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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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她再也离不开他,为了她再也不受到任何人的伤害,不能陪在她身边的时候,他宁愿把她关起来。
    看着结界的波光,陆沉音长舒一口气,关上门,背靠在了门上。
    忽然,她福至心灵地想到了宿修宁离开前最后那个眼神,瞬间明白了还有什么没跟他解释清楚。
    ——糟了,景明!
    今天是仙门大比的第四日。
    第一天,因为陆沉音和宿修宁的事,不管是参加比武的人还是观赛的人都心不在焉。
    第二天,陆沉音和宿修宁没出现,大家又开始猜测他们去哪了,在做什么,猜得心潮澎湃,更是没了好好比试的心思。
    第三天的时候,众人还是没见到他们,总算是渐渐拉回了神智,开始好好比武,预估名次。
    第四天的时候,大家已经基本不在讨论这件事,只有少数八卦的人还在议论纷纷。
    可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宿修宁出现了。
    他一个人现身比武场,玄灵道君看见他,正要招手让弟子为他准备位置,就看见他不紧不慢地走到了画溪山的方向。
    画溪山的弟子们都惊呆了,错愕不已地看着缓步走来的仙君,他们根本不敢直面他的脸和眼睛,只能把视线放在他的腿或者肩上。
    唯二两个看他的,也就是云萱和……景明了。
    宿修宁自原远及近观察景明,远处看,他像极了他,近处看,觉得也不过如此。
    他慢慢收回视线,其他人根本看不出他有什么眼神变化情绪波动,他在围观众人错愕的注视下,平静地坐到了原本该陆沉音这个掌门坐的位置上。
    “陆掌门来不了,本君代她观赛。”他侧了侧头,淡淡问,“今日该谁上场。”
    云萱回过神来,小心翼翼道:“回仙君,今日该小师弟上场了。”
    第一日时就是景明上场,他筑基圆满的修为而已,竟然坚持到了第四日。
    宿修宁再次看了他一眼,景明对上他的视线,心里的猜想已经证实得差不多了。
    他恐怕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知道他本来面目像他的,除了魔宗的人,大概只有他本人了。
    毕竟,当初他和婧瑶所有的言语,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视线下移,盯着地面,景明紧紧握着剑柄,思索许久,还是走上前,与他传音入耳——
    “我只想帮画溪山拿个好名次,为掌门做些事。”
    话中未尽之意,不过是他绝无其他想法,不会害她,也不会引诱她罢了。
    宿修宁冷淡地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望向比武场。
    玄灵道君为他的选择感到震惊,半晌反应不过来,到现在都还没宣布比武开始。
    宿修宁扫了他一眼,虽然小宗门的位置距离青玄宗高高在上的位置很远,但玄灵道君何等修为,那双眼睛跟按了八倍镜一样,把他的反应看得清清楚楚。
    他猛地回神,摸了摸脖子上已经愈合的剑伤,认命道:“咳咳,比武开始。”
    前几天的比武,景明已经对阵过金丹中期的修士,今日他抽到的更厉害些,是金丹后期。
    轮到他的时候,他上台的步伐毫不迟疑,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自己打不过或者出什么事。
    云萱在后面小声为他加油,宿修宁耳边回荡着少女因他的存在而克制的声音,不知为何,跟着想到了落霞。
    沉音似乎很喜欢这个类型的姑娘,落霞是,云萱也是。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底升起了什么念头,快得来不及捕捉,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端坐在椅子上,渡劫后期的仙君为一个没落几百年的小仙宗坐镇,让其他小仙宗的人不自觉考虑,是否该让门下弟子故意输给画溪山的人,也好卖仙君一个面子。
    但他们很快又发现,根本不必如此——画溪山的景明颠覆了他们对筑基圆满的认知,他不但赢了金丹后期的对手,还在下一场对阵元婴初期的对手时,打得游刃有余。
    宿修宁静静看着这些,雪色的衣袂随着拂过的微风飘动,像流泻的月华在波动。他抬眼看了看青玄峰的方向,又看看比武台上侧脸与他那么相似的景明,想到对方可能的真实身份,想到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一直陪在陆沉音身边,他就控制不住地想要动手。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因为一点点微薄的嫉妒,就想要拔剑。
    不,或者说,过去几百年里,他从未感受过嫉妒的情绪。
    他不知道嫉妒竟可以让人如此失去理智。
    后来他直接闪身离开,如来时一样毫无预兆地消失了。
    云萱睁大眼睛看着空空如也的座位,再想起仙君的雪肤美貌,想起仙君超凡孤高的气质,冰冷淡漠的眼神,神圣不可侵犯的凛冽气场,今天第七千三百一十二次为陆沉音的胆量和能力而感慨敬佩。
    从今往后,她不信神,不信佛,就信陆沉音。
    信陆姐姐就能创造奇迹!
    青玄峰上,陆沉音想到景明的存在就有些不安,她左等右等等不到宿修宁回来,就只好听他之前的话盘膝坐到蒲团上调息。
    这一入定就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等她再次睁开眼,就对上了宿修宁没什么温度的双眼。
    陆沉音心头一跳,一瞬有些慌张,又很快平静下来。
    “师父。”她爬到他身边,他就在她身侧打坐。
    “你回来了。”她轻声道,“怎么不叫醒我?”
