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1.
    像是海藻一般丛生的肉鞭弹出来，朝着他们激射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他们没有发现威廉背后一把银中泛金的箭正朝着威廉飞去。
    作为深渊者，伊斯力是站在那个大陆食物链顶端的王者。
    临死一搏，他将残余的全部力量压缩后释放，就好比将一个房间的容量压缩到米粒大小然后一瞬间爆发。
    剧烈的力量震荡将空间撕裂，残躯被拖入漩涡之后，漂流到异世界。
    躯体似乎勉强恢复，但因受伤过重导致了暂时的失忆，而今他的实力也大不如前。
    他现在，其实已经很饿了。
    然而，伊斯力似乎能隐约感觉到自从来到了这个新的世界，不知从合适起，自己的身体深处好像多了一股神秘的力量，他一时弄不清楚，只能待以后慢慢摸索。
    “是他们……”克里斯和吉尔左右搀扶着里昂，三人听到螺旋桨旋转巨大的响声抬起头来，直升机明亮的探照灯灯光仿佛是照进黑暗深渊的救赎，照亮了希望，指引着他们走出绝望。
    伊斯力站在舱口，身上甚至还披着窗帘，却一点都不滑稽，他站的笔直，像是一杆笔直的标枪，他浑身上下的皮肤渐渐泛起银色，如同是金属一点点蔓延着镀上，仿佛自内而外散发着一股凛然的正气。
    伊斯力的右手上拿着一把弩，弦崩得紧紧的，所有人都还没看清他手上的动作，箭已经划破长空嗖嗖嗖地朝威廉飞去。
    连子弹也无法打入的强大□□如丝帛一般被利箭撕裂开来，威廉利落地将刺透胸膛的箭拔出，他抬头望向窗外，双方冰冷的视线在空中交锋。
    那视线锋利地似乎化作金石刀刃在空中叮叮当当交战起来。
    威廉的视力已经进化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光线如此弱的情况下，在百米之外他也能清楚的看见伊斯力的眼睛，是兽类的金色竖瞳。
    威廉在伊斯力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他们都不是人。
    当下一支箭将将射中的时候，威廉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银色的箭影穿过威廉残留的幻影，一声轻响，如刀切豆腐般轻轻松松直接钉进了花岗石的地面。
    克里斯看看地面上那几个小黑洞，深得连箭尾都看不到了，他吞了吞唾沫，“好可怕……”
    “不过……”站在伊斯力旁边的克莱尔收起崇拜的目光，有些疑惑地看着伊斯力的手，“这把武器是从哪来的啊？”
    艾达：“这重要吗？”
    克莱尔：“这不重要吗？”
    伊凡不动声色地下定结论：“这不重要。”
    艾达耸耸肩，用眼神对克莱尔说：（看，人家老婆都说不重要了。）
    克莱尔眨了眨眼睛：（那大概就是不重要吧。）
    但其实，站在伊斯力后面的伊凡内心并没有他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平静，他觉得自己手脚发凉、脑袋一阵阵发晕：
    原来，伊斯力真的不是人吧？
    爱丽丝则走到伊凡身边，若有所思地看着伊斯力道：“安布雷拉大概怎么也没想到，奥罗拉的生物科学技术已经臻至如此境界。”
    伊凡愣了一下之后，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对这个误会他不置可否。
    伊斯力的来历他也完全不知道，确实，如此强大的……呃，非人类，又是和他在一起，还事事都以自己为中心，怎么看都会想到和奥罗拉有关系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生化武器的开发自一战二战以来开始发展以来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只是地上地下明里暗里的区别罢了。
    世界那么大，人类那么多，科学的广阔难以想象，即使安布雷拉在市场上占了很大份额，旗下精英科学家无数，但大家还不会傻兮兮地认为生化武器只有他一家才有。
    安布雷拉能开发出生化武器，那么财力人力和他都可以一较上下的奥罗拉为什么不可以？
