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犯＆枫藏的记忆（end.）

    沉默的晚饭后有栖川枫带着所有人来到观影厅，没有网络的那一间。
    “我需要哥哥的声音陪着，才能有勇气说出这些话，所以请容我……播放哥哥的影片。”
    小夜左文字在有栖川枫动手之前自动自发的来了。“要哪一片？”
    “只放声音就可以了，我用耳机单耳听，画面不用，请放映《天秤上的两位天秤》。”
    “……”小夜左文字对这部电影是熟悉的，主题是审判与原谅，但在审判与原谅之后却又有真相的天秤重新检视人与人之间的黑暗与良善，基调灰暗成熟最终带来终被揭晓的光明，是探讨人性的故事，也是七海枫的经典作品之一，更是可以与七海枫的代表作相提并论的优秀作品。
    可小夜左文字认为这个选片并不适合太会欺负自己的有栖川枫，因此小夜左文字换了一部给有栖川枫，是《被一百只猫缠上的恐猫男子》，从名字一看就是部基调温暖可爱又令人热泪盈眶的治愈喜剧片。
    “……小夜很温柔。”有栖川枫摸摸小夜左文字的头，顺手将他凌乱的发丝弄顺。“谢谢，这样就好。”没有拒绝小夜左文字的好意，有栖川枫听着影片的声音闭上眼睛，抱好了喵之助。
    她拿了个坐垫来，坐在并未开启的屏幕的正前方，与他们呈现正对面的对质姿态。
    第一次见到完全没有笑容神色悲伤的有栖川枫，所有新人包括小乌丸都很吃惊——原来一期一振说的有栖川枫太过习惯只留给他们笑容是这样的意思吗。
    这样沉重的事她到底独自扛下了多少次？
    不再只是误会与他人转述那尚且不足的感情，对有栖川枫的态度犹豫至今的压切长谷部找到答案。
    确定目标的不动行光更是如此，连一向不太正经的龟甲贞宗、千子村正、笑面青江等人都神色凝重，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些秘密究竟重到何等地步。
    拒绝任何人的陪伴，有栖川枫坚决自己坐在正对面，“听完这些之后，无论如何请各位答应我不会将这些事情外传，我也会尊重各位的意愿，即便各位的选择或许是离开这里。”她仍旧没有睁开眼睛。
    “首先我要对各位道歉，在原本的世界里我并不只是演员，同时我也是理想世界机构所属的时寻署之下的时间调律者，这些名词听来很陌生，但我换个方式说各位就能明白了。”
    “时寻署，顾名思义为寻找理想的时间，其上层理想世界机构正是各位理解的历史修正主义者，时间调律者在溯行军成功之后将历史进行调整与修正，为调整历史承担相应的诅咒，简而言之可以说是辅助后援型的文系的溯行军。”
    她听见有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果然这样的事不会被原谅。
    有栖川枫平复语气，继续说道：“换句话说，我是各位最该消灭的敌人。很对不起隐瞒了这么久，但这就是我拥有灵力、熟悉灵力运用，行动也较为轻巧的原因，时间调律者们的主修并非武术，而是专司辅助，我们学习了能隐匿踪迹的步法与降低存在感的技巧。”
    有栖川枫仍然没有睁开眼，听着七海枫的声音说到【走开，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谁不爱要爱我，听好了，你们不能爱我】。很适合……真的很适合。
    有栖川枫暂停陈述，等待着有谁的本体指在她的颈项之上。
    “枫，睁开眼睛。”
    是三日月的声音，声线是冷静而温和的，可早就猜到她这层身分的三日月……是长辈对后辈的照顾。
    “枫，看着我们。”
    是药研那令人吃惊的低沉嗓音，语调与往常没有太大差别，却多了很多很多压抑的担心。
    “枫，为父早已猜出此事，但七海也是时间调律者没错吧。”
    父亲大人……为什么如此包容她？父亲大人的心性正是最该感到愤怒的。
    “是的，父亲大人。”有栖川枫终于再次开口，还是没有睁开双眼。分明采取了任凭各位处置的座位配置，有栖川枫还是闭着眼睛逃避着。“严格来说，是我追随着哥哥的脚步进入了理想世界机构，因为……橘久远告诉哥哥，如果成为时间调律者，将一切改写，他当初的事故便可能不会发生，他……可以正常的演戏。”然后抛下她，可哥哥没有。
    这次还会再发生奇迹吗？