    “你在入定,为何要叫你。”
    宿修宁说话都和平时不太一样了,好像又回到了过去,她刚拜入他门下的时候。
    陆沉音再看不出来他不高兴,那就太迟钝了。
    她抱着他的肩膀,视线紧盯着他,他转头躲开,额前两缕发丝遮住了他一些面颊,陆沉音视线上移,落在他束发的太极莲华青玉冠上,为他仔仔细细整理了一下发冠中间簪着的玉簪,看到他睫羽动了动时,又帮他顺了顺如瀑的墨发,她的手卷着他发间雪色的飘带,带着些玩弄亵渎的不庄重味道,宿修宁感知到了,但也没阻止,就那么由着她,他视线低垂,双手结印盘膝而坐,看起来毫不动容。
    “师父。”陆沉音叹了口气,凑到他耳边,在他打定主意不要理她的时候,轻柔地说了一句,“我给你生个孩子吧。”
    宿修宁浑身一僵,不可思议地望向她,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的决定,毫无原则,心跳如雷,声线颤抖道:“你说什么?”
    “我给你生个孩子。”
    她盯着他的眼睛,鼻尖贴上他的鼻尖,声音柔和极了:“我想给师父生个孩子,一个有师父的血脉和我的血脉的孩子,一个能证明师父彻底属于过我的孩子。”
    她环住他的脖颈,晃了晃他,声音宛转低徊道:“好不好,师父?”
    再一次的,在陆沉音面前,宿修宁像世间最不坚定的人,没有底线地理智全失。
    他眼睛有些红,视线垂下,双唇紧抿许久,屏息想说话,却又放弃了。
    他弯起嘴角,明明眼底有些无措,甚至有些忧郁,可嘴角却又在笑。
    第70章
    陆沉音不知道宿修宁表情为什么那么复杂。
    她以为他会高兴的, 他好像的确也高兴了, 但距离她想象中的样子差距很大。
    她心中产生一个猜测, 缓缓坐直身子,盯着他看了片刻,低声道:“师父不想吗?”
    宿修宁一出生就被太渊真仙接到了青玄宗,虽然祖师爷对他极好, 十分珍重妥帖,如师如父, 他也曾体会到所谓童年的快乐, 但那到底和亲生父母不同。
    陆沉音一提到生孩子,宿修宁最开始的复杂心情消散后, 满脑子都是自己儿时的画面。
    他可曾怀念过亲生父母?
    怀念谈不上,毕竟刚出生就被带走了,可好奇却是有的。
    在很小的时候,刚刚懂事, 知道父母和师父不同的时候, 宿修宁也想过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子。他们是否想念他,如今又过得如何。
    时间匆匆过去五百余年,这些对他来说是飞快流逝,对凡人来说却十分漫长的时间里, 宿家人已经不知道换了几代人了。
    宿修宁也回过曾经的家, 但没见到他的父母, 他们已经过世了。
    不过因为有他这样一个儿子在, 他们即便过世了, 族中也为他们建了单独的祠堂,立了雕像,每日跪拜,希望他们可以保佑宿家未来繁荣昌盛,最好再出一个宿修宁。
    忆起那次回去在云端看到的情形,宿修宁发现他已经记不太清雕像是什么模样了。
    雕像也不可能和人完全一样,所以他其实到了现在,依然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什么样子。
    他长这么大,也从未想过自己还会做父亲。
    一直以来他所有的心思都在修炼上。
    侧过脸望向陆沉音,她很敏感,已经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抿唇望着他,眉眼间难掩失落。
    宿修宁薄唇开合,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只是站起来道:“这件事以后再说,你先修炼,后山结界松动,我去看看。”
    他话音刚落人便消失不见了,陆沉音本来就不算好的心情更沉重了一些。
    其实她想给他生个孩子这个念头在画溪山就有了。
    她知道自己和他之间的差距,一直很清醒地明白,总有一天他们会分开。
    虽然他们嘴上都说着再也不分开,但他的修为摆在那,他早晚是要飞升的。
    他固然可以压制修为,晚些飞升,但时间长了,于他的身体害处极大,修为堆积过多,很容易走火入魔。
    她现在化神期的修为,对其他人来说已经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了,但比起宿修宁来还是不够看。就这她还在因为修为提升过快而气息紊乱,距离飞升,可以说是遥不可及。
    她很难想象他飞升之后的几百年里,她要怎么一个人度过。
    所以她想到了孩子,有了孩子,她就不是孤单一人了,她一边养孩子一边修炼,看着孩子思念他,他飞升之后应当也是可以下界的,等他可以下界的时候,他们还可以见面。
    这是她可以想到的,对未来最好的安排了。
    可宿修宁显然不这样想。
    他从不对陆沉音撒谎,说是去后山剑冢,就是去了剑冢。
    只是结界并未松动,剑魔老老实实,他只是找个借口躲开她罢了。
    他有些不敢面对她失落的神情。
    他不是不想和她有个孩子。
    相反的,他很期待,只要想想,嘴角就情不自禁地上扬。
    但他也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在这里待太久,他最近已经隐约能感觉到有飞升的迹象,如果现在他们真的有了孩子,到时他恐怕很难再舍得离开。
    他真的割舍不下。
    天界如何,只有飞升的人才知道,他不确定自己多久才可以下界,下界后又有什么规矩,他很怕自己留下孩子和她孤单两人,他们如果在他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事,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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