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

    乱藤四郎不可思议地看着不远处巷子里的那个身影。
    五虎退。
    时之政府也许有多到数不清的五虎退, 可是乱藤四郎就是能在相同的面容之中寻找到当初和自己一起挣扎求存的兄弟。
    乱藤四郎立刻丢下没吃完的甜筒, 飞速冲向巷子。
    他去的很是时候。
    原来巷子里，另一个本丸的一期一振似乎在劝五虎退：“退, 要是你的审神者对你不好，你可以告诉我，我可以请我们本丸的审神者代为投诉的。”
    五虎退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他连连摆手：“谢谢你, 其他本丸的一期哥，我真的没事。”
    一期一振却不相信：“那你为什么没带老虎呢？”
    五虎退这把短刀身边向来会有五只小老虎跟随，为什么这个弟弟身边什么都没有？
    甚至弟弟身上的灵力气息也很晦涩, 性格也和自家本丸的五虎退截然不同！
    “退！”
    乱藤四郎的声音骤然响起, 不管是一期一振还是五虎退都怔了怔。
    乱藤四郎笑吟吟地扑倒五虎退身上, 毫不犹豫将胳膊圈住五虎退的肩膀：“我说你怎么这么慢呢，原来被其他一期哥碰到了~”
    他飞速打量面前的一期一振, 瞬息间就确定了面前的一期哥应该是单独来万屋采购的。
    没有审神者就好。
    “说起来这还是除了演练场和战场外, 第一次和其他本丸的一期哥说话呢~”乱藤四郎咯咯笑：“你们在说什么呢？”
    一期一振看着脸上满是笑容，穿着打扮都很活泼可爱的乱藤四郎, 神色好了一些。
    “乱，我只是看到退身边没老虎跟着, 以为……”
    “噗，一期哥真是关心我们呢~不过放心吧，退的老虎不出门, 是因为老虎太调皮, 打碎了主人的茶杯, 在闭门思过呢！”
    乱藤四郎随便扯了个借口，笑嘻嘻地说：“退不想说很正常，毕竟他没看住老虎们~”
    有乱藤四郎的解释和笑容，这振一期一振很快就相信是自己误会了。
    一期一振叮嘱两个弟弟：“如果有什么事，你们可以想办法联系这个。”
    他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张传单，认真地说：“最近政府在抓不合格本丸的问题，你们可以联系狐之助，亦或者出阵时请其他付丧神帮忙举报。”
    乱藤四郎神色微妙地看着这张传单，嘿，这不就是加州清光从彼岸之涯那边拿回本丸的传单样品吗？
    加州清光之前还抱怨呢，说垃圾政府的准备工作一点都不充分，他们印传单的纸都不够，还需要临时从现世调纸……
    乱藤四郎装作好奇地接过这张纸：“哎？传单？”
    一期一振点点头：“咱们刀派很容易甄别不合格审神者，所以我向来随身带着举报传单。”
    乱藤四郎听后心中一暖。
    他真切地体会到了垃圾政府和自家审神者筹备建立的彼岸之涯给付丧神们带来了什么。
    乱藤四郎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正因为审神者做的事是那么有意义，他也要努力才行啊。
    “恩，谢谢一期哥，我们会保护自己的。”
    一期一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乱藤四郎收起传单，他看着身边低头不语的五虎退，不由得叹了口气。
    “退……”
    五虎退沉默良久，才缓缓抬头。
    “乱。”
    银发的男孩看上去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但乱藤四郎知道，当初动手时，五虎退也受到了契约反噬，他必然暗堕了。
    乱藤四郎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五虎退看到乱藤四郎仓皇而悲伤的神色，笑了起来。
    “乱，你看上去过的还不错？”
    银发男孩扯了扯嘴角，他小声说：“一期哥呢？”
    “一期哥很好。”
    乱藤四郎立刻说：“练度也在飞速提升，一期哥很努力，已经快五十级了。”
    五虎退出了一口气，神色好了一些。
    “是吗？一期哥过的很好，这就足够了……”
    这说明当初他们的选择没有错。
    “退，只有你吗？”
    乱藤四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只剩下你了吗？”
    五虎退张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乱藤四郎闭上眼，泪水落了下来。
