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茧成蝶（下）

    雅致的双人房采取的是常见的和室建造，换言之，旅店提供的仅有一组双人床被组。
    “…………”若非经过七海枫比斯巴达式训练还要高密度的训练，有栖川枫面上的笑只怕早就垮台，露出喜怒哀乐全融合在一起而难以形容的扭曲表情。
    “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替有栖川枫取来浴衣与毛巾，三日月宗近适时给了现在脑内大爆炸的有栖川枫一个台阶让她能先单独冷静。“枫先进去吧，至少得先洗去这一身寒气。”即便经过紧急处理，两人仍是不免有些着凉。
    不能共浴是可惜了，但总有那么一天的。这句话三日月宗近体贴的没说出来，岂料这句话一出不晓得哪个关键词被有栖川枫捉到，她彷佛回光返照（？）神采奕奕的反过来握住了三日月宗近的手。
    “三日月也很怕冷，所以不行，但我也明白三日月不会妥协。”有栖川枫找来房间里绝不会缺少的大毛巾，一人一条。“三日月，请与我一起祛寒。”说着，有栖川枫竟真的把三日月宗近拖进双人浴池！
    愣是三日月宗近也不免错愕。与其说开心到过度震惊，不如说他吓坏了。
    诚如有栖川枫所言，三日月宗近是不会放着受了凉的有栖川枫等他洗好，当有栖川枫的固执程度远在三日月宗近之上又是“事成之后”。
    这可真是甜蜜的煎熬。
    同样不愿意让对方受凉导致两人只能妥协，分别围上足以蔽体的浴巾真的进去泡汤。
    但三日月宗近很快就知道为何有栖川枫这么“大胆”了。
    “唔呵呵，为父倒是未曾想过会有如此境遇。”
    不，不光是小乌丸阁下您没想过。三日月宗近笑容平和，对着忽而成为准岳父的有栖川枫产生了一种安心又懊恼的复杂情绪。
    预计能和他更进一步的枫打算藉由她的专业与敬业渡过难关，可意义特殊的今日过了要待何时才能再找到机会？
    三日月宗近闭上眼假寐，试图表现出他正在悠哉享受双人室内汤的余裕。
    “孩儿啊，如今是百废待兴之时，枫的夙愿已成，让为父听听汝心中想法是否与为父所料相异──若枫的失序最终仍是无解，汝是否打算亲自了却枫，为枫完成愿望？”
    三日月宗近一笑，点头却又摇头。“枫必定不愿我受此伤害，我最初的想法确实如小乌丸阁下所料，我想过不顾枫的意愿为她除去心魔，想必枫不愿如此，在我行动前她会自行离去。”
    说至此，三日月宗近睁开眼睛直视“小乌丸”，总算猜出她为什么有栖川枫选择饰演的是小乌丸而非乱藤四郎。到底是有所成长了啊，枫。
    “我希望与枫结下的不只婚约更是契约，若枫愿意，请让枫使用契约束缚我、约束我，我愿等待，即便永恒。”
    “小乌丸”笑了。
    “如此为父便将枫交予于汝，唤醒枫吧，三日月宗近。”
    语毕，“小乌丸”不再言语。
    “卡。”三日月宗近给出关键词，让有栖川枫能够回来，时间地点虽是微妙，但此刻他们必须对话。
    过了一下子，逐渐恢复自我的有栖川枫缓过来后，下意识就往浴池最靠近出口的位置挪动，根本不敢看三日月宗近。
    “枫，请妳告诉我答案。”
    三日月宗近不让她逃，在满是水雾只有他们的双人浴汤内，从后方环抱着有栖川枫。
    清楚听见疯狂加速的心跳声，有栖川枫不动了，却也不敢回过头来。
    噗通、噗通。
    这强烈渴望脱口而出的心情被羞赧束缚，但温热的怀抱让有栖川枫短暂的得到了助力。
    “我答应过你，我一直都记得，你和刚才的‘父亲大人’说的事我也……同意。”
    心脏好像快撑不下去了。她有些怕，可是更多的是期待，因为三日月愿意为她妥协、愿意为她收敛那无私奉献却又残忍，就像是双面刃的温柔。
    她抱着三日月宗近的手臂，到底还是没有回过头。“请你陪着我、就这样抱着我，看着我……看着爱上了一位名为三日月宗近的神明的──未来的水无月枫，现在的有栖川枫。”
    这一次三日月宗近没有直接回答。拨开发丝，于颈后落下亲吻，轻轻吮吻留下痕迹。
    “……！”有栖川枫忍住了差点发出的奇怪声音，随即下一次的亲吻印在她的耳边。
    “嗯，枫的心意与愿望我收到了，妳的愿望请让我用时间证明。”
    “我愿实现枫的愿望，与妳携手共度，即便永恒。”
    三日月宗近以手隐蔽有栖川枫的双眸，声音比往常低了些。
    意识到这是前兆，有栖川枫听见心跳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三日月，不需要──”忍耐。她的嘴唇被轻轻点了一下。