    所以，爱丽丝一直认为伊斯力就是奥罗拉所制造出来的生化武器。
    等等，所以说其他人难道以为伊斯力是奥罗拉制造的生化武器？
    伊凡脑海中忽然闪过威斯克冷峻的脸——
    “没错，是我。”
    “不，我从未做过反悔的打算。”
    从未做过反悔的打算的话，大概威斯克也是认为伊斯力是奥罗拉的科技产物，那么作为准备出卖生化武器资料的接头人他会怎么想呢？肯定是觉得被奥罗拉耍了吧，明明自己已经能制造出高级货，却还要偷对手的低级货。无论是谁看来都觉得别有用心吧？
    威斯克是没有主动反悔，他只是自以为被“反悔”了。
    ……该不会真的是这样吧？伊凡低头看着被包的像粽子的手腕简直欲哭无泪了。
    伊斯力回过头看了爱丽丝一眼，爱丽丝立即会意，直升机已降到了最低，几乎也树木顶端相接，两人一起率先下了直升机，直接跳了下去，然后动作干脆利落地从十几米高的树上攀下去。
    艾达探着头往下看，啧啧感叹了几声变态不愧是变态，然后舒爽地叹了口气，“这种开外挂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这种跟在大神后面捡经验升级的感觉时怎么回事？这种傍大款的感觉时怎么回事？啊～简直爽爆了！”
    这女人是神经病医院出来的吗？会带坏小孩子的！安琪儿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往旁边挪了挪。……这种似曾相识的情节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可没有伊斯力和爱丽丝那样超凡脱俗的身手和胆量，直升机找了一小块空地降落，众人才匆匆赶去增援……或者说看热闹？查尔斯教授下肢瘫痪，自然不能一起去，兄控克莱尔死也要跟去，艾达不甘示弱，伊凡自然是带头的，那剩下……乔澈和安琪儿？乔澈和安琪儿并无异议，何况直升机上还有奥罗拉方面派遣的武装人员，一切似乎不用担心。
    在一行人出发后，查尔斯博士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融入黑暗之中：“安琪儿，结果是什么？”
    安琪儿闭上双眼，“离开的人中将有一人死而复生，其余人平安无事；而我们之中只有两个幸存者，有一人死而复生，其余人则会长＇眠＇不起。”
    查尔斯了然地点点头，“希望他们能早点回来，净化的时间并不确定。若是晚了就来不及了。”
    乔澈则被安琪儿的话说的背脊发毛，不解，“你是怎么知道的？”
    安琪儿睁开双眼，水蓝色的眸中尽是沧桑，“因为，我是＇始祖＇……”
    “我知道……所有事情。”
    说着，她将目光投向机舱外深邃黑暗的树林，那里，似乎有一个黑影隐约闪过。
    2.
    伊凡等人一赶到洋馆附近，就看到爱丽丝被一记重及打得横着飞了出去，一颗成年男子环臂抱住那么粗的树轻轻松松地就被这冲力给折断。
    见此场景，艾达头皮一紧，“有没有这么凶险啊？……”立即脚步一转就往回跑。
    克莱尔：“现在怎么办？”
    伊凡头也不回地拎住艾达的领子把人捞回来，东方人和西方人在体型人本来就有差距，更何况是东方女人和西方男人，虽然左手受了点伤，但伊凡拎艾达就跟拎小鸡崽似的，用中文说道，“半途而废可不好哦，你们中国人有个成语叫从一而终吗？”
    艾达本来有些郁闷，一听伊凡的话就喷了，“喂喂，别乱用成语。”
    伊凡颇为得意，“我这回可没乱用，这个词是少爷教的，他经常告诫我做事情要从一而终……”还有，最重要的是，要对你的主人从一而终……？
    “你们在说些什么呢？”克莱尔听不懂中文，一辆苦恼的样子。
    伊凡看着艾达摇了摇头，“你不能走，我总觉得……你知道很多东西，比我们知道的都要多。比如……该如何打败那只怪物。”他将目光投向了场中的威廉。
    艾达举起双手投降，“先放我下来。”
    伊凡松了手，艾达一落到地面，望向威廉变异出来的g生物，观摩了片刻，语气幽幽的，“怎么会？这是那个阶段的形态？g2？g3？g4？不对啊……长得不一样啊……”
    “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情况发展地太神奇了，这剧本完全没照着原著设定来啊，剧情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