    五虎退看到乱藤四郎哭的如此凶，反倒开始安慰乱藤四郎：“乱，别哭了，我、我现在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你看，我甚至能跑到万屋来……”
    乱藤四郎飞速擦了擦眼泪，他抓住五虎退的手：“是谁帮了你吗？我要去道谢。”
    五虎退摇头又点头：“暗堕刀最终都会失去理智的，乱，我不想牵累你。”
    “可你现在看上去很正常啊！”乱藤四郎忍不住反驳。
    五虎退叹了口气：“因为我是极化短刀，因为我有老虎帮忙。”
    银发男孩流露出少见的自嘲神情。
    “刚才那个一期哥倒是没猜错，我身边不可能有老虎了。”
    “它们、它们主动帮我吸收污秽气息，然后一个接一个，全都消散了。”
    乱藤四郎睁大眼睛，嘴巴微张，不可思议地看着五虎退。
    “你的老虎……”
    “所以乱还能看到我。”
    五虎退伸出手，他的手掌并不大，只是那白皙的皮肤下，隐隐透着一股不祥的灰色。
    “至于其他兄弟，他们都……”
    话说到一半，不用五虎退再多说什么，乱藤四郎就已经全明白了。
    他看着面色平淡的五虎退，悲从中来。
    “退，那你现在这是……”
    五虎退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拎着的袋子，他说：“我流浪了一段时间，无意中找到了一个半废弃的本丸，那个本丸里有不少流浪付丧神，当然也有暗堕刀剑，所以我就暂时留在那了。”
    “相比那个本丸的其他刀剑，因为有老虎，我身上的气息只是晦涩了些，又不是什么稀有刀，不容易引人注意，就出来帮忙买点东西。”
    只是没想到长时间不来本丸，外面的情况已经彻底变了。
    不少一期一振居然都随身携带投诉宣传单？！一时不察，竟被拦住了。
    乱藤四郎抿唇，他突然从怀里拿出一枚御守，强硬地塞到五虎退的手里。
    “你拿着。”
    五虎退惊讶地看着御守：“等等，这种东西很贵吧？你们本丸的审神者要是知道你丢了一个御守，肯定会生气的。”
    乱藤四郎笑了笑：“放心吧，我们本丸出阵是有工资拿的，我们可以自己存小判，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五虎退眼睛一亮：“所以这个御守是你自己存钱买的咯？”
    顿了顿，银发男孩还是摇头：“你难得存点钱，还是自己留着吧，不只是一期哥，将来遇到新兄弟，你……”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乱藤四郎低吼着，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我们还有以后，可你……”
    五虎退怔了怔，半晌，他不再推辞，接过了御守。
    “……我会好好收着的。”
    然后五虎退上前抱了抱自己的兄弟，转身走了。
    乱藤四郎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拉住五虎退，可是手伸到一半，脑海中骤然闪过一双漆黑的眸子，他顿时一哆嗦，停住了。
    审神者不会同意他带五虎退回去的。
    甚至审神者还会将他和五虎退一起碎了吧= =
    “退……”乱藤四郎最终只能看着五虎退逐渐消失在人群中。
    他喃喃地说：“愿团扇大人庇护你……”
    此前乱藤四郎第一次凑足了买御守的钱后，立刻就托药研藤四郎买了御守回来。
    然后乱藤四郎一咬牙，决定将御守送给审神者。
    他刚和一期一振来到新本丸，必须尽量争取审神者的宠爱。
    结果出乎乱藤四郎的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审神者拿着御守看了看，又还了回来。
    正如最初药研藤四郎私下里的推测。
    于是乱藤四郎又一次将御守交给审神者，他说：“既然您不要，那就请您赐予一些祝福给我吧。”
    审神者当时笑了笑，接过了御守，不知道他做什么，御守的感觉就变了。
    如果说最开始的御守还是商店里卖的那种纯澈灵力的感觉，那经过审神者的手之后，这御守上就多了审神者的气息。
    阴冷、晦涩、凌厉以及有些朦胧的蛊惑感。
    审神者一定对御守做了什么。
    从那之后，乱藤四郎就一直随身携带这个御守，直到现在，他将御守送给了五虎退。
    乱藤四郎又在巷子里待了很久，才重新回到之前的甜品店。
    他心不在焉地等了一会，药研藤四郎和鸣狐提着众多袋子回来了。
    砰——
    袋子落在桌子上，发出了砰的声音。
