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小苏子！小苏子！”
    耳边遥远又陌生的声音让乔苏猛地睁开双眼, 弹簧般坐了起来。
    “小苏子？”声音的主人被乔苏的动作吓到。
    乔苏看向此人, 忽然笑了笑, “哈哈, 被我吓到了吧，杨杨？”
    “我勒个去！你怎么还是那么坏！”杨杨先是错愕, 随即脸上闪过一丝恼羞成怒, 猛虎扑食般将她扑倒。
    乔苏连忙闪躲, 两人笑闹着, 就像大学时期一样。
    没一会儿, 两人气喘吁吁地停下，杨杨的笑意收敛，脸上有了丝犹豫，“小苏子……你说刘旭以后会不会一直爱我啊？”
    “……我不知道。”乔苏摇头。
    杨杨立刻大怒，“我这是婚前恐惧症，是来求安慰的！一句不知道算个毛线啊！”
    “……”乔苏眨眨眼，开口，“刘旭是个好男人，他会一直爱你的。”
    “可不是说男人都渣吗？等到以后我人老珠黄, 连狗都嫌弃了，他一定也会嫌弃我，去找小姑娘的……”杨杨愁眉苦脸地说。
    “那你就先他一步去找小白脸……”乔苏的声音越来越轻, 终于在杨杨的瞪视下噤声, 她收敛了调侃的心思, 说道, “我对刘旭没你那么熟，如果你都不确信，叫我怎么确信？爱情本来就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你信他，就安心待嫁；不信他，那就推迟婚事，再好好想想。”
    听乔苏这么说，杨杨皱眉，“好吧，我再想想……算了，不说我了，说说你吧。我都要结婚了，可你呢？毕业时我们不是说好了，你两年内必须找个男人的吗？男人呢？！”说到后来，杨杨的声音陡然窜高了八度。
    “……”恍然记起曾经有的这个约定，乔苏低头呈忏悔状。
    此时离乔苏毕业已经两年半，而离她不再进入电影已经快两年。这么久的时间……她知道她应该已经完满完成任务，再不用跑电影里去折腾反派们也折腾自己了。
    这可真好。
    过几天，杨杨与她交往了五年的男友就要结婚，婚前特地请假来找她一起度过这最后的单身时光。而乔苏依然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不是她太挑，只是碰上的男人她都没感觉，想凑合一个却下不了手。刘若英唱过，想过要将就一点，却发现将就更难。这就是她的写照。
    可喜可贺的是，杨杨安然度过了婚前恐惧症，没有放刘旭鸽子，在三天后与刘旭完婚。乔苏身为杨杨的闺蜜，自然担起了伴娘的职责。
    跟着新娘累了一整天，眼看着婚礼快到尾声，乔苏心中也不由得长舒了口气。帮杨杨挡了几次酒，乔苏只觉得头昏脑胀，如果不是撑着一口气，她恐怕能直接倒地就睡。
    浑浑噩噩中，原本都要开始沉寂下去的婚宴现场忽然吵闹起来，乔苏勉力睁开双眼，眼前却还是朦胧一片。她只能听到一些嘈杂的声音。
    “好啊，你小子不来做伴郎也就罢了，还迟到！必须罚酒！”
    “对啊对啊！罚一整瓶！必须的！”
    “嘿嘿，你跑不掉的！开车来又怎样，喝醉了就找代驾啊！”
    “……”
    一片熙熙攘攘的声音之中，有个温和的声音穿透了这片混乱，直直地钻进了乔苏的耳里，“抱歉，临时出了个差，我先自罚三大杯。”
    乔苏怔了怔，眼前依旧模糊，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只知道那个温和声音的主人在众人的起哄下喝了一杯又一杯。
    声音渐消，婚宴终于结束。
    由于兴致高昂，倒下的太多，财大气粗的新郎刘旭便为所有倒下的人订了房间。婚宴大厅楼上便是客房，于是年轻的宾客们三三两两地相互扶着去了楼上。
    乔苏在婚宴后期少喝了点酒，现在倒也不算特别昏沉，在等待分配的时候，身边有个人忽然呕了一声，吐了一地。她吓了一跳，神智瞬间清醒不少，扶着对方去卫生间洗漱，然后又带着他回去宴会大厅门口，向负责分发的人要门卡。
    然后，乔苏就扶着对方上了楼，进了房间。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一起滚到了床上。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或许是婚礼的刺激，也或许是前些天杨杨的话……乔苏没有拒绝。当然，这也归功于此人长相不差，又看起来有点眼熟。
    刘旭是乔苏和杨杨的大学同学，来的很多年轻男人都是他们大学里的同学。所以乔苏忍不住想，这种熟悉应该不只是因为这个男人就是迟到而被猛灌酒的那位可怜人，还有可能，他也是他们的校友。
    总之，酒是个害人的东西。