    艾达转过头，“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g的再生和进化能力都强的超乎我们的想象，要杀了他的话越快越好，越到后面他进化的就越强大，能够用来对付他的手段也就越少了。”
    这个对手，出人意料的难对付啊。看着狠狠抽过来的肉臂，伊斯力挥动右手上的大剑一剑斩下，强度又增加了……
    他重生不久，力量薄弱，战力渐渐开始疲乏。
    已经，不能再瞒下去了……
    在这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伊斯力忽然转头望向了一片漆黑森林，他闻到了伊凡的气味，他知道，伊凡就在旁边。
    不知道过后他会是什么想法。伊斯力忽然有些忐忑。
    禁锢已久力量被释放出来，那种澎湃的感觉游走在四肢百骸，像是潮水一般冲刷着他的血管、骨骼和肌肉，细胞开始激烈地复制、分化，妖魔的力量正在改造着他的□□。真是太舒服了。
    但是这股力量熟悉中又有些陌生，伊斯力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同了。
    而其他所有人都看呆了。
    瞠目结舌了半晌，克里斯望着深渊者形态的伊斯力张了张嘴，半天才干涩地吐出一个词：“肯陶洛斯？（centaurus 半人半马的种族）”
    除了艾达，伊凡他们也全傻掉了，他们愣了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艾达：“这下没有悬念了。”
    伊凡终于收回黏在伊斯力身上的不可思议的视线，转过头肯定地说，“你知道他是谁。”
    艾达点点头，“没错，我知道，他是不死之身的喀戎，是下凡来拯救人间的来自肯陶洛斯的智者。”
    他们转过头——
    人马形态的伊斯力浑身上下笼罩在浅金色的氤氲中，俊美的脸庞和矫健的肢体如同米开朗琪罗的雕塑般，散发着圣洁的气息。
    人马族的智者喀戎，他被门徒尊称为“皮力温的英雄”，琴棋书画、弓箭刀枪，他无所不精，天下地下，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伊阿宋、赫剌克勒斯、俄耳甫斯，乃至古希腊神话中几乎所有英雄都出自他的门下，他的学生只要学会一种他的技艺就可以称霸天下。
    万里苍穹如墨，烈烈寒风似刀，伊斯力左手持弓右手持箭，顶天立地，坚定地站在这阴森鬼域之中，他抬起手，搭箭上弦。
    他出手了，金色的箭脱弦而去，像是一道金色的流星，它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在众人的虹膜中只留下一道金线，一箭一箭，最终编成一张金色的网，将一切邪秽净化。
    这样的场景是神圣而奇异，他们觉得，终其一生他们都不会忘记眼前这幅场景。
    在压倒性的实力面前，威廉最终逃无可逃，强韧的身体在金色的箭雨之下被刺成筛子，复原和进化再也追赶不上受伤的速度，□□的崩溃再也无力挽回。
    他不敢相信，这个怪物的形态、能力和智慧都让他难以置信，这才是他用尽一生追求的极致。
    布拉德雷用尽几十年追求的完美，竟然这样轻描淡写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自己这二十多年以来孤注一掷的疯狂追求到底算是什么？自己到底算是什么？
    威廉闭上双眼，接受死亡的降临。
    在那一刻，他忽然回想起十岁那年，有人问他长大后要去干什么。他放下自学微积分的书本，说，我想要成为一个科学家，世界上最优秀的科学家。
    那成为科学家以后呢？
    以后？他想了想，坚定地回答，我希望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呵，原来他早就走错了啊。
    一切，从一开始就是咎由自取。
    该报的，谁都逃不了。
    光芒散去，伊斯力收回妖力，重新化作人身。
    他终于确定了，力量确实发生了变化，他的深渊体缩小了，目前的力量虽然大不如前，但是他能感觉到，那个承载力量的湖泊变大了，湖泊里的“水”变多也不过是时间而已，“水”中的杂质也变少了，力量被淬炼地越发纯粹。