    乱藤四郎吓了一跳，他陡然回神，下意识地说：“这么沉？”
    鸣狐嗯了一声，他啧啧道：“一期买了很多书籍，我看他给我的单子画了很多标注，一部分是给团扇大人的，还有一部分是他自己要的。”
    他心想，一期一振这是想当学霸吗？
    药研藤四郎：“我买了不少保养品，还买了一些种子，打算再种些。”
    他坐下来吁了口气：“累死了，有水吗？”
    乱藤四郎连忙呼唤侍者，要了两杯果汁。
    反正他们打算中午在万屋吃饭，并不赶时间。
    乱藤四郎早已恢复了笑容。
    他没露出分毫异样。
    这种事说出来，也只是让药研藤四郎和鸣狐徒增忧虑而已。
    事到如此，乱藤四郎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里默默为兄弟祈祷了。
    这一天对本丸付丧神来说是愉快的一天，对泉奈来说，也是有趣的一天。
    他给桥田胖子以及桐人发消息，请他们过来构建付丧神专属论坛。
    然而万万没想到，等到下午快下班时，泉奈才得到了桐人的私信回复。
    桐人的回复非常有意思。
    “现在暂时没空帮您做论坛了，科学部居然捞到人了！”
    桐人的语气显然也没预料到，这次垃圾政府的科学部效率竟如此高效。
    泉奈眼睛一亮，顿时兴奋起来。
    他询问桐人：“捞了谁？”
    桐人：“织田信长。”
    泉奈虎躯一震。
    虽然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织田信长这个名字没什么敬畏之心，但付丧神里那么多织田信长用过的刀，泉奈在翻找刀剑付丧神的资料时，也顺便看了看关于织田信长的历史记载。
    据说，织田信长在即将功成名就时，功亏一篑，死在了本能寺。
    他结束了战国数十甚至上百年的战乱，为未来的天下一统奠定了坚实基础，就连后来的德川幕府也非常推崇织田信长。
    这样的人被时之政府捞了过来，定会掀起一股猛烈的风吧？
    泉奈忍不住将工作推到一边，打开网页，打算重新看一边织田信长的历史传记，为今后可能到来的撕逼做准备。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泉奈一向准备充分。
    下班时，桐人那边又发来了消息。
    那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一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穿着褂子，双手拢在袖子里，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他四周围着无数政府工作人员，脸上的表情相当狂热和激动。
    泉奈打开照片，仔细记下了这张脸。
    这就是织田信长吗？
    因为心里记挂着垃圾政府捞回来的这个织田信长，泉奈回本丸后没和付丧神们说太多，吃完饭就回办公室了。
    明天是他就职审神者五十天，他上午会去政府那边转一圈，下午是本丸的庆贺时间。
    付丧神们也没注意到泉奈心里有事，他们吃饭时叽叽喳喳，都在讨论万屋的所见所闻，明显兴奋坏了。
    就这样来到了泉奈就职审神者五十天，泉奈去上班，本丸付丧神们全都兴致勃勃地装扮本丸。
    泉奈刚到彼岸之涯，就接到了桥田胖子带着桐人来帮忙构建付丧神论坛的消息。
    泉奈精神一振，随即心生疑惑。
    不是说科学部那边捞了织田信长，暂时没空派人手过来吗？
    九点一刻的时候，桥田胖子带着桐人来到彼岸之涯。
    “嚯，你这边地方挺大啊。”桥田胖子出了传送阵，正看到旁边的窗户。
    他透过窗户，能看到四周不少建筑，建筑和建筑之间还有众多绿色植物，这栋楼的后面貌似还有个供人休憩的小公园？
    泉奈笑着接待了两人：“垃圾政府也就这些技术能看了。”
    他连声道：“快请快请。”
    桥田胖子手搭凉棚，大约目测了一下空间的范围：“你这面积不小，我听桐人说，你打算构建内部办公网络？”
    泉奈对网络一窍不通，他虚心请教：“主要是想着加强付丧神之间的沟通和交流，尤其是几个队长级别的审神者，他们麾下的付丧神也是重要的帮手，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出任务时会造成情报不畅和战力分配不均的问题。”
    桥田胖子唔了一声，他和桐人跟着泉奈来到办公室：“如果你只需要付丧神在彼岸之涯里上论坛，论坛很快就能构架好，但如果你想让其他付丧神在各自本丸也能登陆网络，那就需要一定的技术了。”
    泉奈：“愿闻其详。”
