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如果明天（4）跟着你，没未来

    江楠疑惑的翻转名片，就看到这家叫做银狐的调查公司的业务范围：婚姻调查、专业找人、商务调查、债务清欠、调查取证、疑难杂事……
    江楠挠挠头，难道现在高利贷也开始外包工程了？
    “是不是看我们这个公司的业务很多很杂的样子？”郭敬微笑：“换一种称呼，你就明白我是做什么的了。其实我是私家侦探，调查员只是官面上的叫法而已。”
    私家侦探？江楠想笑，记得中学时看漫画，人家私家侦探都是穿着风衣，帅帅的样子，这位郭敬大侦探个子不高胖乎乎的，要说是私家厨师倒是更贴切点。
    “我们接到了一对外籍夫妻的委托，寻找他们六年前失踪的孩子，是个女孩……”郭敬说到这里停顿下来，仔细观察着江楠。
    江楠浑身一震，惊骇的看着郭敬，难道他要找的人……是嘉嘉？
    最不想面对的，终于要来了吗？
    江楠恍惚灵魂出窍，呆呆的站在原地不言不动，往事一幕一幕在眼前重复闪现……
    他记得非常清楚，六年前，自己被赵海涛骗了，当时特别想不开，甚至想到了死。
    那时候他毕竟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啊……
    他坐在江边放声痛哭，头顶的铁道桥上，一辆一辆的列车呼啸而过，江对面的岸边，高楼大厦的串串霓虹闪耀天际。
    江楠擦干眼泪站起来，漠然看着这繁华世间，他好想自己的爸爸妈妈，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连爸爸妈妈留给自己的房子都被人骗走了……
    他感觉自己是一个最没用的人……爸爸妈妈在天上看着，应该又生气又失望吧……
    爸爸妈妈……我来找你们了……以后，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不再分开了……
    江楠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纵身跳入江中，忽然听到微弱的啼哭声。
    他循着哭声踏过荒草，草丛之中，有一个黑色的提包，提包的拉链开了一半，一个胖乎乎的婴儿在提包里不停挣扎哭泣着……
    江楠忘记了自己是要来自杀的，本性中无法磨灭的善良让他不可能置之不理，他跑过去抱起婴儿，笨拙的哄着她。
    但是他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根本就不会哄孩子，婴儿哇哇的折腾着，把江楠累的满头大汗也无济于事。
    江楠被哭的心烦意乱，可是看到婴儿那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他的烦躁立刻不翼而飞，善良的天性让他产生一种执念，我一定要保护她不受伤害。
    他脑子里努力回忆着，好像电视剧里面有演过，要轻轻拍打孩子的。他试着做了做，婴儿的哭声渐渐微弱，瞪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江楠，慢慢咧开了嘴，咯咯笑了一下，
    虽然她的笑容很短暂，江楠心里却被成就感撑满了。
    这个婴儿让江楠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没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需要自己的……
    江楠抱着这个婴儿，在派出所的门口转了好几回，还是舍不得，他就好像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一刻也不愿放开这个婴儿。
    要是警察叔叔问我孩子怎么来的，我告诉他我想自杀的时候在江边捡的，他会相信吗？
    他们要是怀疑我是人贩子怎么办？
    算了，我先照顾她几天，想清楚了再把她交给警察叔叔吧……
    也许很快就会有人寻找自己的孩子了，我直接把孩子交给她的父母也可以吧……
    心里面为自己找了无数条理由，其实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他太孤寂了……如果没有这个小小婴儿，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和他无关一样。
    只有抱着这个小小的婴儿，他才有一种被人需要的感觉。
    自杀的念头抛在一边，江楠抱着这个小小婴儿，踏上了回家的路。
    这条路，一走就是六年。
    六年时光，把当初懵懂的青涩少年变成了吝啬的单亲老爸，那个小小婴儿变成一个胖乎乎梳着两支羊角辫的小女孩。
    奇怪的是，江楠从未听到有人寻找这个婴儿的消息，似乎她是凭空冒出来的……