    第二天醒来之后，乔苏想起昨夜的疯狂，不禁痛批酒的恶劣。
    批完，她悄悄起身，穿上衣服，捡起自己天各一方的高跟鞋，踮着脚尖往外走。一夜情什么的……就让它永远是一夜情吧。
    然而就在她把手搭在门把上将门打开了一条缝时，一个略微带着丝沙哑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小姐，请留步。”
    他醒了。
    完了，要尴尬死了。
    乔苏心中瞬间闪过这样的想法，下一个想法是立马夺门而出。
    但男人的下一句话让她止步。
    他说：“小姐，你的包……忘了。”
    “……”乔苏这才发现自己手上竟然只拿着高跟鞋，而忘记了小皮包。皮包里有她的手机钱等东西，如果她不想徒步回家的话，最好回头去取。
    鼓起勇气转身，乔苏微微低着头，小步走到床边，捡起了那不小心被踢到床底下的小皮包。
    “你是……”床上的男人忽然出声，声音里带着丝疑惑。
    “我不是！”乔苏下意识地回道，同时看了那男人一眼。
    这一看，她才认出来，这男人果然是她的校友——那位陆明同学。
    这下，乔苏的脸更红了，尴尬的情绪充满了她的大脑，她此刻万分悔恨，不该以酒为借口，做出这种不爱惜自己的事……这下可好，居然还撞到了这位曾经向她表白被她拒绝后已经不再喜欢她的男人身上。
    多年未见，岁月的打磨作用在陆明身上很是明显。他不再是当初那个毛毛躁躁又羞涩的男孩子，而是披上了成熟的外衣。俊朗的脸在他这最美好的年纪有着最迷人的轮廓，不过二十五出头的他却有着同龄人难以企及的气质。
    “抱歉，告辞。”乔苏有些困难地收回视线，勉强对他笑了笑，拿着小皮包，转身便走。她走的速度很快，像是身后有一只猛兽在追她。
    然而，这次她还没有走出一半路，一个大力的拥抱便将她擒住，让她无法再前进。
    乔苏懵了，好半天才回神，嘴角抽了抽，说道：“先生……那什么，我不用你负责的。”
    抱着她的躯体在微微颤抖，横放在她胸口之上的手勒得她脖子疼。
    乔苏有些疑惑，刚想再次开口，身后的男人说话了。
    他的声音依然沙哑着，难掩其中的颤音，“很久以前，我做了个梦……”
    乔苏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说起这无关紧要的话，不由得想说你做梦关我毛事，可男人不让她开口，紧接着飞快地说了下去，“梦里，机器人背叛了人类，要将人类赶尽杀绝，我在人类这边，是人类反抗军的一员。”
    乔苏正要抬起的手一顿，甚至连呼吸都要停住了。
    “我们没有精良的武器，也没有充足的食物，我们只有一颗绝不屈服的心。”
    乔苏想要转身，却发觉自己被对方勒得很紧，根本无法动弹。
    “在跟机器人的战斗中，我们死了很多人，我们也杀了很多的机器人。但有一个机器人，却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乔苏觉得眼前渐渐湿润了。
    “她的名字叫苏……她虽身为机器人，却一直帮着人类，就算人类误会她，她也从没有怨言……她告诉我，其实她来自另一个世界，她是人类……最后，她为了人类，跟最大的反派同归于尽了……”
    眼泪终于滑落，乔苏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哭泣，不想哭得太难看。
    身后的手终于放松，男人让她转过身来，面对自己，眼中似乎也带了丝湿意，“在梦里，我的名字是……沃伦。”
    乔苏从没有想过这样的好事会落在自己身上。她以为，那些过往，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她再心痛难受，都无能为力。可现在，沃伦竟然出现在她面前……这个自称沃伦的男人，说着这些她从未告诉任何人的事……他不是沃伦，又会是谁呢？
    乔苏终于哭出声来。她伸手，环抱住男人精瘦的腰，断断续续地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我没有那么……伟大，是天网要拉着我……跟我一起死的……”
    “并不是我出现在这里……我本来就是陆明。只是梦中，我成了另一个人，经历了那个人的一切。我总共做了三次梦，前两次醒来，都忘记了一切，只有第三次，我记住了所有的事。”陆明紧紧地抱着乔苏的腰，慢慢解释道。
    “那怎么办？我以前还拒绝过你……”乔苏想起了之前在学校的事。