    桐人看了一眼桥田胖子，小声解释道：“如果在彼岸之涯设置论坛，就可以将这里设置成内部网络，来这里的付丧神都能登陆，但无法和外网链接，拥有较强的保密性。”
    泉奈瞬间明白了，他说：“但若是放在外网的话，网络防护是一个很麻烦并且持续长久的事，对吗？”
    桥田胖子和桐人同时点头。
    桥田胖子说：“主要是保密问题，这么说吧，放在局域网里，你只要掐掉端口，你们彼岸之涯的东西哪怕是科学部都看不到，但如果你放在外网，不只是科学部，就连桐人这样有点实力的学生，也能通过黑进垃圾政府网络端口，进入审神者专用的特殊外网。”
    泉奈听后陷入沉思。
    桥田胖子又道：“但事情都是两方面的，放在局域网，付丧神们只能在彼岸之涯里登陆论坛，放在外网，他们就算在出阵，也能访问论坛。”
    泉奈沉吟良久才道：“我大致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这件事不可能由我一个人下决定，我需要开会讨论一下。”
    桥田胖子点点头，他道：“我听说二楼那边有科学部转移过来的监控信息和视频数据？”
    泉奈点头：“没错，方便我们随机监控战场。”
    桥田胖子摸了摸下巴：“那你给我分个大点的房间吧，不管你选择哪一种方案，总需要设立一个大型机房的，以后也需要相关的数据维护人员驻守。”
    泉奈立刻道：“没问题，我带你们去看房间。”
    泉奈带着桥田胖子和桐人下二楼，将监控中心的隔壁的两间房给了桥田胖子，桥田胖子将两个房间打通，变成一个大机房。
    “数据接口有点少了，不过没关系，我回头将改建方案给你，找垃圾政府改建一下就行。”桥田胖子兴致勃勃地说着，看样子很积极。
    泉奈面色古怪，他微微眯眼，拢在袖子里的手结了个印，施展了一个诱导性幻术。
    “桥田先生是打算亲自过来值守吗？”
    “是啊。”桥田胖子居然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
    泉奈哑然，还不等他细问，桥田胖子就抱怨了起来：“科学部那破地方没法呆了。”
    泉奈有些惊讶，他下意识地看了桐人一眼，却见桐人也在苦笑。
    桐人咳嗽了一下，他干巴巴地说：“昨天科学部请来了织田信长大人，但是……”
    泉奈挑眉，织田信长搞事了？
    桐人斟酌着语句，向泉奈解释道：“其实科学部捞到的人不算是织田信长。”
    泉奈听着有点晕，桐人就详细说了一下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
    原来科学部捞来的人叫三郎，三郎本身是现世的高中生，因为意外，无意中来到了战国时代，阴差阳错成了织田信长。
    三郎以织田信长的身份在战国时代纵横捭拓，成为一方诸侯，并距离天下只有一步之遥。
    泉奈听到这里总结：“既然如此，哪怕他曾是现世的学生，却也真的是织田信长了。”
    桐人无奈点头：“没错，他的确是织田信长，当他要在本能寺被火烧死时，他的特殊体质又发作了，无意中和垃圾政府科学部释放的空间探索磁粒子重合，科学部这才将他捞了过来。”
    泉奈看着桥田胖子一脸不耐烦和桐人苦笑的神情，试探道：“这不是很好嘛？难道又出事了？”
    “昨天织田信长同意担任审神者，据说还锻刀了，不过在出阵的时候，直接走丢了。”
    桥田胖子没好气地吐槽起来：“科学部忙活了一晚上试图寻找织田信长，根据他和付丧神之间的契约，总算找到了。”
    泉奈：“………………”
    他看着面前俩人的苦瓜脸，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说：“……他那个走丢的体质……”
    桥田胖子一摊手：“是啊，没救了，也许以后你这边还会多一个寻找走失的织田信长的日常任务。”
    泉奈：“………………”
    桥田胖子将脑袋上的帽子取下来扇了扇，他嘟囔道：“我可不乐意天天找织田信长，还不如到你这里偷懒呢。”
    泉奈：“………………”
    桐人问泉奈：“政府通知您关于织田信长的事了吗？”
    泉奈面无表情：“不，完全没有。”
    桐人哑然，他干巴巴地说：“……可能政府怕您生气吧？毕竟说好是给您找帮手的，结果貌似要增加您的工作量了……”
    泉奈深吸一口气，他问桐人：“你和那位织田信长说话了吗？你觉得他怎么样？”
    桐人歪头想了想，给出了中肯的评价：“是个很有气势，但只想窝在家里打瞌睡或者出去玩的人……吧？”
    泉奈：“………………”
    绝望了！对这个垃圾政府彻底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