    伊斯力知道，现在等待的只是时间，只等力量再次积累起来，他将迎来一个新的高峰。
    虽然很煞风景，但是，北马大人……爆衫什么的真的很不和谐啊……
    当然，这不是关键。
    大家终于舒了一口气，尽管过程几多波折，但终于过去了，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不是吗？
    伊凡心里滋味难以形容。
    自己开始以为自己对一个漂亮的女士产生了二十八年来从未有过的恋爱感情，然后他发现这个女士似乎不是女士，伊斯力其实是个男人。
    再后来，他发现伊斯力似乎也不是个男人，伊斯力甚至不是人，自己连伊斯力是什么种族的都不知道。
    或许，他真的是上天派遣下来拯救人世的天神吧？
    自卑的情绪猝不及防地撞击在他的心上，这样的伊斯力真的喜欢自己吗？
    自己凭什么认为他喜欢自己呢？仅仅是一个眼神？
    我……我配不上他吧……
    伊斯力有些不好意思，好歹地上还有块碎布给他遮蔽一下下身。
    他露出一个温柔如水的微笑，朝伊凡走去。
    战斗刚结束的疲惫让伊斯力没能感知到正在靠近的危机。
    对面的伊凡正朝他走来，走了两步，他忽然身体一颤，心口上一朵血红的花绽放开来，伊凡不可思议地低下头，他用手捂住胸口，视线不停地旋转着，但不管他望向那个方向都是摇晃着的一片让人绝望的黑暗，画面最后定格在了伊斯力的脸上，明明那么强大，却露出那么脆弱的表情。
    我真是太傻了……伊凡吐出最后一口气，微微笑了起来。
    周围的黑暗中一盏盏灯突兀地亮起，将他们的四周照的明亮如昼。
    一个人影朝他们过来了。
    那人逐渐接近，是安琪儿！
    “发生了什么？”克莱尔过去抱住这个小小的女孩。
    安琪儿把脸埋进克莱尔的怀中，声音颤抖着，“有人偷袭，他们都死了。乔保护我们逃走，乔……乔也死了……”
    克里斯和吉尔已经扶着里昂和大家聚集到了一处。
    洋馆废墟中，暴君重新站了起来，也朝众人走去。
    “麦克……”爱丽丝呼唤着他的名字。
    穿着印有太阳伞标识的白色防护服的人渐渐围笼了过来。
    ……
    千里之外，美国纽约的安布雷拉分部。
    画面上一行人正陷入困境，斯宾塞饶有兴味地看着，原本一直抱着伊凡低着头的伊斯力猛的抬起头来，粲金色的眼睛似乎透过了屏幕紧紧盯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斯宾塞发现自己竟然感觉到了一丝恐惧，但是……
    “开始实行捕捉行动，注意保持那个银发人形生物的肢体完整性。”
    斯宾塞觉得一切胜券在握，他志得意满地坐进沙发，将身体陷入舒适的柔软中，倒上一杯法国红酒，粉色的液体荡漾出一圈圈暧昧的涟漪，他呷了一口，逼着眼睛享受着舌尖味蕾上奇妙的味觉变化。
    这时，一个冰冷的硬物抵上了他的后脑勺。
    ——是枪管。
    斯宾塞睁开眼睛，光亮如镜的大理石墙面上映出一个清隽冷酷的身姿。
    他眯起眼睛，轻声念出来人的名字：
    “威斯克……”
    ……
    伊凡的手无力的垂下，旁边是不慎摔坏的怀表。
    怀表被摔得七零八落，里面藏着的一张指甲盖大小的绿色电脑芯片掉落出来，还有一支棉签粗细两厘米长度的微型注射针管，里面装着绿色的液体。
    而在奥罗拉住宅彻夜未眠的马克尼尔卒得感到一阵心悸。
    连手上的杯子也握不住，发出一声钝响落在纯白的羊毛地毯上，红茶洒了出去，淡红的颜色浸透蔓延开来，仿佛稀释过的鲜血。
    大概是太累了吧。马克尼尔揉着太阳穴想着。
    清脆的扣门声响起。
    “是谁？”
    伊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掺杂着疲惫和喜悦，“少爷，我回来了。”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
    最长的一夜终于被翻了过去。
    然而，下一页他们将迎来的，到底是天堂，还是地狱？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