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清晨蒙蒙亮的时候，十三岁的小伊凡已经在住宅区挨家挨户地送报纸了，他必须在九点前把报纸递送完，他从座椅上腾空起来发力踩脚踏板，运动让他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少年精致的脸庞在晨光中金灿灿地发光，像是金色的阳光被碾碎随意撒在他的脸庞上，风淘气地揉乱他的头发，却让少年矫健的身姿充满了可亲的朝气。
    来到一户人家门前，伊凡急匆匆下车要投递报纸。
    “嘿，伊凡！”头顶上响起了一个呼喊声，伊凡听到声音动作不自然地僵住了，他低下头，在暗地里呲牙狰狞了一番。
    “咔哒。”门被打开，伊凡抬起头，对着爱德医生露出一个羞涩而美好的笑容。哦，多干净纯真的漂亮男孩啊！
    爱德眼前一亮，秀色在前，他不禁心旌摇曳起来，把手轻轻地不可拒绝地搭在伊凡的肩头，“你最近是在躲着我吗？”
    少年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看着他，身体颤抖了一下，半天也只在结结巴巴地重复着“我我……”，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
    “好了好了，别害怕，”爱德医生把手挪到了少年的后颈，暧昧地轻轻摩挲着，“是我上回吓到你了？我道歉。”
    “我真的很想和你好好的，伊凡。”爱德医生俯下身，成年男子健硕的阴影像是一座大山般倾倒压下来，如一个黑色的牢笼将少年纤细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困住，他们靠的越来越近，伊凡嗅到了爱德身上混合着消毒水和福尔马林的气味……他觉得自己快忍不住要吐出来了。
    这让伊凡不由地回忆起前几天的事情，比起这个变态医生来，老家伙的手段都算是温柔的了！这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吗？
    袖子里漏出一点银色的光芒，他抬起手……
    “爱德医生！”
    爱德被这声音吸引去注意力，转过身去。
    伊凡立即抓住机会脱离了爱德的挟制，脚底抹油地跑掉，蹬上脚踏车跑了。
    “伊……”（“爱德医生！”）
    如果是别人的话，爱德绝对会翻脸，但是这个男人却不行。
    爱德收回自己紧紧盯着少年的阴鸷的目光，重新把平日里伪善的面具挂了上去，带着彬彬有礼的笑意迎向来人。
    “好巧啊，奥古斯汀老师。”
    “嗯，好巧。”
    戴着一副金框眼镜的男人寒暄客套地微微笑了上来，栗色的鬈发与同色的风衣外套被晨风中吹动，他手上拿着一个公文包，指缝了有洗不干净的粉笔灰，一看就是一个穷教书匠。
    如果不是出于意外，爱德医生也不会知晓这个男人的姓氏是奥罗拉。
    伊凡回过头看了一眼，他抿了抿嘴，到底是转头自顾自逃掉了。
    “奥古！”小时候的马克尼尔就是个金灿灿的小王子，他最爱的装束就是把金色的头发全部往后梳，穿一身黑色的西装，而且领结一定得是红色的蝴蝶结。
    来昂看到楼下停着的那辆轿车，他立即获知信息，知道他那“古怪”的小侄子又来了。
    一进家门，就看到马克尼尔已经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点心，整个“我才是这家主人”的气场让来昂都有一瞬间觉着自己走错家门了。
    “叫叔叔。”奥古斯汀纠正他的称呼。
    “奥古，我饿了。为什么冰箱里没有苹果派？”马克尼尔颐指气使道。
    喂喂，我是你叔叔不是你佣人好不好？这死小孩！
    “叫叔叔。”
    金发小王子继续无视他的叔叔，踏着小皮鞋在屋子里啪哒啪哒地走了一圈，“那么久不见，你怎么还是那么穷酸？”
    “喂，尼尔你这个小家伙够了啊！”奥古斯汀说着一把把金发小王子捞在怀里，这脸上的肉手感还真不错！“别给我装不熟，你一个星期前才来蹭饭过好不好？”
    “我和你才不熟呢……我只和你家的苹果派熟。”金发小王子哼哼两声。“快叫他出来。”
    “叫叔叔先。”
    “苹果派叔叔快出来！”
    奥古斯汀：“……”我输了。
    金发小王子终于如愿以偿，吃上了香喷喷的苹果派。
    奥古斯汀切下一块，用盘子装着，放在了阳台上。
    “奥古，你为什么把苹果派放在那里？”
    奥古斯汀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我前几天养了一只小野猫。”
    小野猫伊凡此时正蜷在黑暗的壁橱里，一线灯光自缝隙中钻入，他将手上的东西放在光下端详把玩。
