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存档

    撒那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没有束缚着他的扶手椅，没有仪器，也没有阿当斯。他环视了四周一眼，空荡荡的房间却让人感到一阵压迫感。
    “莉莉？”他试探地喊道。
    没有人回应他。
    然后他从床上起来，离开了房间。这显然是一个住宅，却不是他们在B区的家。接着他拐个弯就看到了莉莉的背影。
    这时的莉莉已经不是那个粉红色﹑准备去约会的莉莉。她换了一头黑色的长发，看着和他梦里的那个莉莉竟然一模一样。
    撒那惊喜地喊：“莉莉。”大步走到她的身边。
    她正在用平底镬做土豆蛋饼——这一幕对他来说过于熟悉，彷佛他们从未离开过D区。然而莉莉脸上﹑身上的伤痕却在提醒他，在地库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撒那轻轻地把手搭在她的手臂上，说：“你去休息一下，我来做。”
    这时莉莉才终于抬眼看他，笑道：“行，你来吧。”然后她坐到他背后那张细小的餐桌边上。
    他接手了她的工作，默默地把蛋饼翻面，犹豫了好久才说：“莉莉，那天我……”
    “我都知道，”莉莉打断了他，接着又说：“我看了你的记忆存档。”她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而他却不敢回头看她
    撒那因为她的话感到恐慌——他不敢想象她看了多少，更不敢想象她知道他做过“那些事”后会怎么处置他。
    “是吗？”撒那想装作轻松，却笑得干巴巴，“太吓人了，不是吗？A区竟然会发生这种事……幸好有你。莉莉，你是怎么把我带回来的？你是因为救我而受伤的吗？”
    这时莉莉轻轻地嗯了一声。
    撒那听到了。他安静地把土豆蛋饼装盘，然后放到她的面前，“抱歉，莉莉。”
    莉莉摇了摇头，说道：“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
    “抱歉。”他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捧着自己那份蛋饼，坐到了莉莉的对面。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直到他们各自默默地把土豆蛋饼吃完，撒那才问：“莉莉，地库那些人……我们会有麻烦吗？”
    撒那注意到她眼下一圈发青，看着很疲累。
    莉莉缓缓地点了点头，答道：“会。这就是我们为什么搬回来D区了，”她说着用手支着头，隔着桌子打量他，“那些人和所多玛有关系。”
    “哦，”撒那吞了吞口水，又勉强地笑了笑，“这可真恶劣……所多玛竟然和拐骗机器人的人有关系。”
    “嗯。”
    二人沉默了一会，莉莉又说：“你没有其他想问的吗？”
    “路加现在——”
    “房间。他还在待机状态。”
    “好的，谢谢。”
    “还有呢？”
    “还有甚么？”
    “你没有别的想问了吗？”
    撒那摇了摇头。
    “那该到我了，”莉莉这时苦笑了一下，把背靠在椅背上，“我可是有很多话想问你。”
    “是甚么？”撒那笑了笑，却感到后背一阵发麻。
    莉莉看着他，似乎对他现在的样子很不满，“……你为什么知道阿当斯？”
    “那是他上次联系你时我——”
    他还没说完，莉莉就摇了摇头，“我看了你们全部的对话……那可真精彩，”她说着，顿了顿才又接着道，“萨迈尔。”
    撒那承受着莉莉看他的目光，尝试动了动嘴唇，却觉得喉咙像哽住了一样。
    “你为什么不问？”
    撒那低着头，深呼吸了几次。
    然而莉莉没有停下她的质问：“你难道不想知道萨迈尔是谁吗？”
    “我不想！”撒那这时突然重重地拍着桌子起身，朝莉莉大喊道，“我不想了解地库那些狗屁事！不想认识阿当斯！也不想知道萨迈尔是谁？”
    这还是撒那第一次在莉莉的跟前表现得这么失控。但莉莉似乎并没有被他吓倒。
    “我本来该查看你其他的记忆存档的……可是我没有，”莉莉说着疲倦地合了眼，“我以为我问你的话你就会告诉我的。”
    “莉莉。”撒那绕过餐桌走到莉莉的身边，可是她起身避开了他。
    “我想休息了。”她说着，离开了撒那，回到房间后把门锁上了。
    莉莉进去后发现手表正震动着。她知道，这一定是阿当斯发给她的短讯。
    他已经试着联系她好几天了，可是她都没有回。
    19:47  莉莉芙。
    莉莉打开投射屏，看到的果然是阿当斯。
    19:47  可能你现在并不关心，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没事。
    19:50  对不起，阿当斯。
    19:50  他们是不是气疯了？
    19:51  一阵子就过去了。
    19:51  莉莉芙，我们是家人。他们不会一直生你的气的。
    家人。
    莉莉忽然感到双眼被这个词刺痛。
    19:52  不再是了，事情已经变得愈来愈复杂。
    19:52  是你太悲观了。事实上我们都没变。
    莉莉因为阿当斯的话发笑——有时她不知道他是真的这样想，还是纯粹想诓骗她。
    19:52  他们不想要萨迈尔了吗？
    19:53  你得带他回来。我说过了，他对我们而言很重要。我不会让他被销毁。
    19:54  而且所多玛也在找他。
    19:54  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莉莉看了投射屏最后一眼，把它关掉，然后躺在床上。
    有一件事阿当斯说对了，她得抓紧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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