    “哈哈哈，即使是我也是需要学习的，嘛，枫不妨趁此先暖暖身子，我从十数到一，倒数完再睁开眼睛，好吗？”
    有栖川枫不敢挣脱，更不敢回过身，却更怕这双手的主人离开。
    这一切太过美好，美好得让有栖川枫害怕这只是一场梦。
    “枫，这样我没办法移动。”三日月宗近此话已不言而喻，有栖川枫是明白的，但她仍然有些不安。
    “请让我再许一个愿望，我就会松手。”
    很热，一定是温泉的温度太高了。
    “三日月，你进房间前看了一下壁橱，我想你是正在确认里面能不能睡，对吗？”
    三日月宗近笑笑不作回应，有栖川枫却读懂这是他几近最后的理性。
    “我已经不冷了，你……可以感觉得到我没有说假话。”回避了体温这个要命的关键词，有栖川枫很庆幸她是背对着三日月宗近，更庆幸踏进浴池前进行了必要的投机取巧。
    不是不愿，是真心珍惜彼此，才会过度谨慎。
    ……虽然三日月的这个“背咚”有点失策。
    用掉最后的耻力，有栖川枫请求着仍在禁锢她的，已经允诺将伴她至死的付丧神。“不要去壁橱，也不要睡在地上，请普通的像是我之前发烧的时候握着我的手一起，可以实现我的愿望吗？”
    “真是让人幸福又伤脑筋的愿望啊。就照枫所想的，这一回枫不必再对我许愿，况且恋人之间的正常亲密可不能算是愿望。”
    呼、呼吸传过来了好痒、好热！还有三日月这都说了些什么糟糕的话！“该倒数了。”有栖川枫连忙松手环抱身子，害羞到多待一秒都是对心脏负荷太大的折磨。
    “哈哈哈，枫不必惊慌，”三日月宗近退开，让有栖川枫能够移动。“我已闭上眼睛，十、九……”
    倒数才开始就落荒而逃的有栖川枫没看到三日月宗近面上的艳色。
    “一个月啊……”
    三日月宗近低喃着意义不明的词汇，平复强烈起伏的情绪，有段时间才出了浴汤，拉开明显害羞导致缩成球状的棉被不让有栖川枫窒息，躺下揽过等到已是半睡半醒的有栖川枫入怀。
    三日月宗近握住了有栖川枫的手。
    “……”有栖川枫笑了，回握住三日月宗近的手，她安心地进入睡眠前说了一句清醒时绝不敢说的话。“不用再吃醋了哦，三日月……因为……”
    有栖川枫睡了过去，留下被这句话扰乱心湖难以入眠的三日月宗近。
    “真是狡猾啊，枫。”
    x
    夜深。
    “这样做真的好吗？虽然小乌丸先生是那么说，可是对小枫来说这样会不会太刺激了？”
    不仅刚刚接电话的骨喰藤四郎和路过插了一脚的髭切，乱藤四郎也在场。
    “枫回来后想必有些动作，但枫到底近日忙碌，为父会代为处理。”小乌丸没有直接回答乱藤四郎。“三日月宗近那孩儿为父可是总算找着了适当的惩罚，唔呵呵。”关于“水无月枫”到底是欺负了女儿，小乌丸笑吟吟的，好像告诉三日月宗近让他当一个月柳下惠的人并不是他。
    “乱藤四郎，汝为着枫着想是好事，但汝不妨换个方向好好想想，净化完毕与战争结束之日终会来临，届时汝可还希望继续伴枫左右？”
    “那是自然的。”回答的人并不是惊讶的乱藤四郎，而是骨喰藤四郎。“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会陪着枫。”
    “如此一来，汝等要思考之事便是不再需要战争之后的定位，不是吗。”
    有栖川枫与绫濑仁乃能做的事有限，战争结束后刀剑付丧神回归本灵是免不了的结局，尽管也有考虑到已与刀剑付丧神结为连理的特殊情况而暂时免去的案例，但绝大多数的分灵注定回归。
    在小乌丸的提点下，他们同时想到了这件事，纵使有栖川枫再次将他们显现于世，也不再是原本的同一人了。
    “所以这时候就需要我鹤丸国永大人……啊哇哇哇！喵之助！”
    差点就被喵之助猫爪袭击的鹤丸国永帅才耍不到一半就被迫继续逃生。
    等等。在场的二名粟田口之刃想到了──喵之助。
    契约使。原来是这样吗。
    “确实是很重要的‘功课’呢，对吧，骨喰哥？”乱藤四郎笑了。
    “嗯。”骨喰藤四郎也笑了。“去告诉大家吧，之前枫做过的功课，该换我们来做了。”
    小乌丸笑着目送已明了的孩儿们离去，听见本来闹得正欢的孩儿们一个个都安静下来，默默坐于廊上，与再次来到的莺丸共品这七夕夜的茶香。
    再多看看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也是一件有趣的事，偶尔也能以人类的角度感受现在的世界也是一件好事，在再度进入深深的沉眠之前……