    那是一张彩色的塑料糖纸。
    说他没有想那个栗色头发的老师是不可能的，毕竟那人也算是救了他一命……而且，那个老师对他的态度也有些古怪。
    伊凡对母亲的记忆少的可怜，印象中那似乎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妖娆女人，脂粉味浓的把奶味都要盖过去了。
    老家伙经常边打他边骂他母亲是个女表子，估计他生母不是跟人跑了就是被老家伙打死了，他倒是希望是前者。
    他爸不管他，他居然也好好长到了这么大，所以说生存果然是人类的本能。
    再小一点的时候，伊凡因为没人照料，整天脏兮兮的，邋邋遢遢，散发着一股臭味，周围邻居家的小孩嘲笑他是移动的垃圾堆，从来都没有人肯和他交朋友。
    至于学校，他其实一直是黑户来着。
    后来他开始学会了更好地打理自己，每天洗澡和勤换衣服可以让自己看上去干净一些。也找到了一些工作，可以挣一点点钱换些食物回来……如果那些钱没被老家伙发现的话。
    再长大一些之后，他发现了自己与生俱来的资本，他开始用这来让自己活得稍微舒坦一些。
    前几天，他因为饿晕在路边被那个穷教书的给救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一个人对自己那么好，还是第一次他什么都没付出就能得到。
    那个男人伺候他生病、吃饭，对他的讽刺也一笑了之。
    真是个傻子。他想，什么人都不知道就敢往家里领，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是……他看着放在手心的糖纸，这是他得到的第一颗糖果。他那时候不肯喝药才不是因为太苦了这种矫情的理由呢……
    “砰。”门口忽然传来一声重物摔落的钝响。
    ——老家伙回来了。
    伊凡把东西放好，出了橱柜，不出意外的，老家伙和往常一样，醉得烂成一摊泥。
    伊凡把人拖着扔到床上，他看着毫无防备的男人的后背，就觉得有好几只蚂蚁从心上爬来爬去——是不是只需要一刀他就可以解脱了呢？
    然而老家伙对于他常年积累下来的阴影却让他由不住胆怯，就像一只大象在还是小象的时候曾被栓在小木桩上，等他长大以后即使他力拔山河，他也没有和那截束缚住这里的小木桩作对的勇气了。
    伊凡可不想一辈子被困在这样的地方，他推了推趴在床上的男人，试探着问道：“爸爸？爸爸？”
    男人睡得沉的像是死过去了，伊凡摸了摸袖子里的刀，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双严厉的眼睛：
    那是今天早上那个老师把自己拦下来时看着自己的眼神。
    “你是想要杀掉那个人？”
    “真是个天真的孩子。”
    伊凡想了想终于还是走开了，再呆在那混蛋的身边，他保证不了自己会不会一时冲动而手滑。
    却没有发现当他转身的时候，一直睡得死死的男人睁开双眼醒了过来，看着他瘦弱的背影轻蔑地哼了一声。
    早上，奥古斯汀一大早就去了学校，临行前让马克尼尔自己呆在家里玩，不要到处乱跑。
    马克尼尔居然答应了下来，这回他乖乖呆在家里可是有事儿的，他非常好奇奥古养的野猫是怎样的，于是搬了小板凳在窗边等。
    结果，猫儿没等到，却等到了一个少年。
    “不准吃！”马克尼尔从藏身处出来踩在板凳上掂着脚瞪着伊凡，“不准吃！这是给奥古养的野猫吃的！”
    伊凡不多费唇舌，叼了苹果派斜眸瞟了马克尼尔一眼就要跑。偷东西嘛。
    金发小王子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子被人无视，他恼怒非常。
    “杰森！艾尔！给我把他抓起来！”
    这时候的伊凡当然干不过两个训练有素的雇佣兵保镖，他被人拎着脖子扭着手臂逮了起来。
    伊凡扭着身体拼命挣扎，脸都憋红了，嘴上也没歇下，各种下流的骂人词汇像机关枪的子弹一样往外蹦。
    看到他这副模样，金发小王子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确实很像一只野猫……
    真是新奇！马克尼尔想，他以前还从未遇到过这样有趣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伊凡把头撇到一边，非暴力不合作的欠扁模样。
    金发小王子笑了起来，他想到了一个顶好的主意：“呐……我也不是不可以放了你。只要你给我办一件事，我不仅放过你，还给你500美金的酬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