    “为何只告诉吾等汝是时间调律者？枫，回答为父。”
    是在想着要让她有台阶下吗？父亲大人？尽管事已至此？
    “面对各位的是我，哥哥的错误……过去了。”她深爱的哥哥睡在那冰冷的世界之中，不会再度醒来。“既然提及了橘久远，我接下来会将第二个事实告诉诸位。”
    “我在过去的世界中面临了冰河时期，那场冰河时期是基于溯行军的全面胜利，也是基于理想世界机构对时之政府的背叛。”
    “我们在成为时间调律者后发现不对，每次修正时间后总是会有更大的问题出现，越是修正就越是错误，因此我们私下向苟延残喘隐匿至深山的神主那里求证，终于发现这一切都是错的，我们试图阻止橘久远继续修正历史。”
    “可橘久远没有同意，身为理想世界机构创办人的橘久远持续壮大理想世界机构的规模，因此时之政府彻底毁灭，而在这之后的某一天世界无预警迎来冰河时期，原因是时间轴的毁坏，因果律的崩塌，也正是我……被哥哥送来这个世界的缘故。”
    “我本是已死之人，意外获得骨喰的审、不，拯救后我基于哥哥的希望与骨喰的温柔存活下来，我是活了，被留下来的我阻止不了满心的憎恨，我将这个世界的橘泷之介虐杀，橘理世的、不，现在叫作藤原理世的时之政府创办人手下几乎所有高层屠尽，我杀他们不是为了帮助任何人，而是那些人全部都是溯行军潜藏在时之政府的底细，更因他们是橘久远的手下、橘久远的儿子，橘久远的关系人、”有栖川枫吸了一口气，继续。“以橘久远为首的那些人是使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七海枫的凶手，我一个接着一个杀了他们，最后下狱。”
    不，明明想说的就不是这些，是该更理性、更疏离的方式，为什么？
    “但查清我给出的情报为真，当时的橘理世便将我放了出来，给了我两亿五千万的小判与每个月的协助者报酬，花那些钱大家真的不用在意，因为那种钱越早消失越好……总之，当时被我虐杀的橘理世的丈夫橘泷之介的心脏被我亲手塞到她手上，我让她这个骗子感受痛苦与恐惧，当时在场的绫濑仁乃更是被我吓坏了。知道吗？我后来才发现绫濑仁乃在我原本的世界中竟是与时寻署抗战至最后一刻的英雄。我害了很多无辜的人，在这个世界直接或间接也杀了很多人，但我从不会为他们作恶梦，我并不良善。”
    “能来到这座本丸就职是我利用我所知道的一切误导、操纵藤原理世，对我有拉拢之意的藤原理世……是个绝佳的棋子。在医院中她来探望我的时候，我逼迫她带我去找橘久远，她却告诉我橘久远她已经先一步解决了。接着我做出的事情很可怕，我将橘久远的遗体……用了加上灵力的拳头将他砸得连原本是个人都看不出来，这样的我不是善类，只是一个罪恶之人。”
    血沫、碎骨与肉块喷溅在她脸上的感觉她永不会忘记，可即便如此，哥哥也不会再回来。
    “可我不后悔。我恨他。我恨藤原理世。我恨所有一切为了自身利益而与藤原家与橘家同流合污的所有人，我天天都在想着要如何将他们碎尸万段，我恨——！”
    压下过度狂暴的情绪，有栖川枫沉下声音。“在你们面前的有栖川枫是披着人皮的怪物，是疯狂至极的杀人犯，更是一度毁坏历史、招致世界毁灭的溯行军，你们明白吗？”
    有人走过来抱住她哭。
    乱总是对她这么好。即使她是如此不堪的、由谎言构成的怪物。
    “抱歉，我说得很凌乱，请容我再仔细说明，时之政府幕后的藤原家与理想世界机构幕后的橘家从2100年左右就密谋着‘审神者’与‘溯行军’这场预定好的战争，原因我相信不用提及各位也能明白。”
    “他们世世代代的研究、传承、寻找，终于找到了能够让‘神灵’成为‘分灵’的方法，也找到了让‘分灵’受到污染成为溯行军的方式，各位至今的战斗……一切都立足于人类恶心的私欲之上。”
    “可自从橘理世发现橘久远的背叛，这场战争……如今是真正的战争了，他们已正式决裂。”
    “今天我取得时之政府的空隙，透过我的暗桩协助让隶属于时之政府的白山吉光不会被安插在这座本丸，我执着锻出白山吉光的原因便是为此，但那位协助者意外发觉了真相，她找出在研究分灵的方法时藤原家与橘家的进展都不顺利，换了一个方向进行后成功了，他们成功的方式是……欺骗所有的神主、巫女、拥有灵力的任何人，告诉他们溯行军即将毁灭世界，让他们成为、”无法继续再说下去，有栖川枫换了方向。