    甚至江楠还在想，是不是老天怕自己寻短见做傻事，所以特地把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送给自己，像天使一样的看护自己啊……
    那个把她交给警察的念头，早就湮灭的无影无踪。不要说警察，就算是神是魔，要从自己身边带走宝贝嘉嘉，自己也会豁出老命……
    但假如是江思嘉的亲生父母呢？
    开始的时候，江楠也无数次的思考过这个问题，假如这个婴儿的父母找来，自己一定要狠狠训斥他们一顿，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抛弃自己的亲生骨肉啊！
    如果他们的态度够诚恳，理由足够被原谅，自己才考虑把孩子还给他们……
    但随着时光的流逝，江楠渐渐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三年过去了……五年过去了……也许嘉嘉的父母，根本就是不想要她才把她遗弃荒野的吧，怎么可能找她呢……
    谁知道，当自己已经不再把这件事当做问题的时候，他们就突然的出现了。
    没有一丝丝的防备，让他很……狼狈！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江楠依从直觉的指令，扳起了脸。
    郭敬微笑，这种情况对于他来说，早就在考虑之中。
    “江先生，你的心情我理解。你的情况，我也了解过！”郭敬慢吞吞的说道：“你曾经帮人抵押担保，现在房子的归属是银行，而且你还额外欠了一笔高利贷，你收入的绝大部分，都用来还债，事实上江思嘉跟着你，一直过得很艰苦。我不清楚，你有没有考虑过孩子的未来。”
    孩子的未来……江楠用力攥紧了双拳。
    “我查了一下这个城市普通市民家庭支出，孩子的教育在其中占了很大比例。现在孩子还在小学一年纪，花费并不是很多，因为他们事实上只有两门课程。但是以后呢，课程越来越多，几乎每个孩子都在假期参加夏令营或者补习班，这个花费，是非常高的。”
    “当然你也可以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但是别人家孩子该有的，你不能给她，心里应该不会太好受吧！”
    江楠呼吸开始粗重，死死盯着郭敬。
    “江先生，我只是就事论事。其实我特别佩服你，这六年时间，你为这个孩子付出的太多太多，我很清楚这个孩子对你的意义，但是，如果她有更光明的未来，你为什么要阻拦她呢？记得有一首歌怎么唱来着，最大的疼爱就是手放开对吧……”
    郭敬拍拍江楠的肩膀：“我今天来呢，只是想让你做好心理准备。孩子的父母，已经开始办理入境手续，大概在一周内抵达。你们可以坐下来好好商议一下。我私人劝你一句，毕竟是亲生骨肉，我的委托人是绝对不会放弃的，如果你一意孤行，很可能会闹上法庭，而你败诉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九，唯一的成功率，那就是我搞错了，江思嘉并不是那对夫妻的孩子……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我希望是我错了。”
    “好了，我先走了，回头再和你联系。”
    郭靖消失在夜色之中，江楠独自在街头站立了好久，才迈着蹒跚的步伐回到了院子。
    “你干嘛去了？嘉嘉都睡着了。”白露抱怨了一句，正要和江楠商量一下顾秋生的事情，却发现江楠根本就没搭理自己的意思。
    他走到床前，看着江思嘉四仰八叉的睡姿，眼眶就热热的，嗓子硬的像是塞了一块骨头。
    他弯腰抱起江思嘉，当年那个小小的婴儿，现在已经变成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孩，看她睡梦中微微裂开的嘴角，江楠知道她一定在做一个很快乐的梦。
    “喂，你怎么了……”白露看江楠特别不对劲，又怕吵醒江思嘉，只能小声的询问。
    江楠默然不语，抱着江思嘉向外走去，白露楞了一下，急忙追了上去。
    江楠把江思嘉轻轻放在床上，仔细的给她盖好被子，看着她酣睡的模样，眼里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不停的流淌出来。
    白露被江楠的泪水吓坏了，怎么这个家伙也会流泪吗？高利贷的人那么打他他都没哭过啊……
    嘉嘉跟着我，是没前途的……可是，能保证她的父母像我一样对她好吗？
    我该怎么做？我能怎么做？
    江楠纠结痛苦，白露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江楠这才意识到屋子里还有别人，他茫然转头，泪水模糊的视线中，白露的目光充满关心和温暖。
    江楠恍惚中，自己重新变成了那个十九岁的少年。那个时候，所有的心事，都会向那个女孩子倾诉啊……
    “玲玲……”江楠反手握紧了白露的手，满脸泪痕惶恐的说道：“我不知道……我要怎么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