    “没关系。那个时候……我还不是完整的我。”陆明却道，顿了顿，他又说，“但是今后，你不能再拒绝我……那个时候你不愿意为了我留下，你欠我一份情……现在必须全数还给我……”
    “如果我不拒绝，你从梦中醒来，就见不到我了……你还应该感谢我。”乔苏眼中带泪，却努力为自己争取权益。蹭了蹭陆明的胸口，乔苏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下意识地往下看了看，立刻像是触电般将陆明推开，迅速转身，口中说道：“裸奔是不对的啊亲！”
    没错，此刻陆明一丝.不挂，就那么赤条条地站在了乔苏面前。
    陆明一时之间也有些尴尬，连忙先拉了床单来环住自己。
    “好了……”
    就在这时，原本开了一条缝的门忽然被打开，杨杨激动的声音传来，“小苏子！”
    乔苏猛地一僵，看向门口神色不对的杨杨，只见她看到乔苏神色一亮，几步就冲了过来，口中说道：“小苏子，原来你在这里！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昨天跟哪个男人跑了被占便宜了呢……”
    杨杨话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对，声音减弱，同时视线落在了乔苏身后只着一条床单的陆明身上。顿了顿，她不敢置信地将视线又移到床上，那一片狼藉的景象暴露了一切……
    “畜生！”明白了什么的杨杨双眼一瞪，冲上去就要揍陆明，却被眼疾手快的乔苏和后发先至的刘旭拦住。
    行动受阻，她却兀自叫道：“你们放开我，我要打死这个欺负我闺蜜的禽兽！小苏子还是个处.女啊！你怎么能这么糟蹋她！”
    “……”乔苏死命拦着杨杨，几乎要翻白眼。处.女这种事，这种时候还拿出来说干啥啊，很光荣么。
    刘旭一把抱住杨杨，十分干脆地冲陆明喊道：“陆明，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跑？”
    “不许跑！”杨杨叫道，同时用劲掐了刘旭一把，“他要是跑了，我就跟你离婚！”
    刘旭神色变得尴尬又为难，像看仇人似的苦大仇深地瞪了陆明好几眼，对杨杨哄道：“老婆，你别这样……这里是酒店，闹大了不好……咱们坐下好好说……”
    “说什么？还有什么好说的？他欺负小苏子，是板上钉钉的事！他还敢抵赖吗？！”杨杨等着刘旭，倒是不再准备冲陆明动手了。
    乔苏跟陆明无奈对视一眼，开口道：“杨杨，其实他……不算欺负我……他……他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杨杨愣住。连刘旭都傻愣愣地看着乔苏。
    “对……”乔苏硬着头皮点头。
    杨杨迷茫的神色一闪而过，却以为乔苏这是做好人包庇对方，立刻说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不久前……”乔苏有些心虚。
    “不久是多久？前两天跟你聊天时，你还没有男朋友呢！”杨杨不依不饶。
    “就……昨天晚上的事。”乔苏只能说道。
    之后，杨杨又像审问犯人似的问了许久，乔苏默默地在心里为自己设置了一个“蓦然回首，才发现曾经自己拒绝的那个人就是她的真爱”的戏码，从容面对杨杨的审问。
    直说得口干舌燥，杨杨才彻底放心，同时恶狠狠地瞪了刘旭一眼，“都怪你，不看好你的同学，害我担心一场！”
    无辜的刘旭眨眨眼，一阵甜言蜜语，才将杨杨哄得开心起来。
    “那么不打扰你们了……”确定了好姐妹的归宿问题，杨杨笑得一脸淫.荡，“房间是中午才退哦……你们随意……随意哈……”
    刘旭和杨杨如胶似漆搂搂抱抱地走了出去，关上门前，刘旭还特别邪恶地冲陆明抛了个眼色，示意他要是力不从心的话他那儿有药……
    门合上，房间里恢复安静。
    乔苏尴尬地轻咳了一声，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晚的一切。老实说，由于醉意，感觉什么的，她都没仔细体会，只知道一开始……很痛……
    “那什么……”乔苏看向陆明，忽然觉得很是不好意思。
    陆明显然在这种事上也很羞涩，视线没敢落在乔苏身上，连耳朵尖都红了起来。大约是误会了乔苏的意思，他有些结巴地说：“要……要继续吗？”
    “……”乔苏默然，她是回答要好，还是回答不要好？
    ——装死可以么？
    看着陆明那慢慢变红仿佛咬一口能滴出水来的脸庞，乔苏果断地回道——
    ——不告诉你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