对慈云庵很是熟悉,就像进自家后院般来去自如,您,先前认识竹灯师太么?”
    “这你可问对了。”
    左良傅玩味一笑,逗女孩:“本官和竹灯是老相好,她庵里这些个大中小尼姑全都是本官的贱妾。”
    “大人!”
    盈袖微怒,虔诚地念了声阿弥陀佛,嗔怪:“出家人都要排揎,您,您也忒坏了。”
    左良傅低头,凑近女孩的脸,坏笑:“我还可以更坏。”
    正在此时,只听上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个穿着月白色披风,身形清瘦纤弱的美人,她怀里抱着抱在几卷土黄卷轴,一脸的病气,可行至高雅,正是陆令容。
    盈袖呼吸一滞,怎么这般巧,竟然在这儿见到她。
    女孩有些难为情,不禁往左良傅怀里缩了几分,偷偷打量陆令容,这会儿离得近,瞧得清,这位陈家大少的心上人果真有几分姿色,就是太孱弱了,让人心生怜爱。
    奇怪的是,这丫头见了陌生男人,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嚷不叫,只是在一开始瞧见左良傅时微怔了下,一派的云淡风轻。
    “大人,小女有礼了。”
    陆令容屈膝福了一礼,略微好奇地往男人怀里瞅了眼,没多问,笑道:“您几时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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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桑是我一个南方朋友教我的,念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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