    忍着像是被绷断的琴弦刮过的痛，有栖川枫再次开口：“担任过副家长的各位都知道我对某几个字母有特别的偏好，也会请你们使用，因为那是我与协助者绫濑仁乃暗中约定的暗号。我试图让知晓真相的绫濑仁乃成为我的势力，最终目标是毁灭藤原理世与所有的罪人，为的是能将这血淋淋的、无辜牵连到太多太多人的错误划下句点，更会在事成后解除各位身上的诅咒，希望……各位不要认为自身是不净的，真正不净的始终是我们人类、不，是知道了这些还保有私欲的我。”
    又有一双手握着她的，没有哭，却更沉重。骨喰……够了。
    别原谅她。
    “小枫、不，枫，妳说不出来的事情是不是那些人全都成为了让我们分灵化、显现的基石？不，牺牲品？”
    鹤丸正经说话时的语气很可靠也很帅气，可为什么也没有责备之意？
    有栖川枫回答不了。“鹤丸，我藏的这些秘密每一件都能让我被判死刑，当然之后我会解释更多的细节不再隐瞒各位，全部加起来我死十几次都不够喔。”她笑了，推开乱藤四郎与骨喰藤四郎站起身。
    “我想各位对我的审判之时也该到来了。”挤出最后一丝勇气，有栖川枫睁开了眼。“离开或者在我赎罪完之后杀了我，请告诉我答——”
    为什么一点不甘、失望、愤怒、憎恨的情绪都不存在于他们脸上？
    为什么全部的人都是一样的表情？为什么全部都是心痛的表情？就连最不喜欢见到人与人互相伤害的江雪都是心痛的表情？
    为什么？
    【我会试着爱你们】——哥哥的声音在她耳边持续响起。
    “别过来，别靠近我。”有栖川枫退了一步，又一步。“别用这表情看我。”
    为什么？
    她该受到的是审判、是断罪，绝非怜惜与为她痛心。
    “我……没有办法理解……我不明白。”
    有栖川枫扯下耳机放开喵之助，背过身去不想再看，紧紧握住双臂，不明白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她想逃，可没有资格逃，也不配得到这些，为什么。
    “我是演员，是职业的骗子，我是对你们藏了那么多秘密还假装成好人的有栖川枫。”
    有些什么炽热的情绪哽在喉头，有栖川枫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随即，她落入一个有段时间相当熟悉的怀抱之中。
    那个人刻意遮住了她的眼睛。
    “枫很习惯把别人的过错抢过来扛在自己身上呢，真是学不乖，实在顽固。”
    “可无论基于什么原因，我都是入局的共犯。”
    他笑了，声音一如往常那么轻松。“哈哈哈，那么现在的我就是妳的共犯了，相信各位也会如此选择吧，枫。”
    说不清原因，有栖川枫的眼睛猛然一热，好像一直束缚在心上的枷锁被轻柔的除去了——
    “……你再不放开手会被当成手帕的，好心的前辈。”
    “我等着这一句话有段时间了。嗯，仔细说来我等的是前半句。”
    “你会后悔的。”
    有栖川枫将双手覆在那只手上。
    温热的泪涌出，自从正式接受哥哥离去事实后，有栖川枫再没泪流得这么狼狈过。
    “好乖、好乖，可以哦，妳有更好的手帕，不喜欢被看到这个样子吧，枫。接下来的事就麻烦各位了。”
    有栖川枫被抱起拥入怀中，来人的外衣吸收了许多泪水，模样惨兮兮的。
    试着去爱人是很沉重的事，被一个、不，被很多人爱着……同样沉重至极。
    “恨我会比较轻松，让我失去希望也会使我轻松一点。”安静流泪到睡着前，有栖川枫这么对着他说。“我真的不是什么好人，我是骗子。”
    “嘛，某方面来说我也是一位诈欺犯。”
    回以有栖川枫的是一个温柔至极的额间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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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害怕这几章太过沉重掉落两更，我们可怜的男主角也第一次吃到糖（？），真心希望潜水艇们可以浮上来给我点感想，让我知道你们看到这里的想法是什么ohq我一直忍着不太求评或感想，可这次我真的很希望看到你们冒泡泡呜呜呜oh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